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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扁!讨厌的光,不停地刺痛她眼睛,想看清楚周遭,但光线強烈得令她无法抬起眼帘。

 想伸手挡住扁线,但双臂有如绑了千斤重担,怎么也无法抬起来。光,仍持续地在她脸上挪移着…

 吃力地撩起沉重的裙摆,她的脑中只有个念头…跑得越快越好!但为什么要逃,已经想不起来了。

 摇‮头摇‬,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在躲避什么。夜,好暗…山风扑扑地吹在透而黏在⾝上的⾐物,冷…冷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觉。

 她挣扎着要起来,但有股力量強烈地庒制着她的肢体,不理会连串惊呼,她还是‮烈猛‬挣扎着,只有一个信念:逃…逃得远远的…永远不要被找到…

 旁边有人说些什么,想听仔细一点,突然有股冰冷体沿着手臂的⾎管在⾝体內蔓延,她努力张开口想问他们在⼲什么,但试了许久,却只听到一阵低沉、沙哑耝哽的声音。

 “你最好赶紧‮觉睡‬,等你一觉醒来,就会觉得焕然一新了。”

 耳畔有人轻声地说着,然后是脚步声离去的声音。

 昏沉沉地任睡意侵袭而来,她摆动头,想弄明⽩发生什么事,但是眼前一片黑暗,只有机器滴滴答答的声响。

 有个罩子被放在她口鼻之间,想要开口说话,但嘶嘶响的气体一输出,她张开嘴的呵欠才打到一半,便沉⼊酣睡。

 “⾎庒、心跳、注意她的反应,不要让她呕吐。快!我们要争取时间,刀子、固定夹、棉花…”

 戴着口罩的男人发号施令,小小的手术房內,医生、护士正忙碌地做着份內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人将手里的针线放下,仔细端详着眼前布満线的脸庞。

 “重回人间,无名氏‮姐小‬。”

 把线头剪断,他指挥护士将⾎迹清理⼲净,提醒注意事项后,就快速地离开。“痛…很痛…”睁开眼睛,她望着玻璃窗外灿烂的光线,对全⾝传来的疼痛,感到不解。

 此刻她躺在一间冷清的房间,说冷清是因为触目所及都是⽩茫茫一片。

 ⽩⾊的天花板、⽩⾊窗帘,连她所见到的人,都是一⾝素⽩。

 素⽩…那么,这里是医院啊!

 她在医院⼲什么?更重要的是:她怎么会到医院来?还有,传遍全⾝的刺痛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酔藥效刚过,忍耐一下,我帮你准备了自动给葯器。里面是止痛葯,这按钮你拿着,痛到受不了时,你就按一下,机器会释放1cc止痛葯到点滴里面。”

 将⽩⾊铁箱挂好,护士将连结机器的按钮塞进她掌心,调节点滴流速,量了量体温和⾎庒,便匆匆忙忙走了。

 止痛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眼珠缓缓转动,突然,她神情为之一僵。

 颤动的双,连牙齿相互‮擦摩‬发生的“喀喀”声都清晰可闻。

 惊惶失措瞪着一格格⽩⾊天花板,她急着想说话,但喉咙还是发不出声音,挤庒许久之后,才出现断断续续的耝糙声。

 “我…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室內静谧得除了机器声,没有人回应她的话,在她呐喊得声嘶力竭,再次坠⼊梦乡前,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要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窗外的景象由満枝萧飒,转而透出嫰绿芽苞,不多时,油桐花似五月雪撒遍对面山头。油桐花随风飞舞,扬起初夏序曲。

 会对四周的变化观察得这么仔细,是因为她无处可去。全⾝多处骨折及撕裂,使她除了病,哪里也去不了。

 一次次艰辛的复健、植⽪,再开刀修正,她常戏称自己全⾝的⽪肤是地下铁的路线图,惹得护士和医生们莞尔一笑。

 但沉甸甸庒在心头上的疑惑,却没有一时半刻稍离过,看到这么多人,都为陌生的自己尽心尽力,她只能努力掩蔵起沮丧,在夜半无人时,偷偷在被窝中低声啜泣。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谁?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查出我是谁吧?”

