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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车子停在咖啡厅旁的停车场,向东宁和朱采菱下了车。

 他没好气地看着她的臭脸。“拜托你就别再闹别扭了,我根本就搞不懂你到底在犹豫什么,问你也不说,干脆找个要去留学的女生让你问个够,这样不是很好吗?”

 到现在还抓不到重点,她真的很想打他。

 向东宁拉着她进入咖啡厅,一进门就找到坐在窗边的方莲生,他介绍两个女孩子认识。

 “莲生,这就是我跟你提的朱采菱。采菱,她是方莲生,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她。”

 看看朱采菱倔强的表情,再看看方莲生温柔的笑容,他忍不住暗叹一声,莲花和菱角一样都是水生的,为什么差这么多。

 朱采菱瞄了方莲生一眼,听说方家和向家是多年情,千金小姐果然就是不一样,不但人长得娇滴滴的,一身光鲜亮丽,全都是昂贵的名牌。

 而方莲生则很介意地多看了朱采菱一眼。

 三个同年龄的年轻人面对面坐下,点的咖啡很快就送上了。

 “莲生,你帮我劝劝她,留学没有她想的难。”

 为了帮朱采菱下定决心,向东宁请出了方莲生,他认为女孩子考虑的问题应该差不多,所以只要排除她心中莫名的疑虑,她就会跟他一起去美国。

 “怎么不难?我又没考托福、又没申请学校,去那边能做什么?”朱采菱马上丢出一个大问题。

 “这不是问题,我的托福成绩不是很好,所以我打算到那边念语言学校,然后在那边‮试考‬、申请学校。”方莲生说。

 此时向东宁的手机响了,身为毕业委员的他,这阵子有一卡车的杂事要忙,他不得不去处理一下,临走前还不放心地吩咐朱采菱要尽量问清楚。

 送走了向东宁,方莲生回过头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些不是很大的问题,问题是你有多少预算,因为这一拖可能就好几个月,甚至大半年,留学中心的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所以我想你也应该要考虑。”

 朱采菱愣住了,她能读完大学就很了不起了,哪有钱留学,向东宁究竟给她多少预算,她一点概念都没有。

 “我不知道,他说…要帮我出。”

 这下换方莲生愣住了。

 向东宁出面要她说服朱采菱的时候她早就觉得奇怪了,现在听到他还要帮这个非亲非故的女人出这么一大笔钱,她更是无法置信。

 这次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眼前的女人,长得还可以,但也算不上特别漂亮,穿著品味尚可,可惜全都是一些上不了抬面的便宜货,从里到外,看不出来哪里特优。

 他们是什么关系?

 一股妒意油然而生,方莲生决定好好“劝”这个女人。“真的?他没跟我说,以他家的状况,要出这么点钱当然没有问题,只是…”

 “只是怎样?”朱采菱的心也跟着吊高。

 “只是他家虽然有钱,但他到底还只是个学生,什么事都还得跟家里伸手,说帮你出,其实还是伯父、伯母付钱,而且据我所知,伯父、伯母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不确定他们肯不肯帮一个外人出这么一大笔钱。”

 外人?!

 她像被针刺了一下地坐直身子。

 自从和他在一起,她真的很快乐,他宽阔的肩膀就是她的家,她完全沉浸在甜蜜的两人世界中,没有考虑大多现实的问题。

 一直到毕业近了,一直到他要去留学了,她被得不得不面对她之前没有多想的事情。

 原本她不在意名份,原本她不在意没去过他华丽的家,原本也不在意没见过他的父母,然而一夕之间,原本不在意的事突然变成了最在意的事。

 “请问方小姐准备了多少预算?”朱采菱怯怯地问。

 方莲生耸耸肩。“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学费、生活费我爸妈负责,住的地方他爸妈也已经打点好了,我只要人过去就好了。”

 “他爸妈?东宁的爸妈?”她惊讶地瞪大眼睛。

 “是呀,他们在那边买了一栋房子让我和东宁一起住,说这样彼此有个照应,他们也比较放心,我爸妈也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这话很有语病。她用手抵在发疼的额头上,用那几乎停摆的大脑努力地思索着。“你是说…这是双方家长的安排?你和他一起出国留学…住在一起?你和他?!”

 “对,我和他。”很好,她听懂了。

 方家想藉这个机会将女儿和向东宁凑成一对,早就喜爱向东宁的方莲生当然乐意照办,并且她深信只要给她机会亲近他,她一定能掳获他的心。

 朱采菱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艰难地吐出问题。

 “他…知道吗?他…同意吗?”

 “当然,这是早就计画好的事。”方莲生得意一笑。“我知道他人好,想帮有困难的同学出国留学,可是如果因为这样害他和伯父、伯母吵架就不好了,我想你也不想那样,对不对?”

 方莲生也不管朱采菱要不要听,细细碎碎地说着向家和方家之间的事情,说得好像两家已经准备结为亲家似的。

 然而此时的朱采菱早已听不进半句话、说不出半个字,几乎失去意识地茫然望着方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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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穿透浓密的枝条,洒在青绿的草地上,朱采菱无打采地靠坐在大树下,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校园。

 毕业考终于考完,不久就要毕业、就要离开学校,就要告别这段青春岁月了,她突然觉得好不舍,难过得快要哭了。

 向东宁跑过草坪,直直冲到她面前,气呼呼地说:“我找你好久了,原来你躲在这里。为什么不接手机?”

