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入室(中)
罗家新搬来莫仁里,左右邻舍因他是个中书,又有宅有铺,是个富户,都极是客气,才暖过居又来送人情帮挂红办酒席,听说是替表妹办喜事送嫁,都赞罗大人是极好的人,罗夫人还将出自己的嫁妆替表妹们添妆,更是赞她贤惠。
姚滴珠无意间走到厨房外,听见两个帮厨的妇人夸她,惊奇无比,站在那里愣了许久,回到房里笑的了不得。第二
她
办更是尽心,过了中午,就动了胎气,下边有些见红,肚子痛的紧,却是慌了。
老罗正看人安放租的桌椅,听说娘子肚子痛,慌得飞奔去请郎中。罗老太听说媳妇操劳过试动了胎气要静养,心下也有些过意不去,过来瞧滴珠,道:“孩子是第一要紧的大事,你只安心养胎。我晓得这苏州风俗不比我们乡下,我也
办不来,不如请个人来替你
办呀。”
姚滴珠要安胎,又不敢动弹,又不想叫婆婆在这个当口接过管家的权去,苏州并无合适的长辈替她出头,松江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她正是为难。叫婆婆这样说却是提醒她了,滴珠想了一会,就想到尚真真,才欠自己一个人情可以寻她相助,写了几行字叫人送到相家,请真真使个老管家来助她忙。
尚真真读完信,靠在软榻上乐不可支,喊翠墨来看信。几个翠围着翠墨把信看完了,翠依就抱怨道:“这个姚氏真是给两
面条就当胡梯,就这么着巴结上来?”
自家小姐笑的嘴都合不拢,翠墨揣磨小姐的心思,笑道:“小姐想是不要借人与她使?”
尚真真笑着点头道:“亏她想得出来。她就忘了小梅是我家出去的人,我使个管家去,她主不主仆不仆的。当如何自处?”
几个翠听了都抿着嘴笑,翠依道:“叫林四叔去呀。”
翠墨打她一下道:“你就不看小梅。也当替马少爷要脸,哪能叫四叔去?依着我,有那专替人办喜事地铺子,什么都替人
办的,请一个送过去。再两边各备一份贺礼送去,就完了。”
真真笑道:“一个可不够,叫林四叔多请几个,好不好,他们家挑,我们家人,送了礼就回来呀。送礼两边都要使人去,你们谁要去?”
上一回只有翠墨陪真真去瞧小梅,翠依跟翠月就要去吕家送礼。翠墨老成些,就合林四叔同去罗家。尚真真回尚家花园那边开仓库,先挑了花开富贵的织金缎子被面四
。再有松江结花棉毯四
,又配上两对琉璃花瓶。两对锡罐。分成两份送到吕家去。这边罗家,却是六两贺仪。使了大红锦帕包着,想了想,对翠墨说:“荐个苏州出名安胎地妇科把她。”
翠依看人装箱,掩嘴笑道:“若是那姚氏晓得,她那边只有几两银子,必气死了。”
真真笑道:“那姚氏偏要唱这一出,不分个厚薄,她哪里晓得规矩?你们两个去,休说是我一家的,只说是相家跟李家贺罗家,他们家原是替我们两家做过活地,要娶媳妇,去送份礼也是人情。”
翠墨因还要去寻人,不曾要车,跟林四管家要了个有前后的隔断的船,她们带着两个小丫头坐在后舱,到了罗家附近寻个码头上岸,翠月自去吕家。
她站在林四管家身边,虽都是奴仆本等服
,也合那富商带小姐出门差不多的气派。罗家的司仪本是一个左邻充当,看见他们几个,不晓得怎么喊,林四叔与他做了个揖,道:“罗夫人央我家夫人与她寻两个人来助忙,还请让我家这个大姐进去说一声。”
翠墨带两个看热闹小丫头,大摇大摆进了姚滴珠地内室,请安毕,说家里人手不够,替夫人寻了几个专替人
办喜事的人来,都是访过为人老实可靠的,可以放心用,再把贺仪送上,又说小姐荐了个出名安胎的郎中来,就在外边,说完了要告辞。….
姚滴珠问人家借一个,人家送了几个来,倒是没挑处,道过谢还留她们吃喜酒。翠墨笑道:“我们夫人也有七八个月了,所以大家都有些着忙,寸步不离的守着呢。婢子怕误了差使,不敢领赐。多谢罗夫人好意。”再三的辞了出来,二门处就遇见着意妆扮过的王中书小姨子,翠墨瞪了她一眼,眼看着她
出一副被人捏了脸要哭不得出声的表情向罗老太住的西院去。翠墨留心,想了想,这个王家小姨子原先到相家想见姑爷,吃姑爷警告了不见她再来。她再到姚家来,想必是合那姓王地有干系。必是王慕菲记恨小姐跟这个姚氏先后弃了他,所以支使这个惯骗男人的柳小姐来生事。她在相家没有讨到好,又到罗家来捣乱。虽然那姚氏也没人喜爱她,一来要与马少爷面子,二来若是罗家闹出事来,说不定牵出王家就连起尚家,相家正是有事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却是要跟那姓罗地提醒一声。她想了想,出来合林管家说了,林管家深以为然,道:“我去合那个罗中书说呀。你们先回去罢。”
他寻到罗中书,就道:“小老儿有两句闲话要说,可得借一步说话?”
