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白乔治笃信一个人应该奉公守法,但他也很识时务。他认为人生总有难以抉择的时候,唯一的方法就是尽力而为。
他不愿意提供信息给赖罗德。但他必须保护这个家,并供养就读美国霍普金斯大学一年级的大儿子。霍普金斯大学一年的学费大约三万美元;光这项支出就足以令他阮囊羞涩。他无论如何都会设法筹出学费。但就在十年前,赖维多主动接触他,态度亲切地建议他,只需偶尔传递信息并帮点小忙,就可坐享丰厚的额外收入。乔治婉拒了这个建议,维多保持微笑,开始列举一连串可能降临他家人身上,令人
骨炼然的不幸遭遇;诸如房子付之一炬,小孩被绑架或甚至身体受到伤害。他描述帮派恶
闯入老女人的房子,用强酸泼脸而将她弄瞎,以及血汗积蓄如烟般消失无踪,还有车祸意外等事情。
乔治了解他的意思。如果拒绝维多的要求,这些列举的情况都可能发生在他及家人身上。于是他点头答应,这些年来便尽量控制因传递信息及帮忙所造成的伤害。维多大可只用那些威胁来驱使他,并免费获得信息,但他仍为白乔治在瑞士设立帐户,每年汇入一笔等同两倍年薪的钱。
乔治小心地让自己表面上看起来是靠国际警察组织的薪水过
,但也务实地挪用瑞士帐户的钱支付儿子的教育费。累积十年的进帐加上利息,如今帐户里已有一大笔钱。钱就搁放着;他不会动用它为自己买奢侈品,但他会花在家人身上。他知道那笔钱终须处理,但他还不知道怎么做。
饼去几年,他大多与维多的当然继承人…现已实质继位的赖罗德打交道。他倒情愿应付的是维多。赖罗德比维多冷酷、聪明,也许更残忍。维多唯一强过儿子的地方就是他的经验,及虚长几年所累积的令人发指的罪行。
白乔治看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巴黎与华盛顿时差六小时,所以那边应该是清晨七点,正是打手机找人的恰当时间。
他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因为不想在国际警察组织里留下通话记录。手机简直是完美的发明,令公用电话亭毫无用武之地。当然,手机无法像公用电话一样可隐匿身分,但用自己的手机不仅可防窃听,也更便利。
“哈啰!”第二声铃响后,一个男人接听电话。乔治听见背景声音是电视新闻广播员平板的声调。
“我传张照片给你,”乔治说。“可以尽快用那边的脸部辨识数据库跑一跑吗?”他从不说名字,对方也是。任何人需要信息都不经由正式管道联系,而是拨私人电话,让双方台面上的接触减至最低。
“没问题。”
“请将相关的资料用以往的方式传给我。”
他们相继挂上电话;永远保持最简短的谈话。乔治对他的联络人一无所知,连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华盛顿的对应人也和他一样,出于恐惧而配合。他们之间没有丝毫的友谊,他们都深切了解,一切纯为公事。
“我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下个流行感冒季节前,疫苗会准备妥当吗?”罗德质问乔医生。桌上摆满成叠的报告,但他只关心最后期限:他们是否能制造出足量供应的疫苗,以赶上市场的需求。
乔医生领取多所世界各地卫生组织的庞大补助金,研发可对抗禽
感的有效接种疫苗。他们不是独一专研禽
感疫苗的实验室,却是唯一能网罗到乔医生的单位。文森着
于研究滤过
病毒,为争取研究机会而拋弃个人执医工作。成为知名专家后被人当成杰出的天才,但也有人认为他只是一个钻研难
微生物的超级幸运家伙。
任何一型禽
感的疫苗都很难研发,因为禽
感是鸟类的杀手,若要制造疫苗,必须先在蛋里面培育出禽
感菌。最终,禽
感会杀了那些培育的蛋;蛋毁了,自然就无法生产疫苗。任何研发机构若可制造有效可靠的抗禽
感疫苗,等于养了只赚钱的大金牛。
禽
感疫苗极可能成为赖氏组织最大的
金体,获利比鸦片剂更丰硕。截至目前为止,禽
感的传播途径是一条死胡同:被感染的鸟类可以将病毒传给人类,但却缺乏人传人的感染途径。人类宿主不是死亡就是康复,不会再传给其它人。若维持现状,禽
感尚无法引爆大流行,但美国疾病防治中心及世界卫生组织都高度关切病毒的变化。大规模流行病的病毒得以扩散,是因为人类从未接触,所以缺乏免疫力,专家认为下一波流行将是禽
感菌他们对每个接踵而来的感冒季节都屏息以待。到目前为止,世界一直很幸运。
如果病毒产生基因突变而可以人传人,研制抗禽
感疫苗的公司自然可以随意哄抬价格。
乔文森叹气。“如果不再有意外干扰,下个夏天结束前,疫苗自然可以准备好。但我不敢保证未来不会再有外力阻挠。”
