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重下决心
“在那以后,布玛非常讨厌爱菱,大概是我身体里头
有布玛最讨厌的血吧!”
说完了故事,爱菱的小脸上不见哀伤,一丝不相称的苦笑,一闪而逝。
很吃惊的发现,这女孩居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在莫问的记忆中,爱菱常常傻笑、娇笑,尽管有时候会哀伤、掉眼泪,但整体说来,她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天真活泼、不知世间愁的女孩,这样的她,居然也会苦笑。
(难道说,她的傻里傻气是…)
听完了惊心动魄的往事,莫问有种感觉。在这女孩平时的
颜下,是不是有自己所不知道的一面呢?
对于隆。贝多芬的心境,莫问颇能体会,换做是自己受了这样的刺
,当然也会屠杀人类报复,数目不用太多,十万八万是跑不掉的…
对于自己同类的所为,莫问无言以对,反而对爱菱升起敬意,在经历那样的事情后,仍能不受打击地成长。
“你、你不要那样看我啦!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一样…”爱菱道:“虽然发生了那样的事,可是我对自己有一半人类血统的事并不讨厌喔!因为我知道在人类里头,有西玛那样了不起的人物,也有莫问先生这样的好人。”
被拿来和爱菱的母亲并列,莫问委实觉得受宠若惊,两颊发赤,不安地苦笑。
“白天遇到的敌人,就是当初的那个怪物魔族。他追过来或许是想要报复吧!”
爱菱道:“而我对他说的那句话是“如果杀掉我,你永远也不知道破印密语”所以他才缩手,不过,这种好运可能没有下一次了。”
莫问可以理解,那个奇雷斯明显是杀意一起会忘记一切的狂人,下一次说不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杀了再讲。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卷入魔族纷争,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不能认同布玛的作法,所以想要试着去阻止,那最好的方法,就是成为一个像布玛一样的优秀创师,能够克制他开发出来的武器,这是我唯一所能做的事。”
爱菱道:“所以,不管怎么困难,我都要当一名创师。”
凝望爱菱,莫问心中有着叹息与惭愧。
这女孩也吃了很多苦头吧!
与其天真烂漫的外表不符,她所成长的环境,竟是如此,那么,她整天傻笑的
源,究竟是什么呢?
莫问隐约有些明白,在广场初遇时,自己为何会受到这女孩吸引,而随她长程跋涉,奔波至今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原来,在不同的外表之下,两人的心境,竟似有相通之处,看来在冥冥中,果然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把两个相似的沦落人凑在一起,而和她的坚强相比,自己这窝囊废真是太狼狈了…
“我和布玛有赌约,如果我能在这次月圆前,把黑曜镜收回,就可以被授与见习生的名义,重归门墙,所以…所以…”
爱菱的话,并没有说完全,在“重归门墙”的借口后,有着关心父亲、想把父亲导回正路的心意,她希望,能够以女儿的身份,为父亲再尽一分心力,而这番心情,莫问确实掌握住了。
“我的能力有限,换言之,我只能护送你到敌人的巢
,这样也可以吗?”
“咦!”
听清楚莫问的话,爱菱吃了一惊,跟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嗯!如果真的不行,只要莫问先生能送我到黑曜镜十丈之内,我就有办法了。”
莫问点了点头,他并不清楚爱菱信心的由来,不过,怎么回收器具,是创师的工作,而自己,只要专心护卫就可以了。
“谢谢莫问先生,谢谢,真是太谢谢了。”
事情终于有了转机,得到了莫问的承诺,爱菱高兴的几乎要跳起舞来,她紧握住莫问的手,拼命摇晃。
“谢谢莫问先生…”
受不了这乐天派的热情,莫问笑道:“不要那么高兴,也许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怕我趁半夜偷溜吗?”
面对这尖锐的问题,少女愣了一愣,之后,犹如林间
花绽放,她微微笑了起来,只是一笑。
“没有关系,不管怎么样,爱菱都是相信莫问先生的。”
又是相信是吗?
莫问摇摇头,这女孩好像学不到教训似的,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支持她这种盲目的信心呢?