罗中书看他板着脸,极是疑惑的带他到帐房。林四叔就道:“方才我家大姐在贵府看到一位客,好像是王慕菲中书老爷地小姨子,这位小姐却有些名气,从前姓过黄、姓过江、姓过王,这三家,都是嫁了女儿不久,女婿家都叫人搬空了地好人家。”看罗中书张着嘴发呆,拱拱手自去了。
罗中书是个极老实厚道的人,想不明白人家管家为何郑重跟他说这些捕风捉影地事,,就去问他的娘子。姚滴珠一听就明白人家是提醒她们这个姓柳的打主意打到她家了。她柳眉倒竖,怒道:“姓王地家里。再没一个好人,不许合他们来往,你快赶她走!”
罗中书为难道:“我也晓得不好合她来往的。然人家好意来贺,又合娘相与的好。还认了干娘,只慢慢疏远她呀。”
姚滴珠气极,就动了胎气,肚子又疼起来,忍着痛道:“我为着你嫁表妹。反要赔了孩儿,你反给我气受。不成,今
必要叫她滚出我罗家,以后不许她进我家大门!”
罗中书叫娘子
地无法,到老娘的院子里去。金银姝两个躲在厢房里不肯出来,却是小梅在那房里陪着地,这边老太太屋里坐着仁义里几户人家的太太
们,那个王家的小姨子,正娇娇怯怯坐在罗老太手边。抿着樱桃小口笑。
看见儿子进来,罗老太就问:“滴珠找到人帮忙没有?若是找不到,说不得还要我出头的。”
罗中书老实答道:“她去寻了个朋友。找来几个司仪,都
把他们安排了。”
罗老太本是拿定了姚滴珠在苏州没有亲友。所以卖个好儿。才好跳过媳妇把管家的大权揽过来,听见这样说。失望道:“司仪都是外人呢,你要小心看着,到女眷这里来做什么?”
罗中书看看柳青青,要他赶这样一个小姑娘走,他哪里开得了口,为难道:“也没有什么,就是来看看娘。”退了几步出来。
他不肯招惹那柳青青,柳青青却不肯放过他,附到罗老太耳边问
房在哪里,老太太指指后边道:“你从东侧门到后边去,一个红门地就是了。”
柳青青慢慢出门走到一边,提着裙子追罗中书,脆生生的喊:“干哥哥,等等我。”
罗中书住脚,回头睁眼看是她,想到娘子不喜爱她,忙道:“小大姐,干哥哥不是
叫的,你放尊重些。”
柳青青的大眼睛挤出两泡眼泪来,说话都带哭腔,道:“青青打小没有亲娘,我爹到任上去嫌我是个女儿累赘,就把我丢在姐夫家。好容易有干娘疼我,哥哥不喜爱青青,呜呜。”就使袖子使劲擦眼睛。
院子里人来人往,罗中书怕人家误会他欺负小姑娘,拉她回西院角落里,好言道:“小大姐,你这是做什么?你认我娘做干娘自由你,满大街叫人听见你喊我干哥哥,不怕污你清白么。”
柳青青“扑哧”一声破啼为笑,上来八着罗中书的胳膊,笑道:“怕什么。”秋波一把一把甩出来,含着羞道:“我在姐夫家没皮没脸的住着,我那个姐夫,你也晓得不是什么正经人,若是哥哥心痛人家,不如就娶了我呀。”
罗中书如同五雷轰顶,用力把柳青青甩
,正
道:“你才多大点小姑娘,怎么净说混话。”退后两步看见街上车马行送花轿来的李管事路过,忙喊道:“李老板,烦你喊个小轿来,送这位大姐回梨花巷。”
柳青青气急,她是头一回遇到这么不晓得风月的老男人,明明这个姓罗的还偷姐夫前头地娘子,那个女人生的也不比她好多少,怎么自己就哄不到他?
