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不演了!”
夜深了,月⾊银⽩,一场在樱树下痛哭的戏拍下来,田藌一再NG,忽地大发姐小脾气,转⾝就走人。
众人错愕,愣愣地注视着她窈窕的背影。
导演首先回神,掷开导演筒,追上来。“田藌大姐小,我的姑
,你这是怎么啦?这是在这里拍的最后一场戏了,拍完以后大伙儿就可以休息两天,准备飞⽇本去了。”
“我累了,今天不拍了。”田藌冷着脸,一股脑儿往前走,不管导演在后头追。
“唉,我知道你累啊,这两天为了赶进度,工作时间是长了点,大家都累了啊!”导演好声好气地劝。“不然这样,我们先休息半个小时,等会儿再继续拍。”
“我管你们休不休息,总之我不拍了!”
“你说什么?”导演脸⾊变得难看。
“我说我不拍了!”明知导演口气已经透出不悦的意味,田藌还是不理,自顾自走进屋里,上楼。
她敢这么耍脾气自然有她的原因,她是这部片的女主角,又是⾜以一肩扛起票房实力的当红女星,别说在湾台红透半边天,在⽇本也因一支化妆品广告荣登最美外国女星的宝座。
就连前田圣也,她也不放在眼里,前田能跟她合作拍戏,算他三生有幸,至于这个每次一见到漂亮女明星便流口⽔的猪哥导演就更不必说了。
她才不在乎他生不生气呢!顶多她之后撒娇两句哄哄他就得了,问题是她现在没心情哄任何人。
她很火,
口堵着一股说不出的闷气。
她回到自己专属的休息室,用力甩上房门,气呼呼地坐上
。
她气的其实不是导演,也不是那场愚蠢的哭戏,而是那个对自己忽冷忽热、天天让她洗三温暖的男人。
她气自己一向把男人把玩在手心里,却独独奈何不了他。
她最气的,是她都已经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了,不顾女
的矜持趁夜主动爬上他的
,他居然板着脸将她推开。
她简直不敢相信!
其他男人,见到她
感地披着头发,穿着薄薄的、半透明的睡⾐,我见犹怜地坐在
边,老早捺不住一腔
火,提
上阵了,他竟然只是冷冷瞥她一眼,喝令她离房开间,害她当场颜面尽失。
可恶!
想到这儿,田藌脸⾊铁青,忿忿地握拳搥
。
本来以为这阵子他肯陪自己出双⼊对,一定是深深
恋着她,还以为他是太绅士,才迟迟不对她出手,没想到自己都主动献⾝了,他却是无情地推拒。
就算她再自恋,也看得出他其实对自己一点趣兴也没有。
问题是,如果他对她没趣兴,为何要花时间陪她玩这种男女情调的游戏呢?
想了很久,田藌只得到一个答案。
或许,跟她那个助理有关系。
“秦宝儿。”田藌瞇着眼,恨恨地念着这个名字。
仔细想想,从松井到这里的第一天,他跟宝儿之间便似有些不对劲。她好几次撞见两人私下独处,又或者虽然各据两方,视线却是彼此纠
。
她是觉得奇怪,也分别追问过两人几次,但两人总是否认他们之间有什么。
她想,应该是自己多心了,想想也不可能,松井怎么可能对美
媚妩的她没趣兴,反倒看上那个没⾝材的丑女人呢?
可是现在看来,竟似乎真是那么回事。他真正有趣兴的女人是秦宝儿,不是她。
他接近她,只是为了打探关于秦宝儿的一切,或许也带有几分对秦宝儿威示的成分。
他们两个,过去肯定有什么,她真恨自己,竟然笨到现在才想通。
“气死我了啦!”田藌放声尖叫,猛搥
。
正气到不知如何是好时,房外忽然有人敲门。
“田藌、田藌?”是秦宝儿。她的嗓音还是那么冷静,冷静得教她抓狂。“你还好吧?导演他们还等你继续拍戏呢。”
懊死的女人!
田藌气红了眼,猛地打开门,不由分说先甩过去一巴掌。
啪!清脆的掌声在宝儿耳畔掠过,跟着,是脸颊一阵火烫的刺痛。
她怔住,捧着热辣的颊,一时间不明所以。
“你这
女人!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晃?我警告你,离我远一点!”田藌张牙舞爪地训斥道。
宝儿愕然,许久,才找回说话的声音。“请问,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你还敢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应该有数!”
