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自答应了婚事后,沃娜成天笑呵呵的,连喝葯也不以为苦。
“阿姐。”沃彩帮姐姐梳理长发。“大人对你这么好,你可不要再任
了。”
“我哪有任
?”沃娜拿着温亭劭送给她的古玉摩抚上头的纹路,每次瞧着这玉佩,她心里就
快。
她戴在颈上三不五时就拿出来看看、摸摸,心里很安心很宁静,除了玉佩外,温亭劭还给她印章,上头有他的名字,只要沾着红泥就能印出他的名字,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就在桌上铺着他给的纸盖章,认他的名字。
原本她是要叫他写名字给她,她想收藏着,他说纸容易毁坏,就给了她印章,还说帮她也刻一个,她听了不争气地就掉了眼泪,还让他取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掉泪,可他对她愈好,她心里就有个角落好想哭。
“我是说你不要又拿黄蜂螫自己。”她已经答应大人要好好看着阿姐,绝对不能再让她拿什么毒虫毒蛇的。
“我已经说过以后不会这样了,干嘛一直提。”沃娜拿起胭脂水粉妆扮,一会儿温亭劭要带姐姐来看她,她得打扮得美一些。
沃彩笑而不语,若是以前阿姐一定会凶她,叫她不要啰哩啰唆的。
“你笑什么?”沃娜看着镜子。
“阿姐这几天都不生气了,如果是以前你一定会骂我啰唆的。”
“我已经答应五踢少不能生气了,就算生气也要笑,生气是气了自己,笑是笑别人,让别人生气。”她拿起银簪子让妹妹别在她发上。“他说笑里面藏了一个刀子什么的,我听不懂,笑就会有刀子跑出来吗?他讲的根本没道理,不过我笑笑的假装懂,他就高兴了。”
沃彩噗哧一笑。
沃娜也笑。“汉人说话就是这样,拐来拐去的,好像很深奥,其实一点道理也没有,一会儿我问他生气里面藏了什么?”
两姐妹笑着说了些话,忽然沃彩叹了口气。“牛丸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
一提到牛丸,沃娜马上道:“你放心,一定会找到他的。”
沃彩点点头。“一定会的。”她下意识地摸摸肚子。
“好了,我自个来就行了,你坐着。”沃娜说道。
她左照右照,调整头上的布巾与发饰,这时前头传来吵闹声,沃娜不高兴地皱下眉头。
“又是什么人来闹事。”她生气地起身。
“阿姐,不能生气。”沃彩马上道。“要笑。”她以手指推高嘴角。
“我笑。”沃娜扬起一个僵硬的笑容。全本小说
梅老匆匆忙忙进来。“姑
,官府的人来了。”
“官府?五踢少吗?”沃娜疑惑地问,如果是五踢少来不会这么吵啊,而且梅老也不会这么慌张。
“不是,是一个捕头。”他马上道。“说要请你过去问话,姑
你就跟他们去一趟,别起冲突。”万一沃娜又与他们打起来,依她现在的身子是承受不住的。
“我不去,五踢少跟他姐姐要来看我。”沃娜摇头。
“他们说要问你丁斌的事,就是前几天拿瓮来要跟你比赛的那个公子,他爹是朝廷里的宰相,是得罪不起的人,姑
伤了丁斌,他爹说要讨回公道。”
方才那些衙差嚷嚷着要进来,是他跟捕头打了商量,让他先进来通报一声,免得沃娜
子冲,又生出事端。
捕头念及她是个姑娘,才答应让他先进来知会。
“讨什么公道?”沃娜皱眉。“伤人的又不是我,是巴努,而且巴努还差点让他们弄伤,我都没找他们算帐了他们还来找我讨公道。”
巴努撞墙后又不知跑哪儿去了,她已经两天没瞧见牠了。
“不管怎么说官差都来了,姑
还是去一趟得好,说不定温大人也在那儿等你,再说你以后就要嫁给温大人了,那便是夫人,夫人得沉稳,不管遇上什么事都得冷静,你一生气把人又给赶跑,温大人在官府里也不好
差。”为了说服沃娜别生事,他只好搬出温亭劭来。
