第六章
好不容易闪到小巷中,发现四周再没有那些
识的面孔,凤于飞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若要再被逮回去,这回少说也得五年不能出宮,并且还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样的责罚!
打小除了在瞎了眼的酒翁面前可以自在些外,在宮中她也必须戴着人⽪面具、必须威严、必须冷酷,偶尔出宮去为大姨娘办事,也依然如此。
虽说宮中的人个个对她又畏又敬,可她却一点也不喜
,因为她就喜
像独孤天涯那样的人,说话没个节制,可句句都有意思…
不过一想到上回回宮后整整被噤⾜了一年零八个月,她着实打由心底害怕。
不行!说什么她这次也不能被捉回去,要不然她永远没机会再出来,永远没机会知道一些她早该知道的事,更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否真的像大姨娘口中说的,除了“恨”再无其它…
可如今外面都是凤华宮的人,她该如何回到自己的歇脚处呢?
正当凤于飞皱着眉低头寻思时,突然有一个面具罩到了她的脸上,蓦地一愣,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摘去睑上的面具。
“戴着!”但独孤天涯却按住了她的手,并放慢了脚步将她拉⼊人群中。“你这模样不好,会吓坏街旁的游客!”
“你就俊俏么?”凤于飞没好气地说道。
“我虽谈不上俊俏,但应该还行。”独孤天涯呵呵地笑了起来,然后望着那群凤华宮的人远远盯着凤于飞窃窃私语着。“要不为什么那帮人直冲着我瞧?”
“那帮人准瞎了眼…”凤于飞没好气地回答道,然后正眼一瞧,心直冲上喉咙。
“跑什么跑?”拉住凤于飞转⾝就想离开的手,独孤天涯把她拉回自己⾝旁,用掌
了她的长发。“昨天下还跟我把酒言
么?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没空,你快放开我,下回吧,下回我一定…”凤于飞看着那几个人朝自己方向走来,急得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选⽇不如撞⽇,就今天吧,再继续喝!”独孤天涯吊儿啷当地笑道,而突然,就在他这句话落下时,⾝后也同时传来一声女人的低斥--
“把面具摘下!”
“姑娘是?”独孤天涯回过头去纳闷地问着。
“你管不着!让他把面具摘下,不拿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凤华宮的首侍恶狠狠地说着。
“这面具姑娘若喜
自己买一个去,何至于当街行抢啊?”独孤天涯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世风⽇下的…”
“你--”首侍听到这话,气得七窍生烟,当下便举起鞭子往前一挥。
“大姐!等等,他好像是莫家门的门主独孤天涯!”就在鞭子即将落下的前一刻,一个眼尖的宮女认出了独孤天涯的⾝分,连忙阻止了首侍的动作。
“独孤天涯?”首侍瞇起眼望着悬在独孤天涯
上不太明显的门主标志,再望望他的脸。
“是我没错,不过不知我师妹的面具碍到了各位哪一点,若姑娘们真的喜
,我让它摘下送给你们便是!”独孤天涯慡快地举起手就要剥去凤于飞脸上的面具。
“不必了,原来是莫晓茵…”首侍瞄了瞄戴着面具在一旁楞楞站着的人,心中有些了然。早听说独孤天涯跟他的小师妹郞情妹意的,瞧他牵着她手的宠溺模样,看来不假,她确实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惹⿇烦。“得罪了,姐妹们,走!”
等到凤华宮的人全走空了,独孤天涯望着依然不动的凤于飞。“怎么了?”
“谁是你师妹了?”静默了半晌后,凤于飞冷哼一声,丢下面具转⾝就走。
“算我一时失口,小师弟!”独孤天涯陪着笑脸,抢在她⾝前倒退着走。
“我不是你师弟,你也别挡着我!”凤于飞低下头愈走愈快、愈走愈快,就想把独孤天涯甩在⾝后。谁知道他就跟黏⽪糖一样,在她四周绕来绕去的,怎么样也甩不开!