“我不明⽩。”宝儿蹙眉,尽量保持语气平静。
“你还装傻?你坦⽩跟我说,你是不是跟松井有一腿?”
宝儿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什么?”
她愈是表现得无辜,田藌就愈火大,猛地抓住她肩膀,狠狠摇晃。“你跟他有一腿吧?你倒好,把我蒙在鼓里,把我当猴子耍!”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跟徐…跟松井先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啊?你倒说说看!”
宝儿不语。
“你说话啊!”田藌咄咄
人。
“我们…没什么。”
“好啊,你还想骗我?!”田藌气极,不由分说,又是一巴掌。“我就最看不惯你这种女人,明明哈人家哈得要死,还假清⾼!那次也是这样,你不是很想演女主角吗?就乖乖跟人家上
嘛!装什么纯洁处女?”
宝儿忽地倒昅口气,明眸睁大。
“⼲么?不服气我说的话啊?”田藌冷笑。“我说错了吗?你明明就很想争取演出的机会,不是吗?人家也给你机会表示诚意了,是你自己不识相,怪谁?还是你恨我?因为后来是我抢走了你的演出机会?”
宝儿闭眸,脑子如走马灯,晃过那夜
暗的一幕幕。
那晚,她带着満腔喜悦,接受汤尼周的邀请。她以为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以为终于有人愿意赏识自己的演技,她想,从此以后,她一定可以在电影界闯出一点名声,演更多自己想演的戏。
她兴⾼彩烈地赴约,却没想到等在前方的,是一头⾊
的野兽。
他要她以自己的躯体,作为
换演出的条件,她坚决不肯,他竟然打算霸王硬上弓。
至今她仍清楚地记得,他肥厚的双
在自己⾝上游走的滋味,那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恶心。
幸亏田藌当时正巧经过那间餐厅的包厢,救了她,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我不恨你。”宝儿从回忆中醒神,幽幽注视着田藌。“我很感
你。”
“感
?你感
我?哈哈…”田藌狂笑,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以为天底下真有那么巧合的事吗?我没事会经过那间包厢?我告诉你,我是故意去的!我听到消息,汤尼对你有趣兴,打算替你安排演出机会,我是过去跟你抢的!”她顿了顿,明眸闪过
冷的光。“没想到你那么蠢,居然⽩⽩放弃一个大好机会,还拿刀子要跟人家拚命,哼,真是笨透了!”
宝儿不吭声。
就田藌的立场来看,她的反抗或许真是无谓的愚蠢吧,人要成名,就必须做出相对的牺牲,田藌也办到了。
将她推离开包厢之后,田藌和汤尼周在里头做了些什么,她不用想也知道,后来那个演出机会落到田藌⾝上,她也不意外。
她料不到的是,从那晚之后,两人的命运会如此截然不同。
田藌因那部片急速走红,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而她,却落得无戏可演,最后只能跟在田藌⾝边,当一名小小的贴⾝助理…
“你以为光靠演技就能成名吗?”田藌继续冷嘲热讽。“哈!我告诉你,演技是可以磨的,重点是姿⾊!像你这样明明长得不怎么样,还故作清⾼的女人想红?比登天还难!”
没错,是比登天还难。
宝儿涩涩地撇
。这些话,田藌实在不必一再提醒她的,她很清楚,早就看开了。
田藌却不认为她看开了,嘶声撂话。
“我本来以为你很认命,乖乖在我⾝边当你的小助理,没想到你其实还是
有心机的。居然想跟我抢男人?再等几百年吧你!
女人!”田藌眼角一菗,右手再度⾼⾼举起。
眼看着她的巴掌又要落下,宝儿直觉地后退一步痹篇,田藌见她闪开了,怒火更炽,另一只手也甩过来,这次,是被一方男人的掌心及时挡住。
“你够了没?”徐松翰捉住田藌的手,顺势把她整个人转过来,⾼大的⾝躯护在宝儿⾝前,不让田藌再有机会接近她。
田藌见他忽然出现,大吃一惊,自知理亏,脸⾊发⽩,红
颤颤的、強自牵起一抹甜笑。
“秀一。”她软软地、甜甜地唤徐松翰的⽇本名字,躯娇
动扭如⽔蛇,往他⾝上黏。“你晚上不是有饭局吗?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徐松翰凛着脸,冷冷推开她,她站不稳,跌坐在
上,脸⾊一变。
“以后不许你碰宝儿一
汗⽑。”冰冽的字句,无情地掷向田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田藌倒菗口气。
从来不曾有哪个男人对她这样说话。哪个男人见到她不是急急地巴上来,盼着能跟她夜一舂风?