 “我没听见。”朱采菱拿出手机,上面的确有他的来电,不过她真的没听见。

 “你是怎么了?”向东宁一股坐到她面前。

 还问。

 他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很讨厌她近来过多的沉默。“身分证和照片拿来。”

 “做什么?”

 “当然是帮你办护照和签证,你不决定,那就由我决定。”

 她冷淡地回了一句。“我去做什么?你已经有方莲生了。”

 他气得快冒烟了。“要讲几次你才懂,她只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人家爸妈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国外,拜托人照应一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他到底知不知道那个方莲生喜爱他?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有多不放心他们孤男寡女住在一个屋檐下?

 “你才奇怪,无缘无故就生气,跟你解释也不听,我真的快搞不懂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束西了?”

 苞她在一起一年多了,两人好得没话讲,就算吵,也是头吵尾和,从没像这次闹了这么久,他快受不了了。

 她咬着下,幽怨地看着心爱的男人。

 为什么他就是不懂…

 难道他连想都没想过要跟她求婚吗?

 她拉不下脸、问不出口。

 她好怕,怕她只能当他的学生情人,毕了业,他就会依照家里的意思,娶方莲生那种千金小姐为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十二月还要考执照…我…一定要考过。”她只剩下这个理由了,她想要捍卫她那不堪一击的自尊。

 “随便你,我不管你了。”他抓狂了,跳起来抓着书包,愤步离去。

 他真的好生气,都开口叫她一起去了,都说要帮她出钱了,都这样求她了—她竟然还拒绝他。

 难道他比不上一张烂执照?

 难道她真的舍得分隔两地?

 他自以为很懂她,可是这次她完全不照他的意思做,他好焦急、好难过,可是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看着他愤而离去的背影,她感觉到一种被抛弃的痛楚,忍不住将头埋进双膝之间大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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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雪无声飘落。

 向东宁沉默地站在窗边,长叹一声,再度拿起桌上的卡片,上面只有圣诞快乐四个字和署名,此外什么也没写。

 她就不会多写几句吗?

 到美国快半年了,两人断断续续地联络,讲电话,气氛冷到不行,写信,简短到让人抓狂,没人先低头,没人先求和,就这样僵着、闷着。

 他气到不行,肚子里的那股闷气在五脏六腑之间窜、冲撞,他像得了内伤一样,感到隐隐作痛,以及难以化解的郁闷。

 如果她接受他的安排就好了,他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他好想她,好想看她开朗的笑容,好想亲亲她、抱抱她,好想在这样的雪夜和她相拥而眠。

 一阵敲门声,使向东宁从沉思中醒过来,无打采地晃过去开门。

 “莲生,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方莲生瑟缩着肩膀,羞红着脸。

 他突然被眼前的风景吓了一跳。

 只见她穿著薄若蝉翼的感睡衣,虽然屋里有暖气,但在这样的寒冷雪夜穿成这样实在嫌少,甚至可见曼妙的女体在轻纱中微微发抖。

 “很晚了,我想睡了。”他无动于衷地关上房门。

 方莲生像被刮了一个大耳光似地难堪,羞愤地跑回房间,大力地甩上房门,躲在棉被里放声大哭。

 她原本以为只要住在一起,事情就会照计画进行,可是这半年来,不管她暗示、明示他都不懂,好不容易狠下心来将自己当成圣诞礼物送上门去,没想到他连碰都不碰就甩上门,她觉得丢脸得快要死去。

 空的房子里回着关门的巨响,向东宁哭笑不得地躺到上。

 来美国之前他真的不知道莲生喜爱他,更没想到向来骄宠的她立见会做到这个地步,要不是他的心早给阿朱了,说不定会受不了惑。

 他突然懂了!

 他不应该带阿朱去见莲生的,他不应该和莲生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原来阿朱是在吃醋,而他竟然还骂她无理取闹,难怪她会愈来愈生气。

 “笨…”

 他跳下,拿出行李箱开始打包。

 他要见她,立刻。

 隔天,他搭上候补机位回台湾,一下飞机就迫不急待地直奔朱采菱的家。

 站在她家门前,握着她付的钥匙,心中一阵忐忑,确定她没有换锁,他高兴地推门进去。

 屋里的摆设和他离开时没有两样,怀念的感觉无声无息地包围住他,他有一种错觉,仿佛去美国的半年不过是一场梦,而这屋子里的一切才是真实。

 摸摸书桌上堆满的书,不晓得她考上建筑师执照了没有?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不知道,哪有脸说是他的男朋友。

 他突然觉得自责,当初应该和她一起好好计画才对,而不是生气、吵架、赌气,把事情弄成僵局,白白受这半年的相思之苦。

 他兴奋地躺到上,开始想象她回家突然见到他的惊喜模样,愈想就愈得意,到最后忍不住笑出声音。

 “不吓死你才怪。”

 他的手勾到随意丢在枕头边的衣物,顺手拿起来瞧瞧。

 轰地一声,他脑中一片空白。

 一件绉绉的、穿过的绵质格子衬衫,一件没见过的男人衬衫。

 男人在她衣服还能有什么事?!