“我可没跟着你,再说这路总不会是你家开的吧,只准你走不准我走?”
“就是我家开的!”在城里小道上七拐八绕走了半晌,凤于飞在绕进一条由石灰铺成的⽩线后,突然停住脚步,回⾝得意地望着独孤天涯。“我看你怎么走!”
“既是你家开的…”独孤天涯望望这个离城已有一段距离且隐蔽的大杂院,知道四周已不再会有闲杂人等,便懒懒地伸了个懒
。“那我当然就不去自找⿇烦了,我看我还是回去喝我付钱的酒比较安心,别跟人抢着到衙门里吃那免钱的牢饭!”
“你--”没想到他居然会回答得这么⼲脆,这反倒让凤于飞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七,有客人吗?怎么不邀人进来坐坐?”就在独孤天涯走没两步路时,院內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这…”“有酒我就去!”听到这话,独孤天涯回头笑了笑,然后突然停住了脚步,往空气中嗅了嗅。“这味道…”
“看样子是有缘人了。小七,请客人进来吧!”
“是的,酒爷爷。”凤于飞虽然乖乖地应答着,但却望也不望独孤天涯一眼,径自向院內走去。
耸耸肩,独孤天涯也无所谓,大摇大摆地就跟进了院內。院內只见一个老翁坐在檐下,怀中抱着一个竹篓,竹篓里放了一小把奇怪的枯枝,他正小心翼翼地用手摸选着。
“不会是…”看到那枯枝,独孤天涯一把便窜上前去,在老翁⾝旁蹲下,一只手颤巍巍地伸向枯枝。
“不就是紫芳兰么?”凤于飞没好气地由他⾝旁走过。“见这寻常玩意儿也手颤,真是下里巴人!”
“真是紫芳兰?!”独孤天涯又惊又喜地朝天狂呼道:“老天开眼啊!竟让我有生之年能喝到加了这珍宝的酒!”
“谁说让你喝了?”凤于飞由屋內又走了出来,口气依然凶横,但手里却拿了一个别致的小酒壶。“你也就配喝这个!”
“小七,你居然给他喝这酒?”酒翁闻着酒香大笑了起来。“若这人连这酒都配喝,那世上还有什么酒他不配喝?”
“这酒…”虽听着老翁的话有些狐疑,但闻着手中那酒奇特浓郁的香气,独孤天涯毫不考虑地仰头一饮,而喝完后,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许久许久都没有开口。
“怎么?喝傻啦?”
“这酒是贤弟酿的?”独孤天涯睁开双眼望向站在一旁的凤于飞,眼中有抹淡淡的欣喜。
“怎么,不行啊?那本来是酿来给我家驴喝的,给你喝不正好么!”望着他闪烁的眼眸,凤于飞将脸撇到一旁不自在地说着,而她的耳后则泛出淡淡的晕红。
“天明前芝兰花上的露滴、中秋前后十天內的桂花藌,再合以种种奇珍酿成的酒。”独孤天涯边笑边轻轻地将酒壶揣⼊怀中。“贤弟家的驴还真是享尽人间奇福,估计下辈子让牠当人也不肯了!”
“那你不会做驴去,还当人做什么?”望着他的举动,凤于飞眼中不自觉地出现了一抹甜甜的笑意,而她说完话后,便回过⾝去进到內屋,半天再不曾出来。
“你是独孤天涯吧?”凤于飞走后,酒翁突然抬起头问道。
一进门就看出老翁目不能视,因此他此话一出,独孤天涯不免有些诧异。“您不是…”
“小老儿是眼盲心不盲啊!”酒翁呵呵地笑了起来。“能让我们小七把她的庒箱宝拿出来的,除了你这个酒中狂徒,还会有谁?”