“是啊,阿姐。”沃彩在一旁帮腔。“大人不是说了吗,遇上事不能生气,要笑。”
“我现在笑不出来。”沃娜没好气地回了一声。
“姑
,你要想想温大人,想想你做夫人的样子。”梅老又说了两句。
他的话让沃娜消气不少,夫人,她在心里偷笑,没错,她就要变成夫人了,不能生气让人看笑话。
一冷静下来她忽然想起温亭劭跟她说过的话,遇上事得冷静,那个可恶的臭老头丁业是温亭劭的敌人,她才不怕他。
如果不是温亭劭阻止,她随便弄个毒,丁老头早就死了。
“好吧。”她庄重地点了下头。“把他们都当成狗屎不当人,那就不气了。”
沃彩笑道:“阿姐这样才对,不能生气的。”
“好,我出去了。”她
起
杆,推起嘴角迈步而去。
*******
在温亭劭与沃娜私订终身后没几天,温亭劭的姐姐温丝莹也来到京城,温亭劭在见到姐姐时并不意外,出乎他意料的是姐姐竟与翟炯仪一块儿出现。
翟炯仪是翟治临的第二个儿子,也是他在翟府走得最近的人,除了同龄外,两人一起进京赴考且同年登榜进入仕途,当时还传为一段佳话。
“姐姐怎么会在你那儿?”温亭劭打量着翟炯仪下榻的驿站,这儿陈设简单价钱也便宜,倒很符合翟炯仪的行事作风。
“上个月三婶突然就出现在县衙前,她说出来散散心,顺道让轸怀多些见识,轸怀没出过远门,一路上开心得很。”轸怀是三婶的儿子,今年十三岁,一直都在府里没出过远门。
温亭劭立在窗边眺望远山,没对他的话多做评论。
“你的喜帖我收到了。”翟炯仪说道。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赶到了。”他晃动扇子搧去暑气。“这么急着喝我的喜酒。”
“你知道我一直不赞成你与相爷结亲…”
“所以你是来劝阻我的。”温亭劭扬出一抹笑。
“我能劝你什么?”翟炯仪淡淡的说。“只是希望你能再多做考虑。”
温亭劭转头看他,双眸带着笑意。“倒把我说得像是顽冥之徒,别说我的事了,你带来的姑娘是…”沃娜的事太过复杂,这一时间解释不清,他打算晚点再提。
“雀儿是我的幕友。”
温亭劭没错过他眸中浮现的温柔。“仅此而已?”
翟炯仪一笑。“我会带她回翟府见父母。”
“看来我也该恭贺你。”温亭劭笑道。“她真是幕友?”
“是。”
“我没听过有人用女人当幕友的,这倒新鲜。”
“她是有真本事的人。”翟炯仪并未详尽说明,将话题转回他身上。“你的嘴怎么了?”他的上
有个伤口。
“给人咬伤的。”温亭劭笑着说,沃娜前几天那一咬咬得不轻,所有人见了他都要问上一问,等他说了咬伤后,就不再有人追问,换上的却是贼笑的表情。
“咬伤,谁咬的?”翟炯仪又问。
温亭劭莞尔道:“这可不是办案啊,炯仪。”也只有他会如此不识趣地追问。
翟炯仪微扬嘴角。“不直接问,你只会跟我打太极。”两人认识十几年,他会不清楚他的个性吗?
“能将你咬伤也不容易,我倒想见见这人。”那伤痕不像是兽禽所致,王娇知书达礼、娴静羞怯,更不可能做出此事。
温亭劭笑着正想说话时,一个声音
了进来。
“舅舅。”翟轸怀跑进来,一见到翟炯仪也在便马上止步。“你们在讲话吗?我等一下…”
“没关系。”翟炯仪微笑。“我正想去吃点东西。”他将前堂让给他们甥舅说说话,温亭劭与相爷府的婚约及
伤,他可以晚点再问,不急于一时。
温亭劭收起扇子,对外甥说道:“长高了,小子。”
翟轸怀笑着来到他面前。“你好久没回来看我了。”他摸了下自己的头。“我当然会长高。”
“那是。”他笑着也摸了下他的头。“出来外头好玩吗?”
“好玩。”翟轸怀满是笑意。
“他一出来就玩疯了。”温丝莹笑盈盈地立在门口。
“会想家吗?”温亭劭看着外甥。
“不会。”他
鼻子。
“那是。”温亭劭赞许地又摸了下他的头。“男人可不能这样婆婆妈妈。”
温丝莹走进来问道:“一块儿用午膳?”