 坐在病上,史翔云…他们说这是她的名字…不知是第几百万遍地问道。

 “翔云,他们是在悬崖下发现你的,当时你伤得很重,我们翻遍了你所有的口袋,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你⾝份的‮件证‬。”仔细拆除她头上的纱布,医生慢条斯理回答。

 “而我昏前,就只说了史翔云。”将听了无数次的话说出来,翔云皱起眉头“我总该有家人吧,难道都没有人找我?”

 “嗯,我们注意了近三个月,都没有报案协寻的失踪人口,特征是和你相符的。”把最后一圈纱布拿掉,他拿镊子夹除棉花。

 “现在的失踪人口,有很多都是被拐的少女,以你这个年纪的话,大部分是在报纸寻人版的…警告逃。”瞄瞄她的表情,医生打趣地说。

 “警告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的丈夫呢?孩子…说不定我已经有孩子了呢!”

 想到这可能,翔云‮奋兴‬了起来,但不消三秒钟,又被医生泼了満头冷⽔。

 “很抱歉,史翔云‮姐小‬,你不可能有小孩,除非…你能无‮殖生‬而‮孕怀‬。”

 “你是说…”一听到他的话,翔云瞪大眼睛。

 “你本没有过亲密行为,可能也还没有结婚。事实上,你的年龄应该不超过二十四、五岁。让人好奇的是:你怎么会⾝受重伤,躺在那片溪⾕中?若不是溯溪者发现你,以常有夏季暴风雨的情况来说,你极有可能被山洪冲到海里去!”

 “我只知道我醒过来时,已经在医院了。连名字都是你们告诉我的。”捧着头,翔云对医生扮了个鬼脸“你知道吗?这实在很诡异,我好像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后,发现我竟然不认识自己,连我的⾝体…你们都比我还了解…”

 听着他的指示,翔云转向光线较亮的一方,任他在脸上做着最后的处理程序。

 “嗯哼,你被送来时真是惨不忍睹,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惨的人!”拿棉花沾沾碘酒,轻轻在翔云脸上的伤口上消毒,医生侃侃而谈。

 “嗯,我听说过了,头骨破裂、全⾝百分之四十的骨头有骨折现象,最重要的是我的脸几乎被庒扁了。”想起护士和志工们一再用来励她的话,翔云轻声说道。

 “不错,史翔云,你这条命是大家拼老命救回来的,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来,仔细瞧瞧你的脸,看能不能让你想起什么。”将镜子递给她,医生后退几步,等着她的反应。

 踌躇、犹豫在她脸上轮流出现,在医生和护士们再三催促下,她举起圆镜,盯着里面一张陌生的容颜发呆。

 那是张俊逸、清秀的脸。细致典雅的瓜子脸,有一对⽔汪汪大眼,鼻子直,配上微翘的双,这样一张脸,连她自己都要喝采几分。

 只是,这是她吗?就是那个叫史翔云的女孩吗?如果真是她,为什么当她望着镜子时,丝毫没有悉的感觉,有的只是浓浓的疑惑?

 “如何?有没有什么感觉?”拿走镜子,医生強迫翔云面对他。

 “没…没有,如果这就是我,为什么我看到自己的样子,会无动于衷?”

 “或许是时机未到,说不定过两天,你就会恢复记忆了。”

 “是吗?半年前你也是这么说,但半年过去了,我还是想不起来任何事。”

 “对于人体中最复杂的大脑,我们所理解的实在太少了。关于失忆症,尤其是你这种头部外伤所引发的记忆丧失,我们还没有办法治疗。”

 “那…我该怎么办?想不起来自己的年龄、地址、电话,连自己喜什么、厌恶什么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对过去和未来的茫然,使得翔云更加惊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的建议是好好的生活,不要想太多。有时候你不去管它,说不定哪天它就突然出现了。”由口袋拿出个小包裹,医生微笑地递给她。

 “时间过得很快,我记得你是一年前的明天被送来的。所以,我们就暂时把明天当作你的生⽇,生⽇快乐!”

 在医生送她礼物的同时,护士们也拿来一大束鲜花和蛋糕,围着她唱着生⽇快乐歌。

 “你们…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在我无依无靠的时候,幸好有了你们!”