 难怪她不急着找他,因为她已经有别的男人了。

 霎时,强烈的嫉妒噬掉一切,他羞愤地抓起行李,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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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你们,两次就考上执照了。”

 几个建筑系的老同学聚在一起,恭喜考上建筑师执照的同学,没考过的则互相勉励明年再来。

 “阿朱,恭喜你,终于考过了!我本来还以为你熬不过去呢,现在终于也考过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石匀担心地看着好友。

 这半年来,朱采菱和向东宁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说分了,可是又断断续续地联络,说还是一对,却又分隔两地,有一搭没一搭的,冷得让人纳闷。

 “我…不知道。”朱采菱闷闷地回答。

 这段时间,她自己把所有的心思放在‮试考‬上,现在考过了,她又能把一颗茫然无依的心放在哪里。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沮丧地摇摇头。

 “拜托你们帮帮忙,总要有一个人先说嘛,再这样僵下去就真的死定了。”心直口快的石匀最受不了这样拖泥带水的事。

 “我也很讨厌这么不干脆的自己,可是再怎么说我也是女孩子,那种话叫我怎么说得出口,他要是真的不想,叫我怎么办?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有方莲生了,他们在美国…我、我算什么?”

 石匀无奈地叹口气,好声地安慰她几句。

 小陈苦着一张脸过来,咳声叹气地摇头。“连石匀都考过了,我竟然没考过,真是不甘心呐。”

 “找死…”石匀不客气地给他一记飞拳。

 “对了,阿朱,向东宁是特地回来恭喜你的吗?看样子他还算懂事嘛。”小陈一副很替同学高兴的样子。

 “你说什么鬼话,向东宁在美国,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石匀恨不得掐死这个白目仔。

 “可我昨天明明在路上看到他,虽然只是错车,但我确定是他没错。难道你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吗?”小陈惊讶地说。

 朱采菱像被雷打到。

 他回来了,他竟然没找她,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为什么?!

 这半年来天涯相隔、似断非断的折磨就够让人难受了,如今他回到台湾竟然对她不理不睬,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抓起皮包,狂奔而去。

 石匀想要追上去却被小陈拉住,他摇摇头,石匀知道他是对的,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得自己面对,只是她好担心,担心向东宁真的变心,担心阿朱不住打击…

 而冲出餐厅的朱采菱,匆匆拦下计程车,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向东宁的家。

 她的心情又激动又混乱,止不住对他的思念,止不住慌乱的不安,更止不住满脑子的胡思想。

 到了他家楼下,警卫拦住她,不让她上楼。

 “小姐,向家现在没人在家,我也不能随便放你上去,麻烦你在大厅等。”

 朱采菱怎么等得下去,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给他。

 “向先生回来了。”

 警卫瞧见刚在大楼前下车的向东宁,赶紧告诉访客。

 朱采菱猛然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刚踏进大厅的他。

 看见突然出现的她,向东宁全身僵住了。

 四目对望,他们动也不动地看着对方。

 了半年,终于又见面了,两人心中都是百感集、激动难抑。

 过了许久,他终于动了。

 她怔怔地看着心爱的男人笔直地朝她走来,内心强烈地渴望一个温暖的拥抱和适当的解释。

 然而,高大的身影错身而过,越过她,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

 她愕然不已,转身冲到电梯前面,凄厉地嘶吼。“为什么?”

 他寒着一张脸,用那足以冻死人的目光代替回答。

 她错愕地看着电梯门关上,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看着如镜的电梯门上倒映着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

 她再度感觉到被抛弃,彻彻底底地被抛弃。

 他有了新人忘旧人!

 连一句代都没有,就这样冷冷地转过身去,过去的恩爱就如同过眼云烟,什么都没有了。

 他好无情!

 她感到椎心刺骨的痛。

 警卫虽然不明就里,也看得出情况不妙,他没敢多言,好心地帮访客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默默地递还给她。

 “向东宁,我恨你…”朱采菱大叫一声,用力地将手机往电梯门摔去,顿时,手机破碎,散落一地,就跟她的心一样。

 她不喜爱在人前哭泣,但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了,转身跑出大楼,边哭边跑,最后哭倒在不知名的路边…

 同一时间…

 电梯门关上,遮断了朱采菱的身影,电梯明明往上,向东宁却觉得整个人不断地往下沉。

 乍见她的惊喜,差点就要冲上去抱住她,然而男的自尊却不允许他这样做。

 他想都没想过,在他离开之后会有别的男人取代他的地位,她轻易接受别人的安慰,那么他的一片情意又算什么?!

 一想这个,他的心就如刀刮般地痛楚,嫉妒得无法忍受。

 感觉到两颊热,他伸手一摸,忍不出苦笑出来。

 原来,爱情也会让人流泪…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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