或许是历练不足吧,莫问没有能够发现到,爱菱脸上的笑容,与其说是无畏,倒不如说是准备豁出一切。
那是抹充满死气的微笑。
夜深野静,仅有三五声鸱鸣枭唳,诡异凄绝,听得人心头一颤,增添了许多不祥的意味。
结束谈话后,爱菱回到孩童们歇息的房屋里,预备就寝。莫问仍旧是挑了
靠近那间房屋的树木,悠悠哉哉地侧躺其上,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以他武功自是无惧这区区山风,任由寒气侵体,浑不在意。
对月沉
,莫问回想这一天的种种。
帮助爱菱的差事,发展至今,已大违初衷。
若是在一年前,管他敌人千军万马,只要一剑在手,他曾怕过谁来?
可是现在不同,自己的功力大损,剑术不及往日三成,遇上强敌,那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更何况此路之上,还有奇雷斯那样厉害的魔族敌手…
况且,忆及老师的吩咐,莫问更是一凛。
一年之期未满,在这时间之内,计决不容分毫有失,否则,所有的希望,就此付诸东
。
“龙之腾也,必潜乃翔。”老人正
说:“你若忍不过这一关,一切皆休。”
“真是不好啊!原本只打算应付几个
贼的…”
对着半轮明月,莫问苦笑,其实,他原本的想法,是如果事情的发展超乎预料,便立刻
身,袖手不顾,以免坏了大事。
照理说,自己现在已该
身而退了,为什么会答应这女孩的要求,继续与她共行呢!
而那个理由,自己应该很明白吧!
“如果你在这里,也一定会赞同我的作法吧!嘉敏,这女孩是托了你的福啊!”莫问颓然而笑,他知道自己很怯懦,如果他真的勇敢,如果他还有一个身为男人的资格,就不应该在这里,拿爱菱发
怒气,像个傻子似的陷入回忆,而是立刻奔到她的身边,做自己该做的事,可是…可是…
“对不起啊!我真是太没用了,到头来,我也只不过是个没用的男人…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越想越是愤恨,莫问的指甲,深深嵌入拳头里,用无声的恸哭,来发
所有的伤痛。
“阿谟姿咪,那嗄哩那鸪,亚沙西咪依咪估…”
从下方不远处的木屋里,传出了小小的歌声,吸引了莫问的注意力。是爱菱在唱歌,声音很低,细若蚁鸣,若不是莫问特别运起听力,根本就听不仔细。
看来,是爱菱睡不着,自己唱起催眠曲了。
“唔…”记得爱菱以前说过,这曲子,是她母亲教的。在了解曾经发生的往事后,听到这曲子,让莫问感觉不快,有某种深沉而悲伤的雪晶,在银发男子的
中,缓缓沉淀。
而他并不喜爱这种感觉。
下意识地,莫问冷哼了一声。
被他所惊,歌声嗄然而止。
“怎么办,莫问先生会不会不高兴啊!”木屋里,爱菱搔头懊恼,忙着对孩子们解释。刚才因为有一个男孩做恶梦,把大家吵醒,为了要哄他们睡觉,自己这个小姊姊只好设法唱催眠歌,却一时忘了莫问不喜爱这首催眠曲。
“我真是笨,明明知道莫问先生不喜爱听这个,怎么还偏偏唱出口…”
爱菱自艾自怨,用小手
敲着脑袋,惩罚自己的不成
。
“做好的“无双型超级发音器八号”偏偏又故障了,不然,就不会惹莫问先生生气了。”
爱菱喃喃自语,却又不知该怎么样和这些一脸期待的孩子们解释,背后伤处又痛了起来,真是手忙脚
。
(如果莫问先生又生气了,会不会跑掉啊!)
