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破墨作画
“我蛮横无理!?”叶枫脸露怒容,一拍几案道:“可笑,何时轮得到你来教训本公子!”这叶枫娇生惯养,除了偶然被老⽗斥责几句,还真没被谁教训过,现下一听到逆耳之言,怒气难收,不由得摆出公子架势。
绮绮却是不惧他的,先不言有众多公子的支持,只仗着百花画舫的后台,她就不必顾忌什么。况且,以绮绮的个
,就算⾝后全无背景,亦不会忍受被个俗物破坏了雅兴!她寒声道:“绮绮虽⾝份低微,可在这雅心阁內,还是能作些主意的。兰儿,送客!”
得了姐小命令,兰儿走到叶枫旁边,摆手道:“叶公子,请。”
叶枫虽然心里有点后悔,但这话说了出来,当然不能搁着面子收回去,而且这十里柳河,又不止有她绮绮一人!他冷哼一声,起⾝甩袖:“有什么稀罕的,小爷花大把银子进来,摸不能摸,亲不能亲,你不请我走,我还不留在这呢,腻味!”
“枫老弟!”林轩站起⾝,脸⾊难堪地唤道,是他带叶枫来的,如今弄成如此场面,他罪责难逃。
叶枫没有理会林轩,大摇大摆地离去。厅中余人都有些扫兴,绮绮脸上虽淡然无变,心中却甚为难受,那叶枫的话太侮辱人了,一时之间,她不噤意兴阑珊。
李天纵一直没有说话,悠然自得地在那张摆満花卉的案边回来走动,摘了一瓣杜鹃,一瓣兰花,一瓣花菊,手指夹着三瓣香花,缓步走回之前所坐圈椅,淡笑道:“他強由他強,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绮绮姐小何必着恼?”
他強由他強…绮绮有如被人当头泼了盆冷⽔,蓦然醒悟,心中怒气全消,似是进⼊了一个新的境界!那叶枫的恶言就像清风拂冈、明月照江,只要自己不在意,有何关系?
见李天纵随口便是如此富有哲理的妙句,梁磊等人更为折服,那边的丫环连忙在宣纸上书好,恐惧迟了一般。
茶几上的⽔仙花飘出阵阵清香,李天纵伸手一摘,摘下了一片瓣花,拿起方才饮过的茶碗,正要将四片瓣花尽皆放进,忽地一皱眉头,喃喃道:“不行,差了精髓。”
司马浩疑道:“纵弟,你说甚么?”众人都看着李天纵,猜不透他准备作何事。
放下茶碗,李天纵指尖夹着四片瓣花,走到上首绮绮的紫檀案几前,期盼道:“可否借绮绮姑娘的茶碗一用?”
请茶碗一用?众人更为不解,绮绮倾倒于李天纵的绝诗妙句,哪会拒绝这点小要求,点头道:“李公子请。”
李天纵淡淡一笑,揭开那只青瓷刻花茶碗,将四片瓣花撒⼊淡青⾊的茶⽔中,轻轻摇动茶碗,那瓣花随着茶⽔而
漾,慢慢沉浸开来。李天纵将茶盖重新盖上,拿起青瓷茶碗转⾝走去。
“李老弟,你拿着绮绮的茶碗所为何用?”林轩的剑眉微锁,柔和的眼神中隐现锐利,他暗觉不妙,跟着李天纵⾝后,这家伙又要搞什么?
司马浩、梁磊等人亦起⾝跟来,绮绮更是坐不住,提裙快步,生怕错过什么。
李天纵一手握着绮绮的茶碗,一手背负于⾝后,徐徐地走到负责记录诗词语句的丫环那儿,将茶碗放在紫檀小八仙桌上,对小丫环笑道:“⿇烦你收拾一下桌上的纸张。”
两个小丫环哪敢怠慢,慌忙七手八脚地将八仙桌上的宣纸收好。
“绮绮姐小,我上回摔花害你伤心,这回又累你遭人恶言相向,虽说错不在我,但我依然心存愧疚。”李天纵温柔的声音,令绮绮心中感动莫名,那双剪⽔明眸起了几分
漾,李天纵淡笑道:“在下小才,懂得些丹青⽪⽑,愿作一幅墨画送给姐小,以表歉意。”
见他竟要当场泼墨作画,除了林轩心中揣揣,他人都甚是奋兴,李天纵能作出咏梅绝唱,不知这画技如何?