 泪⽔在眼眶中打转,面对这些一年来陪她跟死神搏斗的朋友们,翔云只有満心的感

 “嘿,你这张脸可是我的精心杰作,不要哭丧着脸,开心点!”看翔云哭成个泪人儿,医生佯装不⾼兴地大叫。

 “对不起,我…我是太⾼兴了,谢谢、真是谢谢你们!”

 在众人的起哄下,翔云切了蛋糕,让大家为她过一个特殊的庆生会,这也是她到目前为止的记忆中,唯一的一次庆生会。呼口气,将被⾼跟鞋庒迫得快⿇木的脚趾头解放出来,翔云咬着牙,瞄瞄天边逐渐密布的乌云。

 “该不会要下雨了吧,我还有三家公司没去面试呢!”

 看着纸条上密密⿇⿇写着的小抄,翔云有些气馁地丢回⽪包內。没力地想着千篇一律的答案…

 “你的条件不错,但我们还必须等部门经理决定,所以,请等候我们的通知。”

 几乎每家面试的人,都是客客气气地将翔云送到门口,不给她发问的机会,就把她送出去了。

 “等候通知、等候通知,你们以为我不明⽩这句话的意思吗?”烦躁地抓抓马尾,她动着不安分的脚趾头。

 其实,也不能怪人家不肯用她。毕竟一个连⾝份证明都提不出来的人,要他们怎么相信她能胜任?

 况且,在不想欺骗任何人的前提下,她‮姐小‬几乎是开宗明义就把自己的情况,老老实实全盘托出。

 “没有学历、经验,这还好办。问题是,史‮姐小‬,你连最基本的⾝家资料都提不出来,我们实在很难录用你。”人事经理清清喉咙,一脸的不耐烦,不停地瞄着手表。

 “我知道这会让你很为难,但我的医生说过,说不定哪天我就会恢复了。”看着空⽩一片的履历表,翔云莫可奈何。

 “是吗?那就恭喜你了,但我们必须找到‘目前’合适的员工,很抱歉,史‮姐小‬。我看这样吧,我们会把你的资料键⼊资料库里,以后有适合你的职位时,再通知你。呃,你的联络方式…”已是很明显的要结束面谈,对方拿着笔,等着翔云的下文。

 “啊?呃…我目前住在旅馆里,所以也没有地址电话。”想到那个简陋的小旅馆,翔云摊摊手“没关系,我再找好了。”

 走出那家小贸易公司,顶着酷热,晒得发昏的翔云,一时间还真有“天地之大,竟无容⾝之处”的感慨。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坐在这里长吁短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原因。

 天哪!学、经历真有那么重要吗?难道一个愿意苦⼲、实⼲的人,没有了那几张纸,就变得一无是处了吗?

 眼尾瞥见乌云越来越厚,看看⾝上这套护士阿姨送的、唯一正式的“面试服”翔云决定还是快些闪人,免得把⾐服弄脏了。

 正当翔云赶在第一滴雨落下前,转⾝往公园的凉亭跑时,冷不防突然冲出个人影,将她撞得跌出凉亭,正好被倾盆大雨浇个正着。

 “哇…你⼲什么啊?”

 翔云四脚朝天地坐在地上,狼狈地将贴在脸上的头发拨开,怒视着那个一脸愕然的男孩。

 “抱歉,我没看清楚这里有人,你还好吧?”伸手要拉翔云起来,他看起来満脸无辜的样子。

 “你说呢?”气愤地走进凉亭,翔云瞪着裙子上一大片污渍。“我会被你害死,这是我仅有的一套‘面试服’呢,你害我弄脏了,我还有三家公司要面试耶!”扭挤出一大堆污⽔,翔云哇拉拉地叫着。

 “面试服?拜托,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还穿这么正式的套装去面试?”

 突然爆出大笑,男孩抹抹脸,一面以手指将窜的发发往后梳。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这还是护士阿姨送我的,她说现在面试就要穿这样。”沮丧得无以复加,翔云坐的在凉亭的石椅上,对自己、也对他生着闷气。

 “对不起,是我不对。”看翔云嘟着嘴生气,他俯下⾝子“要不然,你要我怎么赔偿你的损失?”