去年八月实验室的爆炸事件,摧毁多年的心血。文森原本已经将基因重组后的禽
感病毒成功隔离起来,煞费苦心才研制出可靠的疫苗。那起爆炸不仅毁了疫苗,大量信息也付之一炬。计算机、档案、书面文件等…全都没了。一切又从头开始。
这次文森比较清楚什么方法可行、什么不可行,所以进度快了许多,但罗德仍然担心。这季的
感病毒只是一般病种,但下一季呢?一批疫苗的产程需时六个月,下个夏天结束前必须量产完成。如果赶不及
期,且下季禽
感菌又产生人传人的基因突变时,他们就错失大捞一笔的机会。虽然传染病会迅速蔓延全世界。导致几百万人发病死亡,但存活的人其免疫系统也会同时适应调整,随之终结病毒的短暂胜利。因此,唯有当病毒突变时已经备妥疫苗的公司,才可以收割成果。
运气可能再度降临,也许禽
感菌来不及在下一波
感季节前突变,但罗德拒绝倚赖运气。病毒突变随时可能发生。他正和病毒一起竞赛,而他决心要赢得胜利。
“确保不再有外力阻挠是你的工作,”他对文森说。“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辈子只有一次,我们绝不能错过。”没说出口的是:如果文森无法做好这件事,罗德会另找可以达成目标的人。文森的确是个老友…但,是他父亲的老友。罗德不需和父亲一样承受人情压力。文森已经完成最重要的工作,也到了可以被替换的阶段。
“或许这并不是一辈子才一次的事情,”文森说。“之前我对病毒动的手脚,可以再做一次。”
“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如此就太完美了。顺利的话,不仅没有人会察觉,我们甚至会被赞扬为救世主。这一次,我们占尽优势可以从中获利。因为世卫组织资助你的研究,没人会讶异我们拥有疫苗。但是,我的朋友,若是我们太常动手脚,就会敌人疑窦,许多我们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会出现。每年一次或甚至五年一次的大规模疫情,绝对会令人起疑。”
“情势不同了,”文森辩称。“人类从未和现在一样,与动物这么紧密地生活在一起。”
“但也从没有任何一种疾病和禽
感一样,被彻底研究过。每株病种都被上千副显微镜检视过。你自己是医生,应该很清楚。”
感是人类的头号杀手;一九一八年死于大规模
感的人数,比中世纪黑死病肆
欧洲四年所夺走的人数更多。据估计,一九一八年
感的死亡人数在四千到五千万人之间。即使一般
的
感,每年也夺走成千上万条人命。每年
感疫苗产量为二亿五千万支,比起大规模疫情所需的疫苗,这数字根本微不足道。
美国、澳洲及英国的实验室,根据病毒专家所预测的每季
感的可能主要病毒,在严格管制下生产抗
感疫苗。然而,疫情之所以会大规模扩散,乃因为它是由一种从未被预测、从没出现过、因此缺少有效疫苗与之抗衡的病毒而引起。几百万条人命岌岌可危,但专家预测的过程却如同一个大猜谜。大多时候,研究专家会押对宝。但每隔三十年左右,一株突变的病毒就会出其不意地打败他们。距离一九六八到六九年间发生在香港的大规模
感,至今已三十五年;下一波该出现的疫情还没出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为了研发能制造禽
感疫苗的方法,维多动用所有的影响力及关系,争取世卫组织的赞助。一些经常
制造疫苗的实验室,将心力放在一般病种,而不是禽
感菌。禽
感真发生时,他们的疫苗完全派不上用场。有了世卫组织的赞助及文森的研究,仅有赖氏实验室有能力生产禽
感疫苗…这是最主要的关键并有葯剂可以出货。当全世界上百万人因感染新病种而快速死亡时,有效的疫苗将是无价之宝。要评估短短数月之内究竟能进帐多少,就看广大无
的天空能将病毒传播多远。
当然,疫苗产量绝不够保护所有人,但全球也会因适时的人口瘦身而更健康,罗德想。
八月份的爆炸事件影响一切的盘算,但维多也快速行动以控制灾情。设置炸葯的人已经被消灭,由于旧的保全系统显然有大漏
,所以也安装了新设施。但尽管罗德试尽所有方法,始终无法查出是谁雇用那对夫
档来摧毁实验室。难道是争夺疫苗市场的敌手?他们根本没有对手,因为没有其它实验室专攻同样的计划。一般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他们大可以选择赖氏集团里更大的目标攻击,没道理独挑实验室。
先是实验室爆炸,三个月后维多又被暗杀。两者可不可能互有关联?这些年来一直有人企图想取维多的命,所以也许那是两桩独立的事件。或许,今年就是流年不利。然而…贾氏夫
都是职业杀手,丈夫擅长破坏而
子则是刺客;莫丹妮也可能是个职业杀手。他们真的不可能同属一个雇主吗?