只有他,只有他!
她又羞又恼,眼眸不争气地泛红,嗓音嘶哑。“秦宝儿到底是哪一点好,你⼲么这么护着她?”
他没回答,只是冷冷地再次警告。“不许再招惹她。”
她气得浑⾝打颤,忍不住呛声。“她是我花钱请来的助理,我⾼兴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你管不着!”
他淡淡扫她一眼。“从今天开始,她辞职了。”
“什么?”
“我说宝儿已经不是你的助理了。”
他俊美的脸庞如冰离,不带一丝表情,她看着,心脏忽地強烈揪扯。
这么帅、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就是不喜
她?他究竟喜
秦宝儿哪一点?
“好、好,算你狠!”她恨恨地瞪他,生平第一次,为一个男人感到心痛。“松井秀一,你不要以为你可以这样侮辱我,我告诉你,我…我不拍了!”
他扬眉,似是有些讶异,笃定的眼神却又像一切在意料当中。
“这出烂戏,我不演了!”田藌再呛声。
拍了一半的戏开天窗,她倒要看看他这个出资老板该怎么办?到时还不是要请人求她这个女主角回心转意。
她快意地微笑,媚眼瞟向他。“要是你肯求我几句,说些好话来听听,我或许可以考虑。”
他回她一抹笑。“你如果不想演就尽管离开,我不勉強。”
她僵住,笑容顿敛。“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并不需要一个不晓得什么叫敬业的女演员。”他说,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
“你、你…八王蛋!”田藌几乎崩溃,歇斯底里地尖喊:“你以为自己是谁?跩什么跩啊?不过是一个私生子,老妈还是人家的妇情…”
“住嘴。”声调不⾼不低的两个字,却意外地有股奇特的魔力,教田藌不知不觉闭上嘴。
她颤抖着,傻傻地看着那双不带温度的眸子。
“我建议你,别说出让你后悔一辈子的话。”他的嗓音很轻、很柔,她却听出其中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
一股莫名的惊惧在田藌体內蔓延,她惨⽩着脸,转⾝踉跄地离去。
*********
“什么?!田藌真的不演了?”王导演惊愕地瞪着徐松翰。
原本看田藌气冲冲地离去,他还以为只是大姐小耍脾气,等明天再想办法去哄佳人回来就算了,没想到出资的老板竟主动来宣布,田藌正式退出这部电影的拍摄。
“这怎么行?老板,她可是这部片的女主角啊!”王导演急得跳脚。“怎么可以说不拍就不拍?那接下来的进度怎么办?”
“接下来还是照原订计划飞⽇本。”相对于王导演的
动,徐松翰显得很冷静。
“飞是可以飞啦,可是没女主角怎么拍?总不能让前田一个人唱独脚戏吧?”
“你放心,会有女主角的。”
“老板的意思是你会劝田藌回来?”王导松一口气。“那太好了,要不然…”
“我没说要田藌回来。”徐松翰冷冷地打断他。
“什么?那你的意思是…”
“另外找一个女主角。”
“另外找女主角?”王导咋⾆,不敢相信。没搞错吧?片子都拍三分之一了,难不成前面拍的都不算数?“这怎么可能?现在临时怎么换人演啊?那前面不都⽩拍了?钱都砸下去了啊,现在要重拍会爆预算的…”
“预算的事你不必担心,有必要公司会再追加。”
这么慷慨?王导眨眨眼,看徐松翰一脸笃定,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不噤懊恼。
“老板,你别玩我了,就算预算可以再追加,也得找到人演女主角啊!田藌脾气虽说是大点,但很受影
,现在到哪儿去找一个跟她一样扛得起票房的女明星啊?”
“谁说找不到?”徐松翰凉凉地说:“这里就有一个。”
“什么?”王导惊住,其他围观的工作人员也是面面相觑。“谁啊?”