“是要一块儿用,不过不是在这儿。”他说道。
“不在这儿?那要上哪儿吃?”她问。
“先带你去见个人。”
“谁?”
温亭劭微笑地说:“一个重要的人,边走边说,她是个没耐
的人,去晚了怕要摆脸色给我看。”
瞧着弟弟眼中的笑意,温丝莹也没多问。“好,那就走吧,不过得先跟炯仪说一声。”
“知道,轸怀一块儿来吧。”温亭劭边走边说。
他走到隔壁厢房知会翟炯仪一声后就往楼下走,没想却意外地见到李顺直冲上来,差点撞上他。
“大人…”
“怎么了?”温亭劭扬起眉。
“那个…”李顺
气。“我本来是不想多管闲事的,不过我想…我还是来通知你一声得好…”“重点。”温亭劭说道。
“重点就是…那个苗女,不是,我是说沃姑娘被关起来了。”
*******
“什么地方啊,臭死了。”沃娜捏着鼻子在牢房内走来走去。
五踢少跑去哪里了,他再不来她真的要生气了,虽然他说过丁业可能会来找麻烦,要她忍着脾气别起冲突,可他又没说得关在这里,若不是身体使不上力,她才不会让他们关在这儿。
她拉出怀内的玉佩慢慢抚着,让心情平静下来,听见有人走近的足音,她立即将古玉放回衣内。
“把门打开。”
一听见熟悉的声音,她马上
出笑。
“五踢少。”他一弯身入内,她马上趋上前。
“你没事吧?”他观察她的神色。
“我很好。”她知道他在问什么。“我没生气。”
他宽下心来。“那就好。”
他一路上只担心一件事,就是她的身体,虽然李顺之前已经告诉他沃娜没事,只是被关进牢里,但没见到她安然无恙,他的心就是不踏实。
虽然告诫过她遇事要冷静,但他也明白她若真被
怒了,他说的话她铁定忘得一乾二净。
“他们为什么把我关起来?又不是我放毒蛇毒蝎吓他们的。”她不悦地说。“我要出去。”
“我先去弄清楚状况。”他安抚地说。“我听李顺说大人问你话的时候外面突然爬进来一窝蛇蝎。”
一想到这事她倒是开心了。“他们吓得脸都白了。”
“我去把事情弄清楚,尽快放你出去。”他抚着她的脸颊。
“要多久,这里臭死了。”她皱眉。
“我很快回来,我要姐姐来陪你说说话。”
“你姐姐来了。”她张望着。
“在外头,我去叫她…”
“不要。”她摇头。“这里这么臭,我现在这样子不想让她看见。”
他抬起她的脸,微笑道:“你这样很美。”他瞧得出她精心打扮过了。
她绽出笑,心里甜甜的。“可这地方不美,还有跳蚤。”
“姐姐不会在意这些的。”他将她拥入怀中。“你再忍一下,一会儿就放你出去。”
偎在他怀抱中让她叹息。“只能再一下。”
他捧着她的脸,在她额上亲了下。“我马上回来。”他知道以她的
子是待不住这地方,她忍着脾气是为了他,他心里都明白。
他松开她,又说了几句话安住她的心后才离开牢房,一到外头温丝莹
上前。
“姐,麻烦你进去陪她一会儿。”温亭劭说道。
温丝莹没多问,颔首道:“轸怀,想瞧瞧牢房长什么样吗?”
