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国须柱石扶丕构(六-下)
“自从程正叔独教东宮后,六哥、七哥装病、逃课,便成了家常便饭。单这个月內,庞天寿为了六哥装病,已挨了太后三顿
子…”
“把这件事传出去。”
“是。”
东角楼附近界⾝巷金银
易所的某个装饰得富丽堂皇的房间內,赵颢打扮成普通贵家公子的模样,一面品着茶,一面听着⾝边属下的报告。
这界⾝巷的金银
易所,时代久远,连这里资格最老的牙人,也已经记不清它最初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了。大家只知道,从仁宗时开代始,这里就已经是大宋民间最大的金银
易所,是富豪与冒险者的天堂。最初,金银
易所与彩帛
易所是在一起的,而
易所的牙人则都是各自为战,这里只是给这些大宗货物的买家与卖家,提供一个私下洽谈的地点,而牙人们则在中间穿针引线,每一宗买卖的成
,都能获得不菲的报酬。但从熙宁年间开始,界⾝巷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易所的楼房不断的扩建,越发的雄阔森然,
易的项目也不再限于金银彩帛,几乎所有的大宗货物,在这里都有单独的
易所。
易的方式也发生了变化,一些资深的牙人组成了自己的行会,由
易所分别与买家卖家签订契约、收取保证金,并将货物确定产地、划分等级,所有的富豪商贾,都在这里通过牙人公开竞价,每一笔成
价格,都会向
易所內的所有人公开,并由牙人们迅速的送到所有买家卖家的手中。因为这些积极的变化,加上界⾝巷⾝处汴京的地理优势,令界⾝巷的牙人们至今仍可以非常骄傲的宣称,此处依然是汴京最大的大宗货物
易所,这里每⽇的金银
易量是杭州
易所的五倍、彩帛丝绸的
易量是杭州
易所的十倍…
界⾝巷是大宋冒险者真正的天堂。
界⾝巷也是能带给赵颢最大快乐的地方。
宋朝对宗室与员官的任何
往,都保持着较⾼的警惕,象赵颢这样极亲贵的亲王,在此方面,反而会更加小心翼翼;但是在宗室和商人的
往方面,却几乎无法限制。宗室中有许多的人,为了维持家庭的开支,都会或明或暗的参预商业活动。而赵颢最喜
的,便是界⾝巷的金银
易所。
平时看起来小心谨慎,温文尔雅的雍王,一旦进了界⾝巷,便立即判若两人。那种一掷千金的痛快,动辄数万贯、数十万贯甚至是上百万贯的买进卖出,财富暴增暴跌带来的刺
,对于赵颢来说,实在是一种成瘾的享受。
界⾝巷的牙人不会关心他的真正⾝份,也许有人知道他是亲王,也许没有人知道。反正大家至少在口头上,没有人会提起这件事。在界⾝巷
易,需要
纳⾜够的
易保证金,让牙人们看到来路清⽩的财产证明与户籍证明,加上一个有份量的担保人——而这一切对于赵颢来说,真正易如反掌。
许多牙人都知道“赵员外”在界⾝巷金银
易所,是一个真正有胆量、而且有眼光的豪客。
在界⾝巷內,象赵颢拥有的这样的大房间,不会超过三百间——这是专门给赵颢这样的喜
到界⾝巷
易的大主顾们预备的。在这个房间外面的小房间內,有三个有着几十年经验的牙人随时守候,以备顾问差遣,十几个学徒穿棱往来,随时报告最新的报价。
“员外。”一个书僮在门口从一个牙人手中接过一张写了最新报价的⽩纸,送到赵颢跟前。
赵颢扫了纸上一眼,便听到⾝后有人倒昅了一口凉气。
每两金价现在已经冲到九百贯
钞!
仅仅半个时辰之前,金价还只是七百五十贯。
而在
钞刚刚发行不久的时候,一两金价一度只值到七贯
钞!
一年之前,危机尚未爆发,当时金价⾼涨,最⾼之时也不过三十多贯。
“员外,刚刚拿到的报价,每两金价折铜钱是七贯四十八文,铜钱在涨。”站在赵颢⾝边最近一个位置的,赫然是吕惠卿之子吕渊!