“宝儿可以演。”徐松翰淡淡地宣布,顺便把一直站在他⾝后,旁观这一幕的宝儿抓到面前来。
所有人都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但他们再吃惊,也比不上宝儿自己。她骇然瞪视徐松翰,弄不清他心里打什么主意。
“你说秦宝儿?”王导首先回神,不信自己的耳朵,再确认一次。
“没错,就是她。”
“真的是她?!”王导差点没跌倒在地。“松井先生,你在开玩笑吧?她只是田藌的助理啊!”“她曾经演过电影,『小镇的天空』,你应该听过这部片子吧?”徐松翰慢条斯理地。“前几年在湾台影坛很轰动的,还得了好几座奖。”
“她演过『小镇的天空』?”王导瞪圆眼,众人窃窃私语。
一时之间,好奇又不可思议的目光全集中在宝儿⾝上。
宝儿顿时窘红了脸。“只是个小配角啦。”她无助地解释。
这是怎么回事?徐松翰在打什么算盘?
“你演什么角⾊?”王导顿了顿,忽地恍然。“我想起来了,你该不会是演那个未婚妈妈吧?”
没错!
听闻王导演居然还有印象,宝儿又是惊愕,又是
惘,扑通直跳的
口隐隐约约还泛着股微妙的奋兴。
还有人记得那部片,记得她演的角⾊!
她好感动。
只是这股初生的感动在王导演开口讲下一句话时,马上就被抹杀了。
“我承认她在那部片子里表现得不错,不过老板,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她现在只是个无名小助理,
本没哪个观众会记得她,你要她来主演这部电影,这…这简直莫名其妙嘛!”
“我认为她有⾜够的实力。”
“她有实力?”王导瞥宝儿一眼,讥讽地嗤一声。“我看不是实力,而是她懂得怎么讨好…”来不及出口的话让一记冰冷的眼神给狠狠塞回去。
王导悚然一颤,知道自己一时
动,差点得罪了出钱的大老板,见徐松翰脸⾊不善,他忙陪笑。
“老板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唉,毕竟秦宝儿也很久没演戏了,也不知道她到底还能不能演,这样吧?先让她试镜,我们再决定好了。”
“没问题。”徐松翰一口答应,转向宝儿。“你怎么说?”
“我…”宝儿脸⾊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看看徐松翰,又看看周围一个个眼带鄙夷之⾊的工作人员,完全猜得出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一定在想,她不晓得是耍了什么狐媚的手段,哄得老板晕头转向,才会坚持用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出演女主角。
他们
本不相信她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演技,他们只相信她不要脸地爬上大老板的
…
不!她受不了这种鄙视的眼神,她受不了!
她忽地转⾝,飞也似地逃离现场。
“宝儿!”徐松翰追上来。
“你别过来,离我远一点!”她尖声喊,加快脚步,到最后,简直是狂奔起来。
“秦宝儿,你给我站住!”他坚决地尾随在她⾝后。
“我不要!你走开,不要靠近我!”
“秦宝儿!”
“走开啦…”她尖锐的议抗才刚迸出口,他已经捉住她臂膀,将她堵在楼梯间,进退不得。“你放开我,放开我!”
她气苦地挣扎。
“你给我冷静一点!”他箝住她的
,将她定在楼梯栏杆上,幽深的眸噴出两道火焰。“你在逃避什么?宝儿,为什么不肯演?”
“你才是发什么神经!”她瞪他,怒气不比他少。“我不能演!”
“你当然能演。”俊美的脸孔
近她。
她不觉屏住气息,瞪着朝自己直
过来的男
脸庞,那么
人,那么有魅力的一张脸…可恶!
为什么老天要赐给他一张这么帅的脸?为什么他总能够轻易让她透不过气来?
真是太不公平,太不公平!
“我说过我不演戏了!”她愤慨地、倔強地扬声。“这辈子都不演了!”
“为什么?”他低声咆哮,火似的眸在她脸上烧灼。“就因为你差点被一个⾊狼制片強暴吗?就因为你错失了一个出演女主角的机会,所以你打算惩罚自己一辈子吗?秦宝儿,我从来不晓得你是这种胆小表!”
她倏地僵住。他骂她胆小?
“你懂什么?”她嗓音发颤。“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你知不知道当他的嘴跟手碰到我⾝体的时候,那感觉有多恶心?你知道后来我在逃出包厢外,却听见里头传来他跟田藌呻昑的声音,那感觉…就好像在里头的人还是我,是我跟他…”
她顿住,
视他惊骇的眼神,眼里看见的却是那夜一,她永远不愿再想起,却总是忘不了的那夜一。
“可是你明明还热爱着演戏,不是吗?”最初的震惊过去后,徐松翰再度板起脸。“那天在你姐姐坟前,我都看到了,那绝不是一个这辈子决心不再演戏的女人会做的事。还有,如果你真的不想演戏的话,⼲么还留在演艺圈当助理?你可以去找别的工作啊!难道不是因为还有留恋才待在这里?”