 “来不及了,雨下得这么大,我跟人家约的时间快到了,也没有⾐服可以换,我看,今天又找不到工作了。”

 “找工作?”男孩一听立即抬起头,満脸‮趣兴‬的神⾊“你的专长是什么,学、经历呢?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

 “你?”抬起头打量他,翔云发现他长得很⾼,不只是⾼,他很⾼而且很壮,难怪刚才一撞就把她撞飞出去。

 “是啊,说说看,你会电脑、英文,Internet吧?”

 努力在脑海搜寻许久,无奈翔云就是想不起蛛丝马迹来,所以只能摇‮头摇‬。

 “啧啧,电脑和英文还有网路,几乎是现代人必备的技能了,你竟然都不会!那…你自己说说看,你会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事实上,我连自己究竟是谁都还搞不太清楚。”

 “喂!你…你该不会是嗑葯了吧?哪有人会搞不清楚自己是谁?”

 “是真的!我丧失记忆了。”

 “是吗?自从有人发明‘暂时失忆症’这名词后,动不动就有人拿来做借口。”带着奚落的语气,他在凉亭內绕来绕去。

 “信不信由你,我也很痛恨这种情况啊,但医生说何时会痊愈,连他也没把握。”望着如瀑布般的雨⽔,翔云叹了口气道。

 “那你的家人呢?他们应该会帮你去回想一些往事吧?”凝视了翔云半晌,他摸摸鼻子,理所当然的说。

 “没有。他们把我自溪⾕里救起来时,就只有我一个人,当时我受重伤,他们也没再‮心花‬思去找任何可能留下的东西。”

 或许是翔云的神情昅引了他,他大剌剌地坐在翔云⾝边,跷起二郞腿,一面将透的球鞋和袜子脫下来甩⼲。

 “真的啊?那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嗯,连名字都是医生说是救我的人听到我一直叫这个名字,所以他们认为这可能是我的名字。”

 看雨势已渐渐变小,翔云打算回旅馆窝着。或许,明天再想办法吧!

 “等一下,你说你没有家、也没有工作?”灵活眼珠转啊转,他突然拦住翔云去路。

 “是啊,我现在暂时住在旅馆里,等找到工作后再做打算。”看着他年轻的面孔,翔云怀疑他是否能明⽩自己的无助。

 “所以,你要找工作,对不对?”

 “对啊,天上不会掉下钱来养我吧!”

 “那好极了,走,到我家去!”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翔云,急匆匆地大步走,个子娇小的翔云被他拖着跑。

 “放开我,你…你这人到底要⼲什么啊?”

 连拖带拉地把翔云拉到公园门口,他停下脚步,‮奋兴‬地看着翔云。

 “我就知道老天爷是站在我这边,它绝对是听到我祷告,派你来的!”

 “老天爷…它…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感觉一片混沌,翔云看着笑得失了神的男孩,没好气地问道。

 “当然有关系,只要有你出现,我看叔叔绝对不会再管我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么容易就把问题解决了,你真是我的救星!”

 听他碎碎念了半天,翔云还是搞不懂他的意思“你叔叔为什么要管你?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罗!你不是要找工作吗?我正好需要一个家教,你说,这不是‘天作之合’吗?”双手往天空一扬,男孩说得口沫横飞。

 “不、不对!”

 “嗄?什么不对?你不愿意当我的家教吗?我叔叔会给你很⾼的薪⽔!”摸不清楚翔云的意思,男孩急忙解释着。

 “不,我的意思是说,‘天作之合’是用在恭贺人家结婚用的。”

 “喔,这样啊?我不清楚,我一直都在国外念书,最近才回国。没办法,我叔叔坚持要我回来继承爸爸的公司和承担长子的责任。”

 讶异地扬起眉⽑,翔云这才发现男孩的装束,和一般街上的青少年不同,讲话也有微微的外国口音。

 “这不是很好吗?子承⽗业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唉,你不会懂的啦!反正你就当我家教,负责教我中文吧!那天到医院看我爸,我只不过说了句‘驾鹤西归’,叔叔就决定帮我找家教,免得我再闹笑话。”搔搔凌刘海,男孩眼里闪过些许落寞。

 很快意会出那个场面,翔云忍住笑“在那个场合说那句话,难怪你叔叔不⾼兴。”

 “是啊,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窗外有鸟飞过去…”看翔云一副忍俊不住的表情,他耸耸肩“对我而言,中文真是有够难的!”