无用,想必下回也不好进罗家门,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撕破了脸闹一场,他家要办喜事,自然不肯叫人闹事的,然闹了这一场,在苏州名声就坏了,不如…柳青青两只眼睛咕碌碌打转,正想主意。一抬小轿到跟前,罗中书带着两个管家,请她上轿。她无计可施,使袖子掩着脸,红着脸去了。
王慕菲跟娘子在家,虽然嘴上都不说,其实都在等这个柳青青地好消息,柳青青灰头土脸回来,王慕菲忍不住道:“你吃亏了?”柳青青没好气道:“姐夫,你不是说那个姓罗的好
无德么,哄得我去寻他,蹭了一鼻子灰,叫他使人押着送我来家。他家地大门,是不好再进去了,枉我花了许多水磨功夫,都白费了。”
柳如茵道:“这倒奇了,他要是个正经人,也不会偷相公前头地娘子,想是你法子用的不对。”柳大小姐忘了王慕菲是她相公,差点就要说出:“不然我出面去试试”地话来。还好及时
了回去,取了一碗茶递给妹妹吃。
王慕菲却道:“你们可还有别的法子,这夺
之恨不共戴天。岂能由着这一对
夫
妇逍遥快活。”
柳青青跟姐姐对了个眼色,转笑道:“姐夫。我是不能了,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王慕菲笑道:“你不是说她跟婆婆不对付么,她嫁我之前,在松江惹下一个官司,牵连着人命呢。你只想法子把他家地钱拐出几千两来,我就去松江寻人把旧官司翻出来。他家无钱打点,自然要吃官司。”
柳青青笑道:“这个釜底
薪的法子实是好,只是如今人家都不在家里藏银子,俱是送到钱庄取利息。我能挤多少现银?你先想法子叫他们打官司,自然要多备金珠打点,我
个空子把金珠拐来,不是顺手?”
王慕菲合他那些放债揽官司的朋友们处久了,也长了见识,从前只说要等做了官报仇“十年不晚”如今连活动地银子都没有。叫他想出这又能挤银子,又能报仇的法子来,他心里其实有些得意。他出主意
子跟小姨子都点头。可见他地法子是不错的。因道:“这样极好,我今
就去松江。房东这几
来。你们合他说,叫他再等几
。我卖了棉花就与他
房钱。”
大仇指
可报,他看阴沉沉的天,都觉得心里郁闷之气一扫而空,收拾个包袱,与娘子几两碎银,又到后边跟老娘说,叫她看紧前边两个女人,快快活活向松江去了。
王慕菲被支走,晚上柳家姐妹两个同
睡下,到了一更时分,柳青青就爬起来,道:“姐姐,我白
已看好门路,你在家寻下可以收藏金珠的地方来,看我借几两银子来使。”她从箱底翻出
香,又换上了紧身衣衫,因为上回在相家吃狗咬了,这一回还在怀里揣上几个
包子,又揣上一把小刀,行头备齐方才出门。
她出来贴着墙,深秋的晚上道上无人,不过一柱香功夫就到罗家,轻手轻脚翻过去,只有西院老太太屋里点头灯。柳青青轻松跳下二门地高墙,觉得脚下软软的,移开脚一看,却是只墨黑的大狗,也是一身酒气,想是谁灌狗吃酒耍子,她随手就把包子丢在狗跟前。
罗中书住的内院连灯都没有,柳青青在卧房窗外听了好一会,只听见男子打呼噜的声音,这却是天赐良机了,一个有孕的妇人就是醒着,也不敢合她动手的。柳青青摸摸怀里使油纸包好的
香,这个东西得来不易,能不用还是不要用它。她使小刀戳破糊窗纸,伸手进去捞着窗拴,只轻轻一拨,那窗户就开了。
柳青青跳进房,打起火石点着灯,先照
,
帐掩的甚是严实,她放心去翻姚滴珠地妆台,把妆台上几
珠钗丢进妆合,还特为把不值钱的纱花挑出来抛在桌上,连盒子都系在
间,又摸到箱子间去,轻轻掩了门放灯放在一个高台上,使出高人开锁的本事来开了她几只
在底下地箱子,捡那值钱的料子包了两尺高地一大包,方小心替她把箱子理好,出来又把灯放回原处。这一趟极是容易,她翻墙出来,气都不
一下。寻了个背光地角落,又把妆盒里的地金珠簪环尽数倒进包袱,那妆盒虽然极是精致,却是留不得的,随手甩进路边一间破院里。柳青青平安到家,姐妹两个
天喜地在灯下,把金珠都一样一样看过,估了估也值得一二千两银子,那料子都是上好的,一块也值七八两到十一二两不止,可惜是贼脏,只能折现。第二
柳如茵候公公出门,就到后边把婆婆拌住。柳青青妆做买菜,把家人都支使开,提着一个大包走了两条街雇轿子到城里,寻到曲驼子的下家,把姚滴珠的金珠绸缎换了张一千二百两的折子,藏在一个中空的银锁片里,贴
挂在衣内,才笑嘻嘻买了几样
菜回来。
王老夫人叫媳妇拉着在厨房包了大半天的饺子,心里也怕她们耍花招。老太太出来看了两回,小怜并南风在内院墙
底下晒太阳,棉花都在厢房里,封皮都是好的,只有那个小的不见踪影,她是常在外边耍的。王老夫人放心,过不得一会柳青青又带了
菜回来,她就不做声音了。
话说罗中书第二
早晨醒来,看见窗户大开,就道:“这几个丫头怎么这样不小心,窗都不会关?”爬起来看看,房里好似少了什么,然各处又不像动过的样子,推娘子道:“滴珠,你起来瞧瞧,房里好像少了什么?”
姚滴珠正是渴睡的时候,
迷糊糊睁眼,满头的瞌睡虫都飞起有三丈高,惊道:“我的妆盒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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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红红的说,照这个进度,估计下个月十号左右才能全本…我又不会结尾了,对指头。好想写新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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