但这两件事情本质上差异很大。在第一个事件里,破坏的目标显然是文森的工作。文森专研不同
感疫苗的事,并不是秘密,但谁能从破坏事件中得利呢?只有着手相同计划的人,才知道文森已推近成功阶段,并试图影响进度。的确是有些私人实验室想研发禽
感疫苗,但有谁不但知道文森的进度,还有资金聘雇两名职业杀手阻止他?
也许是那些获正规批准、可生产
感疫苗的其中一家实验室?
可是换个角度来看,杀害维多绝不会影响到文森的进度,因为罗德轻易就可接手。不,父亲的死影响不了疫苗的竞技,所以他看不出两者有关联。
电话铃响。文森起身想离开,罗德举手示意他留下;他还要问疫苗的事。他拿起话筒。“是我。”
“我有你要的答案。”再一次没说明身分,但他认得白乔治轻细的声音。“我这里的资料库里找不到,但我们的朋友找到一笔相符的资料。她叫孟黎璃,美国人,是个约聘探员,一个职业杀手。”
罗德的血
变冷。“是他们雇用了她?”如果美国人要对付他事情就会变得极端复杂。
“不是。我的联络人说我们的朋友很气恼,也在找她。”
从字里行间推敲,罗德的认知是:中情局想杀她所以找她。喔!这说明了美国男人去住所找她的原因。解开这谜团倒令人松了一口气;罗德偏好了解一起下这盘棋有哪些玩家。拥有美方庞大的资源及对她的深度了解,他们会比他更快得手…但他想亲眼看见她断气。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是个问题。
“你的联络人可不可能将他们得到的最新消息传给你?”如果他知道中情局的消息,他可以利用他们做跑腿的工作。
“也许可以。另外有件你会很感兴趣的事,这女人和贾家夫妇是很好的朋友。”
罗德合上双眼。这就是了,这个将所有事情绑在一起的结,让整件事豁然开朗。“谢谢你。”他说:“如果你和我们的朋友解决了我刚才提到的事,记得通知我。”
“是的,当然。”
“我要你手边所有关于她的资料。”
“一有时间我就传真给你。”乔治回答,指的是晚上回家后。他不可能从国际警察组织传资料给罗德。
罗德挂上电话,头往后靠着椅背。两件事终于兜在一起,却是他意想不到的情况。原来是复仇。动机不仅简单,而且他还能感同身受。维多杀了她的朋友,所以她杀了维多。那个雇用贾家夫妇摧毁文森成果的人,也启动骨牌效应导致父亲的死亡。
“她叫孟黎璃,”他对文森说。“莫丹妮的真名。职业杀手,也是贾家夫妇的朋友。”
文森张大眼睛。“她明知是毒葯却喝下去?绝顶聪明!逞匹夫之勇,但仍是个妙计。”
罗德无法和文森一样
赏孟黎璃的作为。父亲死得相当痛苦、挣扎,被剥夺了自尊与自制,他绝无法原谅这件事。
如此看来,她完成任务后就逃离法国。现在她也许逃离他的手掌,但她躲不掉自己同胞的追逐。有乔治帮忙处理,他可以同步知道中情局的搜查行动,当他们要逮她时,他会
手并拿走这项荣耀。他非常乐意做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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