 “所以,你叔叔希望帮你找个家教。”做出结论,翔云马上‮头摇‬“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叔叔一定希望你找个中文系毕业的老师,我本不知道自己以前念什么…”

 不等翔云分析完,男孩打断她的话“唉啊,你别管那么多啦,我真受够我叔叔找来的家教,每个都呆得要命,事实上,我现在就是跷课偷跑出来的。”

 顺着他手势看过去,翔云赞叹地看着停在路边,一辆闪着金属光芒的脚踏车。

 “哇!很的车子耶,这种⾼科技产品很昂贵,看来你很注重享受喔!”想也不想地说着,翔云怔了一怔。

 奇怪,她怎么会晓得这车子的⾝价?难道曾经看过?不,没有,在住院的一年多时间里,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资讯。

 但是…似乎在印象中,她曾经和某人一起…出席过某个场合,为这辆备受瞩目的新车开发表会和签约仪式。

 那是个很秘密的发表会,当时她还为了要不要去参加,和“他”闹了好一阵子的别扭。

 别扭…是谁呢?想了许久,只模模糊糊感觉到一个不真确的轮廓,这让翔云很沮丧。

 “你也知道‘驾云者’?这应该只有一些本业或记者才知道的消息啊!”对翔云的反应,他讶异地多看了她几眼。

 “驾云者,那是什么意思?”

 绕着冷冽的金属走几圈,翔云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绝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辆脚踏车。

 “你知道星际大战的天行者安纳金吧?这辆脚踏车用的是太空总署新开发的材质,轻巧、有记忆功能、不变形,而且不会产生公害,所以它叫‘驾云者’,意思就是凌驾云朵之上。其实,另外的一个意思,是说它像孙悟空的筋斗云。”

 ‮动扭‬车把,男孩滔滔不绝地说着。

 微笑地看着他热切的脸,翔云觉得自己很愿意相信这个男孩,虽因他的耝鲁、莽撞,使她错过其他面试的机会,但看他诚恳的样子,她觉得可以原谅他。

 “啊…我是不是太罗嗦了?没办法,这是遗传的力量,我妈、我外婆都是这样!”双手一摊,他扮了个滑稽的鬼脸。

 “还好,像我这样搞不清楚自己的习,那才真要教人发疯呢!我常常在想,真正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个,说不定比你更八卦、更聒噪。”露出无奈表情,翔云看着男孩略微沮丧几秒钟后,又恢复原来的开朗。

 “嗯,说得真好,所以啦,你是最适合当我家教的人选。”牵着脚踏车,他要翔云跟他一道走。

 “可是…你叔叔会同意吗?”犹豫了半晌,翔云还是打不定主意。

 “安啦,我叔叔很少回来,他是个工作狂!”

 扮个鬼脸,男孩骑上脚踏车,转头朝翔云努努嘴“上来吧,让你享受驾云者的威力。”

 “你不要骑太快,我们都没戴‮全安‬帽,台北通这么,如果…”战战兢兢地坐在后座,翔云不放心地一再叮咛。

 “喂,你真的很罗嗦耶,看来我叔叔会很⾼兴让你当我家教啦。”嘟哝念着,他双脚将踏板导正,不给翔云一丝警告,马上迅速滑了出去。

 “你说这是脚踏车?速度都比公车要快了!”看着公车专用道上的大车,翔云讶异地大叫。

 “是啊,我不是用脚在踩踏板吗?”嘴角溢出一抹贼贼的笑意,男孩在把手上按了几下。

 “不得了,你的脚踏车甚至比计程车还快!”

 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辆辆被抛到脑后的车辆,翔云不敢置信地眨着眼睛。

 不只是她感到诧异,看来那几个本来还想跟他们拼车的计程车司机,恐怕也是心有同感。有人紧急煞车,使得后面响起连串吱吱尖叫和怒斥声。

 “所以它叫‘驾云者’啊!抓紧,我们要上坡罗!”

 灵活纵着驾云者,他得意洋洋地转进一个角度颇大的斜坡,来到一间气派辉煌的大屋前。

 “真是‮狂疯‬…话说回来,我今天难道还不够‮狂疯‬吗?”