“也算是我独孤天涯三生有幸,否则怎能喝到这种费时又费心的佳酿?现今既知这个中滋味,就算要再被人多骂上两句我都甘之如饴!”独孤天涯拍拍怀中的酒壶満⾜地呵呵笑道。
“这小娃子就那
子。”听了他的话,酒翁笑了笑,笑容中有心酸也有疼惜。
“她自小无⽗无⺟,是小老儿一手拉拔她长大的,谁知小老儿天生爱酒,这小娃子竟也耳濡目染,再加上天资聪颖,把小老儿的绝活全学去了…只可惜虽有真心主,却无知音客,这世上竟难得有愿意、敢品她酒的人,唉…”
“老人家也不必为此伤怀。”独孤天涯望着破落的院子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世间本就难得有缘人!”
“有缘人…”酒翁喃喃重复着他的话,然后忽一抬头:“恕小老儿冒昧,敢问少侠今年贵庚?”
“二十六!”独孤天涯正⾊道。
“小娃子今年也快十八了。”酒翁更是感叹了。“也算是上天垂怜,让她能在十八岁前遇上你这大哥,若你…无法明⽩她,只求你别…伤害她…”
“我怎会伤害她呢?”独孤天涯仰起头,望着満天的云淡风轻沉默了许久后,缓缓地说道:“我今⽇当她是贤弟,他⽇无论发生什么,她依旧是我贤弟!”
“那就好…”听到这个答案,酒翁终于露出了一个开怀的笑容,并由⾝旁摸来一瓶酒。“来来来,试试这个,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有什么问题!”
独孤天涯接过酒瓶,边喝边与酒翁聊了起来,两人由酿酒聊到品酒、再聊到酒器,酒中天地无所不聊。
“她既对酒如此了然于心,却为何无法饮酒?”喝得酒酣耳热之际,独孤天涯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她饮酒了?何时?何地?饮了多少?”
酒翁倏地抬起了头,尽管独孤天涯知道他早已目盲,却仍为他投
过来、下存在的凌厉眼光浑⾝一凛。
“莫不是昨⽇…”
“正是昨⽇,与在下于客店中,饮了约莫半斤。”独孤天涯连忙答道。“全因在下疏忽,若早知贤弟无法饮酒,必不会与他对饮!”
“天意!真是天意啊…”闻言,酒翁喃喃自语了一会儿,然后将脸望向独孤天涯的方向,淡淡一笑。“昨⽇之事,少侠万万不必梗介于心,只是往后少侠在她⾝旁之时,切莫再让她饮酒了。姑且不论那是否对她⾝子有损,单单这小娃子喝完酒后那难伺候的
子,就连我都要替少侠捏把冷汗了。”
“是的,所以在下必将此话铭记在心,下回绝不让她再饮酒!”想起昨晚被她腾折了一宿、直到天快亮好不容易才能离开的际遇,独孤天涯发自內心地大笑了起来。
“聊什么哪,聊得这样开心?”从屋內走出来的凤于飞问。
“聊天、聊地、古往今来无所不聊!”听到这声音,独孤天涯含笑抬起眼。“什么味道,这么香?”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能把酒当饭,我酒爷爷可不行!”凤于飞端出几碗米饭、几盘小菜,并将它们好好地摆放在院內的木桌上。“对不,酒爷爷?”
“那是。”酒翁点了点头,动作利落地拿起凤于飞放在他手中的碗和筷子,三两下就把碗中的饭菜吃得⼲⼲净净。
“哪,酒爷爷的饭后酒。”见酒老翁吃
了饭,凤于飞又端上三杯酒来,一杯放在老翁手里,一杯放在独孤天涯手旁,自己则举起了另一杯。“来,谁喝得慢谁是小猪!”
“小七…”
酒翁本想出言阻止,谁知独孤天涯的动作更快,他一把挽过凤于飞的手,将她手中的酒往自己口中倒去。
“你最慢!”他擦去
角的酒滴笑嘻嘻地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赖⽪啊!”凤于飞瞪着自己手中的空酒杯。“有这么抢人酒喝的么?”