绮绮満脸感动的微笑,道:“绮绮静待李公子的丹青妙笔。”
李天纵点了点头,目光余处,瞥见林轩的嘴角牵动了一下,知他那是紧张之态,恐防被自己争了风头。李天纵笑道:“不知绮绮姑娘能否为我磨墨?”
“好!”绮绮嫣然一笑,接替过原本的小丫环,亲自拿着上好的锈花墨锭,往⽩⽟砚缓缓旋磨。
把一张洁⽩宣纸铺开于桌,边沿放上一只⽟鹿镇纸,李天纵拿起桌上绮绮的茶碗,一股混杂着花香、茶香的清馨扑鼻而来,他微微露出皓齿,以茶盖撇开瓣花,朱
凑到碗边,抿了一大口。
呆了,公子丫环都呆住了,绮绮磨墨的手也停住,怔怔地看着李天纵,两边脸颊生起一片淡淡的红粉。
李天纵竟然饮绮绮之前喝过的茶!这本来是极其无礼的举动,偏生李天纵喝得自然而然,神态轻淡,令人生不出厌恶之感,反倒觉得风流韵味十⾜。
要说最愤恨之人,就是林轩了,他与绮绮相识相
近一年,未尝有过如此亲密之举,他李天纵第二回来柳河,居然与绮绮共喝一碗茶?还不顿时嫉从心上起,恨向胆边生么!他怒道:“李老弟,你这也太过无礼了吧!”
李天纵自从含了一口茶,便闭上双目,淡淡的面容似乎跟世界隔离一样,没有理会林轩。
绮绮知他在酝酿墨画,被人打扰就会
了心神,连忙嘘声道:“林公子,先别出声!”
林轩
中纵有千百愤恨,但人家绮绮说没事儿,他自然不好再谴责李天纵了!只好憋着一口恶气,让脸⾊变得难看,他轻哼一声,重重地甩了甩袖。
就在此时,李天纵蓦然睁开双眼,眸里流光异彩,仿似看到的不是眼前事物,而是他心中的画卷!李天纵的右手疾风般飞至山形笔格,提起一支尚未沾墨的羊毫,看也不用看,羊毫直抵在⽩⽟砚里,同时嘴一鼓,倾⾝往桌上倒下一般,用力一噴,口中茶⽔化作点点⽔珠散落在宣纸之上。
众人自是大惊出声,来不及发问,李天纵已经挥毫而至,在宣纸中勾画着线条,用笔自然有力,刚柔相济,墨遇茶⽔而淡,扩散开来,这绘画墨法似冲非冲,众人皆看之不透。
从轮廓来看,这宣纸上画的应该是一株花,但绮绮从来见过这种叶如狭针,莛花串串的花!
方才绘完众多瓣花,李天纵便将手中羊毫一掷,那羊毫往外飞去,从林轩的⽩脸边擦过,跌落地上。而李天纵掷完笔,却没有停下一瞬,又往笔格疾探而去,抓起另外一支洁净羊毫,往砚中沾墨,这次沾墨较之刚才,力道大了甚多。
沾墨刚毕,羊毫便至宣纸,只见毫尖在原本的瓣花重叠绘画,以浓破淡!
这正是王维立独的破墨法,不用重彩,只用⽔墨渲染,以不同墨⾊先后相叠而相互渗透,自然淡雅。
李天纵描绘之间,几乎全无停顿,清润的笔意画出朵朵香花,那株不知名花卉在破墨法之下,纯然灵动,加上初初的噴的那口茶⽔,使宣纸有着淡淡的花茶之香,更让画中花活过来一样。
在八仙桌旁围观的几位公子,都不噤赞叹出声,梁磊轻摇着手中折扇,道:“李兄的笔墨让人惊叹啊!这破墨法竟可这般用,在下还是初次知闻。”
司马浩点点头,心忖:“纵弟的蜕变太大了!以前别说墨法,就让他绘一幅十分寻常的青竹图,他也给画得歪歪斜斜的。怎像如今,有笔有墨,画意深远,随手便是好画!”
添上最后一笔,这幅画便完成了。李天纵淡淡一笑,对这幅临时之作还算満意,但他没有就此作罢,右手一移,羊毫重新往砚台里上墨,往画卷空⽩处,行云流⽔地书上一首题画词。
绮绮自始至终地看着画卷,被李天纵⾼超的画技昅引住,⼊了神,沉浸于淡泊的画意之中。
李天纵以飘逸似仙的草书,书起一首词来,绮绮跟着笔尖喃念道:“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此⽔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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