“好。”翟轸怀一脸好奇。
“我们进去了,你去忙你的吧。”温丝莹说道。
温亭劭点点头,着手去办接下来该做的事。
*******
因为睡不着温亭劭到园子走动,借着夜晚的凉意与安静,正好能清醒的想一些事情。
走着走着,不自觉就走到府司西狱,想到沃娜还在牢狱所,心里有些愧疚,进入狱所后,见到她蜷曲在稻草上睡觉,他的心像
了一块石头,让她这样受委屈,他觉得不忍。
听见她不安的梦呓声,他示意牢头打开牢房,牢头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开了锁。
他弯身进入牢内在她身边坐下,瞧见她额上冒着汗,他伸手以袖口为她拭汗,她动了下,呢喃着他听不懂的苗语。
她的啜泣声让他皱眉,他猜想她是作了噩梦,犹疑着要不要叫醒她时,她忽然惊叫一声睁开双眼。
“沃娜。”他碰了下她的肩。
她颤抖了下,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眼前的脸孔在她眼前清晰起来,脸上的惊恐逐渐让安心取代。
“作噩梦了?”他拢着眉问。
她没说话,伸手摸他的手,牢牢握着,似乎在确定他在身边不是在梦中。
“我在这儿。”他沉稳地说着。
“我作梦。”她撑起自己,
脯因为方才的噩梦而急剧起伏着。
“梦了什么?”他问。
“梦到我掉进
里。”
又是
?温亭劭等着她说下去。
沃娜主动偎进他怀中。“你抱着我,我冷。”她喜爱他搂着她。
他微笑地环住她,在这方面她一向没有汉人女子的矜持。
“这里好臭。”
“我要人再弄干净点。”
“不用了,我不要待这里了,我要出去,待在这里让我作讨厌的梦。”她在他颈边吐口气。
“这次我有跟你在
里吗?”他问道。
“没有。”她动了下。“我一个人,我掉到
里去,阿母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他搂紧她。“只是梦,醒来就没事了。”
“不是梦。”她
了下口水。“她把我丢在
里,我出不来,我一直哭,她也不理我,我想爬上去,手指都抓得
血了还是上不去,天都黑了,我肚子好饿,饿得没力气爬,然后天亮了又天黑了,天亮又天黑,下雨了,我躺在地上要死了,心好痛好痛,她也没来找我,你说,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坏?”
他听得心痛,嘴
贴着她发凉的小脸。“她是个黑心肝的女人,没资格做你的母亲。”
“她说是我坏,我活该…”
“胡说。”他严厉起来,捧着她的脸,她脆弱的眼神让他心痛。“她是个恶毒女人,别听她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她比我坏多了是不是?”她
出不确定的笑。
“你不坏,坏的是她。”他马上道。
她点头。“我讨厌她。”她叹气。“我不想待在这里。”
他沉
了一会儿。“真的待不下去?”他原本预计今天下午放她出去,可黄起不允,说是上头的压力,不用明说他也知道上头是谁,除了丁业还能有谁,而且为了避免徇私,沃娜这件案子他也不能
手。
“嗯,这里又臭又脏让我作噩梦,我讨厌梦到以前的事。”她不高兴地皱眉。
他突然有个想法。“再忍耐一天好吗,再一天。”
“可是我…”
他忽然吻上她的嘴,她马上搂紧他,她急切地反应让他微笑,他喜爱她对他的热情不加掩饰。
他温柔地吻着她的
、她的鼻子,细碎
濡的吻在她脸庞游移,而后来到她耳边,一边吻着她的耳朵一边呼气说话,她
得笑出声,过了一会儿,牢头走了过来。
“大人,您不能待太久。”
“我知道。”温亭劭摸摸沃娜的脸。“我明天再来看你。”
沃娜点点头。
温亭劭起身,对牢头说道:“不让你为难,我走了。”
“是。”
沃娜重新躺回稻草堆上,伸手摸着古玉,脸上挂着笑容,这次她安稳地入睡,没作噩梦。
*******
离开西狱后,他的心情轻快不少,他闲散着回到房间时,在廊庑遇上了姐姐。
“睡不着?”她温柔地问。
他颔首。“你怎么也还没睡?”
她微笑。“轸怀刚刚才睡,我出来走走。”
他明白她在等他。“姐姐有话想问我?”
“嗯。”原本借宿驿站,可见过沃娜后她有些话想跟温亭劭谈谈,因此以家人名义留宿开封府。
“你与王姑娘的婚事不加掩饰。”
“已经退了。”傍晚时他曾去了一趟王府,王善之前就跟他提过退婚的事,所以当他说明来意时,王善也没刁难,只说了句他们两人没缘分做翁婿。
温丝莹点点头。“我想也是。”
温亭劭忽然想到翟治临,于是问道:“你在翟府…我是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温丝莹浅浅一笑。“能有什么事?”