“别找借口,慢就是慢,你耍赖也没用。”独孤天涯端起饭碗,边吃边嘻嘻笑道:“不过若你真不甘心,再给你一次机会,这回谁吃饭吃得慢也当小猪!”
“呵呵,你们慢慢吃,小老儿先进屋休息了。”望着他们逗嘴的模样,酒翁淡淡笑了,但这笑容中虽欣慰,却又带点淡淡的忧伤。笑罢,便静静地站起⾝走进了屋內。
“你还不吃?”独孤天涯望着一直没动筷子的凤于飞。“这么想当小猪?”
“吃就吃!”凤于飞赌气似的拿起筷子,飞快地将饭菜扒⼊口中。“我吃完了,你是小猪!”
“不算,嘴角还有米粒儿呢!”一直望着她吃饭的独孤天涯用食指拈过那颗沾在凤于飞
上的饭粒放⼊口中。“咦,这米粒居然又香又甜!”
“你--”愣愣地坐在原处,凤于飞的脸上像火烧似的,而刚刚他手指碰触过的地方却又温温凉凉的。
从没有人如此碰触过她的脸,可她却一点也不讨厌,只觉得心底好像有股异样的情感缓缓浮现,直至扩散到全⾝。
甚至,她还希望,他的手能再度触上她的颊,因为她真想知道那种感觉究竟会如何,是否会比现在更令人感到温馨…
明知道他不该、也不会知道的,但他给她的感觉却像是他对一切早了然于心。
上天,若…他真是知晓,能否让他什么也不说,就是静静地望着她的眼?
真想看看她脸上现在真正的神情!独孤天涯在心中叹了口气。
望着她⾝着男装又傻又纯真的可爱模样,他都几乎想象得出,真正女装的她将会是多么地媚娇、多么地可人…
任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独孤天涯与凤于飞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彼此,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作也没做,就是两两相望着,望着对方眼底最深处的灵魂,任那原本各自一方的灵魂缓缓靠近、相合…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一声乌啼醒唤了独孤天涯,但他没有移开目光,依旧看着凤于飞玫瑰粉⾊的颈子以及那双蒙眬的眸子半晌,才缓缓地起⾝伸了个懒
。
“我该走了。”
“走?”凤于飞似还未由先前的情境中清醒,双
微张、目光痴傻地望着他。
“莫不你想留我继续吃晚饭?”独孤天涯轻声笑着。“我倒是很愿意,只可惜…”
“要走赶紧走,谁留你了!”凤于飞一愣,脑子整个清醒过来,连忙背过⾝去。“也不知道是谁脸⽪那样厚,蹭酒蹭饭蹭了一个下午不走,还当是别人留你似的…”
“是是,是我脸⽪厚!”独孤天涯哈哈大笑了起来,转⾝向院门方向走去。“贤弟,我真走了?”
凤于飞不再答话,但听着他的脚步声愈走愈远,心中却有点淡淡的失落。
“贤弟!”又是一声远远的呼唤。
“⼲嘛?”终于转过⾝来,凤于飞远望着独孤天涯在院门口向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明儿千万别出门啊,给为兄多备点酒,可别让我⽩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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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独孤天涯每天吃完晚饭,便悄然一⾝地来到这个破落的大杂院,什么也不带,就带着一张嘴与一个酒缸肚子,混到天明,才酒⾜饭
地拍拍肚⽪満意地离去。
“什么跟什么嘛,这里又不是他开的酒肆,说来就来,要喝酒就给酒,要吃饭就给饭?!”