“没有人看好
钞,所有人都认为
钞废定了。”赵颢把纸片丢到一边,淡淡笑道“昨天还有成
的,今天金价对
钞,只看到买家报价,已经没有一起成
的了。真想知道石子明能有什么灵丹妙药,竟然咬牙
到现在。”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赵颢嘿嘿笑道“我就赌赌石子明,卖五百两金子,只收
钞!”
“员外!”这下子连吕渊都急了“昨⽇员外将凑到五万贯铜钱全部买进金子,到今⽇已是亏了…”
“只管卖,我买进金子,就是为了收
钞。”赵颢端起茶碗,轻轻啜了一口,笑道:“这次我和三位丞相共进退。”
他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一阵喧嚣,便一个牙人跑到门口,手舞⾜蹈,奋兴地得不能自已“员外!员外!有大事!有大事!”
“什么大事?”吕渊皱了皱眉,走到门口喝道。
那牙人
动得几乎有点口齿不清“有人进场,杭州曹家的小舍人,大手笔!”
“什么大手笔?吕郞,让他进来吧。”
“是。”吕渊将那牙人带到赵颢跟前,便听那牙人颤声禀道:“杭州曹家的小舍人进场,用铜钱,出价十五万贯,买进两万两⻩金;又卖出两万两⻩金,只收
钞!”
“只收
钞?!一千八百万贯?!”房间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不会那么多,要看有没有人敢接!”沉默了一会,赵颢已回过神来,冷笑道“他不是来买卖⻩金的,他是来救场的。”他站起⾝来,道:“走,我们去看看。”
界⾝巷金银
易所大厅內。
十几万贯铜钱的
易,在金银
易所并不算很大,但在这个非常的时刻,却未免骇人听闻。
在曹家小舍人进场之前,所有人都认为今天金价对
钞一定冲破一千贯,直到昨天,还有人在赌
钞,但在今天,似乎所有人都绝望了。政事堂、户部、太府寺、
钞局,没有任何消息,人人都只见着
钞在垂死挣扎,迟早变成废纸一堆。
但曹友闻进场之后的大手笔,真是不能不让所有人侧目。
这个小衙內若非是有內幕消息,那就是用十五万贯铜钱博了一把大小,而且有九成九的可能
要输。
十五万贯铜钱,如果
钞果真废除,它的价值绝对不止是十五万贯这么简单!
牙人们疯了似的在人群中跑来跑去,场內的豪商
头接耳,而且似乎越聚越多,许多在旁边的彩帛丝绸
易所、生丝
易所等场中
易的富商显然也听到了风声,纷纷往这边聚集。
一个消息很快在金银
易所传开来。
“刚出的《新义报》,司马相公接见了食货社的李绾、吕彰,荐举二人为
钞局丞——有人说朝廷为保
钞,要废除铜钱…”
“废除铜钱?!”
“废除铜钱?!”
牙人们跑动的脚步,更快了。
“对铜钱涨,七贯八十文!”
“对铜钱,七贯一百文!”
…
“对
钞跌,八百九十贯!”
“八百七十贯!”
“八百五十贯!”
…
转瞬之间,界⾝巷內已是天翻地覆,铜钱一路暴跌,
钞却开始回涨。
“员外,要不要再等等?”这样的变幻,连赵颢聘请的牙人,也有点拿捏不住了。
赵顼站在
易大厅的后面,看看大厅內不断更换的报价,又看看意气风发的曹友闻,咬咬牙,低声道:“买铜钱!有多少⻩金⽩银,全部卖出去,收铜钱!”
“员外?”对于界⾝巷內的游戏,吕渊一向是看不懂的,而赵颢的举动,更是每每让他胆战心惊。
“只管买!”铜钱一定会涨,
钞肯定还会跌,赵颢在心里恶狠狠地说道。现在只是还不到时候,曹友闻
本不懂界⾝巷的游戏,带着十几万贯铜钱和一个流言,就想挽救
钞,那只能是飞蛾扑火。真到风浪来了的时候,在界⾝巷內,几百万贯丢进去,也溅不出一个⽔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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