温亭劭静静的望着夜空,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晌才听见温丝莹开口说道:“沃娜是个好姑娘,她有话直说,很率真,可也带着一点鲁莽,你真要娶她吗?”
温亭劭扬起眉。“姐姐不赞成?”
她绽开笑。“只要你真心喜爱,你想娶什么样的姑娘姐姐都不会干涉你,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退了王府的亲事,与王府结亲一直是你的计画不是吗?”
温亭劭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所以选择沉默。
“不过你选了沃娜,我觉得很欣慰。”
“为什么?”
“因为你喜爱的是她,不是吗?”她望着弟弟。“你与王府结亲只是想在官场上得到更大的权力。”王善是当朝宰相,虽说他不会循私主动为温亭劭举荐升官,但会有其他人来主动示好,帮忙打点弟弟的仕途。
“我担心你把路子走偏了。”她忧心地蹙眉。
“走偏?”
“你知道爹为什么要走官途吗?他心里想的是百姓,是朝廷。可你不是,你想的是权力,是复仇。”
温亭劭望着漆黑的夜空,缓缓说道:“姐姐还记得那一夜吗?”
温丝莹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却沉默着。
“刚开始的几年我老想起那一夜发生的事,想着满屋的尸体,满地的血,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
这么多血,空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后来的几年总不喜爱吃
,一咬上
就闻到血腥,感到作恶。那几年想的都是怎么报仇,本以为得花个十年八年的时间才能做到,没想到才三年那群杀手就让大哥查到,而且杀了大半。”
“你想亲自报仇,不想假他人之手?”温丝莹问道。
“当时不这么想,那时我常想如果我不是十岁,而是二十岁三十岁,说不定一切就会不一样,有时我半夜醒来,总希望那只是一场梦。”当时他多么痛恨自己只是个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看着事情发生却无能为力的孩童。
那时他只想赶紧抓到那批盗匪,为爹娘报仇雪恨,他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所以当翟治临杀了那批盗匪时,他的心是畅快的,可随着时间过去,他却遗憾自己不是亲手屠杀他们的人。
“亭劭,唉…”温丝莹悠然地叹口气。“世间事若真能如人所想,如人所料,又怎会有无力回天之感,让一切都过去吧,与沃娜好好过日子,人的心若是不能如河水一样往前
去,而像死水一般停滞,积累下来的东西只会腐败发臭。放手吧,亭劭,咱们的仇早在那群盗匪死去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温亭劭不发一言。
“我知道你一直在追源头,我一直没有阻止你的原因是若能将指使者绳之于法,我心里也觉得安慰,但如果代价是你
失了本
,那我宁可不追了。”她轻锁黛眉。“那群盗匪已经足够安慰爹娘在天之灵了,不需连你也赔进去。”
“赔进去的不是我,是你。”他看向姐姐。
“我?”
他瞧着姐姐,忽然说道“前几天大哥来我这儿打探你的消息。”
温丝莹缄默以对,明白他话外之意。
“他救了我们姐弟,可却把你赔了进去,误你一生。”
她惊讶地望着弟弟。“你…你为什么这么想?”
“难道不是吗?”他反问。“他救了我们姐弟,赔上的是你的一辈子,这算什么?你为了报恩嫁给他快死的弟弟,才一年你就守寡,他存了私心不让你再嫁,不放过你,要你一辈子待在翟府那个牢笼里。”
“不是这样。”温丝莹震惊于他的说词。
“如果报恩的代价是你的一生,我宁可不要他救。”他淡淡的说。
“这就是你想的?”她轻声问。
“不是我想的。”他盯着姐姐。“我有眼睛,我能看。”
她轻拧眉心。
“翟府里的每个人都有眼睛,但大家都假装没看见,没听见,十岁的我或许不明白,但我不是傻子,轸怀也不是。”府里没有人不知道翟治临对姐姐的情意。
一提到儿子,温丝莹心中一震。
“这次你们出来就别回去了,待我这儿吧,我原就想今年或明年将你们母子接出翟府。”不让姐姐有说话的机会,他紧接着说道:“夜深了,歇息吧。”
温丝莹也没多说什么,看着弟弟进房,随即叹口长气,没想到自己也成了弟弟心中那摊死水腐败之物,难怪这些年他对翟治临总是很疏离,她再次喟叹出声,该怎么做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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