虽然⽇⽇这么抱怨着,但凤于飞却依然在他每回到来的前一刻,为他斟上她精心酿造的酒,然后坐在院內静静地等待着。
由于凤华宮布下了天罗地网在搜寻她的下落,让她已几乎⾜不出户,而这种⽇子虽像极了她被关在宮时的生活,但个中滋味却是完全不同。
因为有独孤天涯在的时候,总有笑容。
他会找任何机会逗着她、哄着她,甚至是气她、捉弄她,可她一点也不生气,反正她总会找着机会也气他,捉弄他。而那时,他也不会生气,只会带着含笑的眼眸回望着她…
唯一让她有些內疚的是,至今,她依然没有向他打探她想要的消息,没有问他那洞窟的确切位置究竟在何处。
因为每回他来时,她总是忘了,而一直等到他再度离去,她才又记起…
算了,只要他还活着,她总会有机会问的,也不必一定急于这些⽇子。毕竟,这些⽇子给了她十八年中最多的笑容,她真的好想好想再多拥有一些…
“小七,你今天又给他准备了什么?”听着凤于飞一下子傻傻地发着呆什么声音也没有,不一会儿又在院门旁东走西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酒翁脸上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但却故意让语气显得很平淡。
“就那个给咱家马喝的。”凤于飞回答得満不在乎,但脸上却飞起一阵晕红。“反正他也就配喝这个!”
闻着空气中的酒香,酒翁再也忍不住地呵呵笑了起来。“香传十里?原来这是咱家马喝的啊…”“真不愧是香传十里!”酒翁话声未落下,独孤天涯的声音就在院外响起。“我十里外就闻香而来了!”
“我看这酒确实不适合给马喝。”听到这个声音,凤于飞整个脸庞都亮了起来。
“我决定了,酒爷爷,从今天起,我们就给咱家的狗喝这个,你看如何…”
“都好,都好!”酒翁呵呵一笑,然后知趣地站起⾝来。“你们聊吧,我先歇息去了!”
待扶酒翁进屋后,凤于飞来到独孤天涯面前。“你今天想喝什么酒?”
“还不打算把香妃醉给我?”独孤天涯突然一抬眼,似笑非笑望着她“你还想蔵多久?”
“你…你都知道啦?”蓦地一愣后,凤于飞嗫嗫嚅嚅地说道。
“能不知道么?”独孤天涯哈哈大笑了起来。“傻丫头!”
“我不是丫头了!”凤于飞皱起眉头不⾼兴地说着:“我十八了!”
“十八了吗…”拉过她的手,独孤天涯轻轻揭下她脸上的人⽪面具,然后望着那张与两年前相比,更显女人味、也更媚娇的容颜。“是像个大姑娘了…”
独孤天涯知道自己不该道破这一切,不该让事情变得如此复杂与棘手。
但经过这些天来,他明⽩,有些东西一经触动,便是再也止不住的,就像自己心中那股汹涌而出的奇妙情感。
而他只想弄明⽩,究竟这些情感从何而来?
他一点也不讳言,再度遇上她,他是开怀的、甚至是有些欣喜的,毕竟他们曾有那一段相依相伴的岁月,尽管时间那样短暂,而过程又是那样曲折与离奇。
况且这段期问以来,他也确实喜
与她在一起的感觉,轻松、自在、无拘无东,甚至还有些淡淡的甜藌。
他会因她的笑容心生暖意,也会为她的处境担心受怕。
“你…”尽管脸上热浪袭人,但凤于飞依然直视着独孤天涯的眼,望着他里面的笑意、开怀,以及一些些的柔情。
“我料得一点也没错,你长大了后果然是个美人。”望着她脸上的红云,独孤天涯情不自噤地在凤于飞的颊上轻吻了一下。“当初要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还不知在哪儿呢,所以我可不能让别人捡了这个便大宜…”
“你胡说八道什么?”脸更嫣红了,但凤于飞的心中却生起一阵欣喜。原来他并不讨厌她!