他咄咄
人地问,她一句话都答不出来,面⾊惨⽩。
“你这是何苦呢?⼲么要让一只该死的禽兽毁了自己的梦想?为什么不勇敢去争取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你知道吗?虽然我瞧不起像田藌那种女人,但至少她有一点比你好,她敢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你呢?你敢吗?”
她敢吗?
不留情的质问如利刃,刺痛了宝儿。
他瞧不起她、鄙夷她吧?因为经过这么多年,他已功成名就,而她,却是离自己的梦想愈来愈远。
他是不是很看不起她?
泪⽔,在宝儿眼海里滥泛,她看着徐松翰,
蒙蒙地看着,这个男人,曾经在樱花树下夺去她的初吻,这个男人,从小就爱欺负她、惹她生气,这个男人,她从来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这个男人,是她最不想在他面前认输的人,谁都可以鄙视她,但她就是不想被他看不起。
她不想啊!
“给我过去!”他拉扯她臂膀,不由分说地拖着她走下楼梯。“如果你还有点自尊,如果你不想让我看你不起,就去争取你的梦想,让那些人看看你的实力!”
“徐松翰…”她哑声唤他的名,不希望自己是在求他,却又在无意之间软弱地讨饶。
他震了震,看清她如羽的眼睫上挂着一滴泪,湛眸一黯,似是有些心软,但转瞬间,神情又恢复冷硬。
“你给我过去!”他毫不留情地下命令,毫不怜香惜⽟地将她推出屋外,推向一群等着撕裂她的豺狼虎豹。
“去啊!”他将她推向那株经过舂风几⽇摧残,即将凋尽所有花蕊的樱花树下。
娇荏的瓣花,在草地上铺出一张柔软的花毯,月⾊温婉,照拂着这静谧的、伤感的夜。
宝儿站在树下,仰头怔望着在夜⾊里显得格外诡魅的樱花。
就在樱花树下,所有的事都发生在樱花树下,男女主角的甜藌、争吵、
笑、分离,一切喜怒哀乐,都在这樱花树下。
她演得出来吗?演得出女主角不为人知的绝望与心碎吗?她能说服这里每一个人,她的演技配得起担负这样的重责吗?
宝儿茫茫转头,扫过围观的众人一圈,他们有的皱眉,有的撇嘴,有的偷偷笑着,等着她出糗。
他们当中没有一个,认为她做得到。
最后,她茫然的眼波停在徐松翰⾝上,停在那张不带一丝表情、唯有黑眸隐隐闪烁着的俊脸上。
只有他相信,他是唯一相信着她的人。
唯一一个…
宝儿忽地跪倒在地,浓浓的、涩涩的酸意,一下子占领了她的喉咙,占领了她的眼。
她拈起一瓣樱花,微仰着头,痴痴地看着。
月光染过樱花,让瓣花更显透明,月光也染上她的脸,她痛楚的、哀伤的,却还倔強地勾着一抹笑意的脸。
她看着樱花,泪光
蒙的眼,看的却不仅仅只是这瓣樱花,而是一切。
她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却又失去的一切。
她手一颤,瓣花无声地飘落。
而她的目光,追随着那瓣落樱,就好似追随着过往的回忆,然后,跟着瓣花一起跌⼊尘土。
四下静寂。
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昅也停了。
他们都傻傻地看着,傻傻地看着这一幕。
徐松翰也看着。不知怎地,他觉得
口空空
的,说不出地难受,好像失了
的浮萍,找不到归处。
看她这样演戏,他竟觉得彷徨无助。
他忽地转⾝,不敢再看,悄悄地,想离开现场…
“其实我是喜
你的!”沙哑的、充満感情的,带点哽咽的哭喊,留住了他的脚步。
她说什么?
他猛然一震,僵着⾝子,慢慢回过头。
“其实我是…喜
你的。”她看着地上的落樱,痴痴地重复,这一次,放低了音量,极凄楚、极忧伤的。
原来,只是演戏啊…徐松翰无声地勾
,无声地嘲讽自己。
方才乍然听到那声哭喊的一剎那,他竟有种错觉,还以为她是真的在对他说话。
原来只是演戏。
他闭上眼,涩涩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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