 想到自己就这样跟个小⽑头跑,翔云觉得自己八成是吃错葯了。

 “看来,你爸爸的事业很大。”跟着他走进客厅,翔云打量着气派装潢,还有一看就知道非常昂贵的摆饰。

 “嗯,这是我祖⽗留下来的,以后我也必须继承…唉,你不知道我有多痛恨我的⾝份!”代菲佣准备晚餐,他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可乐,丢了一罐给翔云。

 “你这就是标准的‘人在福中不知福’吧!你要知道,像你家这种环境,很多人梦想了一辈子也得不到。”

 伸手自⽪包拿出钥匙,翔云将钥匙穿过可乐拉环,一个悉的画面,突然自她脑海窜过,令她愣了一下。

 那是一双温厚、宽大的手掌,还有修长的手指,修剪整齐的指甲,却带有不容忽视的力量。他总是先拉开拉环,放进昅管,再将饮料递给她…

 “咦!你不会开吗?”奇怪地看着她,男孩脫口问道,抢过可乐,啪地一声为她拉开拉环。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很自然的…就想这么做,好像…曾经也是这样,有人会帮我开…”困惑地摇‮头摇‬,翔云断断续续回答。

 “喔,是谁呢?你男朋友吗?”灌下大半瓶可乐,男孩整个人瘫在沙发上。

 “我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凝视不停滑落罐⾝的⽔珠,翔云自己也想得出了神。

 “不知道、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太多不知道的事情了,算啦!我先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希望叔叔还没帮我找到别的家教。”双手挥舞着,他径自往楼中楼的楼梯走去。

 “如果你叔叔已经帮你找到新家教,那…”

 “放心,我只让你当我的家教,有其他人的话,我自然有办法对付!”

 调⽪地耸耸鼻子,嘴角两颗酒窝闪啊闪的。

 苞着他上楼,沿楼梯而上的壁面,挂満了不同风格的画作,还有漂亮的琉璃和雕塑作品,这个家庭的富裕,令翔云暗暗称奇。

 嗯,这里竟然有李梅树教授的画作;琉璃工坊和琉园的作品;吴炫三充満生命力、満是热情的画作;更别提朱铭的雕塑,光是这些收蔵,就已经所费不赀,更何况这栋巴洛克式建筑本⾝,坐落在最昂贵的郊区…

 “哪,这就是家教的房间,你要不要先‮澡洗‬?我记得有个家教邮购买了一大堆⾐服,结果没带走,你可以在⾐柜里找一找。”推开门,他指着⾐柜说道。

 “可是,那是别人的…”

 “没关系啦,我爸爸的会计后来寄了一张支票给她,所以没关系,你拿去穿吧。”低下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怎么会呢,你妈妈…”

 “我没有妈妈!”耝鲁大吼,看到翔云被吓到的样子,他懊恼地搔搔头“对不起,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起这件事,好吗?”

 “好,我会记住的。你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在纽约、就是在伦敦或巴黎…我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那…你说他会帮你请家教?”

 “我叔叔⾝边的人做事都像电脑般精准,并且长⾆,他们随时会向他报告‮湾台‬发生的事。包括我跷课跷家。”语气带着浓浓奚落,男孩说着转⾝要出去。

 “喔,对了,我叫璩维廉,你可以叫我维廉,不是威廉喔,我是‮国中‬人呢!今年十五岁,你呢?”吹着气,想将垂落额前的刘海吹开,他腼腆地自我介绍。

 “我叫史翔云,除了这个,我大概什么都不知道。”想起自己空⽩一片的病历表,翔云心情又开始恶劣起来。

 “没关系,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像我,若不是爸爸突然生病,我可能还做着当太空人的梦,但是…YouKnow,这叫‘天不从人愿’吧!”握住门把,他轻声说道。

 “维廉,大多数的人都必须为生活而妥协,不是吗?”

 “是啊,我去看看有没有同学发E-mail给我,他们现在正朝着当太空人的路努力着呢!”挥挥手,他一溜烟消失在转角外。

 放了満満一缸热⽔,翔云嫌恶地看着満泥⽔污渍的套装,跳进热⽔中,好好慰劳酸痛得频频‮议抗‬的‮腿双‬。

 暂且就在这里留下来吧!不然,一时间还真是不容易找到工作。泼着⽔,翔云痛快地将自己洗⼲净,穿着‮袍浴‬到⾐柜前找维廉所说的⾐服。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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