可是在欣喜的同时,她却也有一丝忧虑,因为万一…万一他知道了她的⾝分以后,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待她么…
“放心。”彷佛读出了她眼中的担忧,独孤天涯淡淡地笑了。“只要你愿意一辈子都给我酿酒喝,我保证半步也离不开你!”
轻“啐”了一声,凤于飞由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塞到他手里。“哪,香妃醉,拿去!”
“怎么就这么一点?”独孤天涯故意睁了大双眼。“我知道了,你打算一回给我一小点,然后让我每回都得乖乖回来找你要。⾼,真⾼!”
“不给你了!”被他的话窘得脸红心跳的凤于飞,脚一跺,一个鞭子由手中挥出,一下子就将酒瓶卷回手中,并做了个鬼脸。“你这辈子休想再喝到香妃醉了!”
“那可不行!”独孤天涯呵呵一笑,然后⾝形一转,转到了她⾝后。“还有,你这辈子若再酿酒,绝不可以再给那些牛啊马啊驴啊狈儿们的喝,自己也下许偷喝,全都得留给我!”
就见两人在月光下,⾝形如电地来回抢夺着那个酒瓶,笑声盈満在天地间。
独孤天涯的功力本就比凤于飞⾼,凤于飞见那个酒瓶在他双手来回
换着,自己就是抢不着,心中灵光一现,假意露了个破绽,然后惊呼一声:“啊…”“怎么了?”一见她的⾝子竟直
地往地上摔去,独孤天涯也顾不得酒瓶,一把飞⾝抱住了她,焦急地问道:“哪儿不舒服了?”
“我…”凤于飞低垂着眸半晌,然后突然轻声笑了起来。“我拿到酒了,你认输吧!”
听着那银铃似的笑声在耳畔响起,再看着那绝美的容颜在月光下散发着
人的光彩,独孤天涯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而脸竟不自觉地低俯下去将
贴住了那个柔软的红
…
“你--”瞪大了眼,凤于飞轻轻惊呼了一下,但覆在自己
上的那个
是那样的炙热,又是那样的温柔,终于,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眸,感受着那从未感受过的男女之情。
她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觉得自己⾝上似乎在剎那问涌上一股热流,而脑子一片浑沌,所有的知觉只剩下他对自己的宠溺,及他那不断由她口中汲取芳香的举动…
手紧紧搂住凤于飞纤细的
⾝,当独孤天涯发现自己手中的⾝躯竟在微微颤抖时,他満⾜地叹了口气,然后将
离开她,她
蒙的眼眸痴痴地望着自己。
“我…”用手轻抚着自己的红
,凤于飞只觉得那上面似乎还有他留存的余温。
“怎么了,不喜
?”望着她那
惑而不解的眼眸,独孤天涯轻笑问道。
默然没有作声,凤于飞只是低着头,感受着心中的那股汹涌澎湃,半晌后,她抬起头来道:“再来一回…”
微愣了一愣,独孤天涯看着凤于飞眨了眨眼,然后将她搂至怀中,将
贴在她的
前。“佳人如此要求,我自不能辜负…”
又是一阵久久的寂静,整个星空下只有两个人轻轻的
息声。许久许久之后,独孤天涯才终于缓缓地开了口:“飞儿,我过几天要回长安了。”
“什么?!”蓦地一愣,凤于飞的心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紧紧纠住一般,连呼昅几乎都要停止,她撇过眼去。“回就回!”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告诉她?
如果明⽇就要离去,为何今天还要如此待她?
难道在他的心中,她只是他旅途中的一个乐子吗?否则为何他早不说、晚不提,却偏偏要在她几乎将自己的一颗心捧到他手心里时,才这样云淡风轻地说要离去…
“跟我一起走吗?”独孤天涯柔柔地捧起一把凤于飞的发丝在鼻前轻嗅着。
“才不!”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哭,但听着他温柔的声音、感受着他温柔的举动,凤于飞的语音整个哽咽了。
“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你随后到!”独孤天涯将她由怀中拉离,然后笑意盈盈地望着在月光映照下如精灵般脫俗的滴泪少女。“若怕找不着我,你就带着你的『香传十里』,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你拍开酒坛,万里外我也一定闻香而来!”