这个想法吓坏了爱菱,她连忙站起身来,要去向莫问先生道歉,保证不敢再犯,哪知动作太急,脑袋撞倒
板,痛的叫出声来。
“唉喔!痛死我了。”
爱菱抱着头,对几名担心她的孩童
出笑容,还没来得及说话,悠扬箫声,忽然在众人耳畔响起,出乎意料地,演奏的曲子,是相当熟悉的旋律。
“这是…”
爱菱先是一呆,继而惊喜
集。
是自己的那首催眠曲…
基于一种连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心情,银发男子放下高傲,自愿充当一晚的音乐盒,用其
湛的乐技,代替歌声,向众人说声晚安。
“谢谢你,莫问先生。”
并没有说的很大声,爱菱领着孩子们,从窗口小声地向这“好心的莫问先生”道谢,而她也知道,莫问先生此刻并不需要道谢。
“有那个时间去说谢谢,不如早点给我睡着,一直吹箫很累的,真是爱给人惹麻烦的丫头。”
如果去向莫问先生道谢,后果一定是被他狠狠敲着头,这样责备着,这点,爱菱很清楚。
不是任何机器制品所能比拟,如天河般
的箫声,让少女脑海中的时光,为之倒
,彷佛回到许久之前的夜晚,有个轻柔悦耳的女声,在耳边缓缓低唱。
在这一刻,小小的发明家,眼眶中充满水气,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谢谢,莫问先生,谢谢。”
在莫问为了自己心态转变而苦笑的同时,另外还有一个人,也对自己应该如何处理眼前的变化,感到迟疑。
原本仅是尾随在偷溜出家的小师妹身后,像过往那样暗中保护的朱炎,那
见到莫问的脸孔后,极是吃惊,必须要立刻与一个人取得联系。
尽管来自魔界,但魔导师所爱用的水镜之术,朱炎并不会,故而必须暂离此地,到山区以外的市镇取得材料,做出能够与水镜之术相呼应的魔导设备。
相信这个叫莫问的男人有足够实力守护小师妹,朱炎暂离岗位,然而,他却想不到会有一名估计外的神秘高手忽然出现,将莫问杀得大败亏输。
此时朱炎身在距离爱菱数百里外的一个山头,使用着刚刚完成的通讯器具,接通风之大陆西方边境的一座城市,隔着虚幻影像与水镜,双方开始交谈。
将事情完完整整地报备了一遍,朱炎静默下来,等着友人的答覆。事情其实很简单,一个一年前就该死的人,此刻尚在人间,那么,要不要让这该死的人再死一次,以免多添别的麻烦呢?
看得出来,这个“死人”武功未复,实力不如过往甚远,如果不趁这时候下手,被他复原,以此人的才气、武功,势必是个可畏可怖的强敌,故此,朱炎等着友人的裁决。
“…由得他去吧!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友人的回答,朱炎并不意外,因为他知道这家伙的矛盾性格,当下仅是皱着眉头,沉声道:“斩草不除
,春风吹又生,如果阿忠知道了,一定又会怪你心软了。”
“我并没有心软,只是…每个大难不死的幸存者,都该有这样的权利吧!”
一切的通讯到这里便已足够,朱炎举手毁去这副临时设备,朝数百里外的布朗村赶去,预备重回岗位,只是在这同时,他为着友人感到强烈惋惜。
(你真是个傻瓜啊!既然要做,为何还下不定决心?是不是因为你太知道自己的软弱,所以才整天戴那么一个冰冷东西来掩饰…)
微星沉沉,东方的天空,隐约吐
着金色的晨光,这一夜,马上就要过去了。
树枝上,银发男子随风起伏,收起
箫,轻拂着手中光剑,作最后的检查。
虽然一夜没睡,但银发之下的面孔,却显得生气
,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
剑已经准备好,自己的身体,也已经调适完毕,该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
着东边的第一道晨曦,莫问眯着眼睛,盯着右掌直看,在掌心,几样精致的小饰物,静静地发着彩光。
爱菱曾经说过,这些东西有不寻常的意义,这么说来,是她母亲的遗物罗!
看样子,自己可真是收了个不得了的酬劳啊!
一声似有还无的语音,从他喉间溢出。
“大笨蛋…”
不知道是在嘲弄自己,还是嘲弄那
迷糊糊的小女人,又或者,两者都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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