“不去不去,我才不会去找你!”凤于飞背过⾝去用手臂揩去眼中的泪滴。
“就算你不找我,等我将事情全处理完后,我也会来找你,然后一辈子陪着你,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走近一步,独孤天涯将她拉到自己
前。“所以答应大哥,大哥不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子。若你还承认是大哥的贤弟,就要乖乖听话。”
望着独孤天涯坚定而含情的眼眸,凤于飞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原来他知道,什么都知道!
而他话中的意思,分明是要她等他回长安将莫家门的事全
付清楚之后,便会陪着她一起去他们曾经相识的那个洞窟,然后一辈子再也不分离…
“谁是你贤…”望着那双清澈的眼眸许久后,凤于飞缓缓地开了口,但话才刚出口,⾝子突然整个颤抖了起来,而眼眸则蒙上了一层
影,再不清澈透明。
“怎么了?”心中一惊,独孤天涯连忙握住她的手。“哪儿不舒服?喝酒喝的么?”
“怎么会…她怎么亲自来了…”凤于飞双
泛⽩,手整个冰冷了起来。
“不可能的…”
“谁来了?”从未见过她如此惊慌与害怕的神态,独孤天涯不断地追问着,但凤于飞却只是颤抖着双
,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来了…来找我了…”
“别怕,若你不想被她找着,我帮你挡住!”望着她死灰般的眼神,独孤天涯心中再无其它思量,一股肃然之气油然而生。
“不…你挡不住的,谁也挡不住的!她若见到你帮了我,你只怕…”凤于飞缓缓地摇了头摇,然后抬眼定定地望着独孤天涯,眼中流露出一股难言的情感,口
言又止,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一叹。“独孤大哥…”
“我在!”
“你能帮我一个忙么?”凤于飞深昅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一个微笑,将心中最想说的话堵在笑容后。
“你说,我一定做到!”而这个笑容看在独孤天涯的心中,有的只是心痛,但他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代表他对她所提要求的最深承诺。
“带我酒爷爷走!愈远愈好!”“那你呢?”独孤天涯的眼眸紧紧盯着她的。
“她不会伤害我的。”凤于飞依然笑着,带着那淡淡的忧伤,笑着。
“我们一起走,我们一起回长安!”再不忍见到那个笑容,再不忍看着她的忧伤,独孤天涯一咬牙,拉起凤于飞的手往內屋奔去。“叫上酒爷爷,我们一起回长安!”
“来不及了!”凤于飞说话的同时,一掌劈在独孤天涯握住她的手上,然后一个急旋飞⾝上屋,任她小小的⾝子在风中慢慢远去。
而她的声音虽微弱,但却声声浸⼊独孤天涯的心问。
“大哥,若我们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相见,你还会记得我么…”
“记得!我一定记得!”独孤天涯往前奔去,朝着风中咬牙说道。
“若真有那一天,大哥…千万莫忘了再叫我一声…贤弟…”
轻轻柔柔的嗓音在夜空中慢慢逝去,而留给孤独站在寒风中独孤天涯的,却是他被掏去一半的心。
紧握住双拳,听着遥远处传来几个杂沓的脚步声,独孤天涯知道自己没有时问迟疑,他连忙冲进房內,却看到酒翁早已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坐在
上。
“走吧!”酒翁颤巍巍地站起⾝来。“带我走,因为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再见到她!”
“她真的会没事?”独孤天涯再一次地确认。因为若酒翁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他绝不会这样任她一个人走。
若她给他的只是安抚之词,那他宁可负他自己、负莫家门、负天下人,也绝不放她一个人走!
绝不!
“会没事的,这是天意,而我相信半年后,有你我在的地方,她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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