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旁白:明清远成了宫里最荣幸的宠臣,他起源于我之于他的造化,成就于自己高超的医术
和永远机智敏锐的言谈。他那被一头站发和一块方巾装饰起来的神秘身影,像一个幽灵,终
伴随在母后的左右,令父亲阴影下本已动摇的宫廷生活又平添了几分魔幻的异彩。你
后来对我讲,他那令许多人望而生畏的眼神其实隐藏着善良而忧郁的深沉底蕴,令人不得不
想探个究竟…
1.议事殿白天内景
武则天坐在一扇绢画屏风的前面,神色安详地端视三个儿子,旦、显、贤坐在她的一侧。
每个人都因为自己不同的处境而在面容上稍稍
出内心的不同内容。贤面色苍白,眼睛闪
烁着
而偏执的光泽。
明清远独立于屏风的后面。聆听着外面的谈话,并从屏风的
隙中窥视着三个皇子。
武则天:我最近忙于朝政,很长时间也没有见到你们了,也不知道你们都在干些什么?
显和贤都紧张起来,开始思索着武则天的用意。
武则天:别紧张,好像我总给你们出难题似的。弄得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们是我的儿子
还是我的臣仆,我有那么厉害吗?
看着两个哥哥,旦首先开始说话。
旦:做帝王的孩子,从来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从懂事起就有无数的规矩和礼仪在时刻
提醒着、告诫着我们。我们不仅是您的儿子,也是您的巨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要符合自己
特殊的身份和地位。简单、直率而坦诚的母子关系是一个皇子的非分之想,我们也许只有在
夜午的
梦里,借助梦吧,实现普通人再普通不过的情怀。这已经是异常瑰丽而美好的奇迹
了。母亲应该理解我和哥哥们此时诚惶诚恐的心情。
武则天:我理解你们诚惶诚恐的心情,但道理却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你说呢,贤?母
亲真有那么厉害吗?
贤:母亲对敌人严厉,对亲人友善,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实。使我们深感庆幸的是我们
是您的亲人而不是敌人。
武则天:说得好。只要你们明白这个道理,很多自寻烦恼的事就会
刃而解。
贤:不过有您这样一位睿智、聪慧而伟大的母亲,我们只能时刻以诚惶诚恐的心情去面
对。因为我们的心智和才华在您面前总显得低下而鲁钝,我们必须以十二分的努力和专注来
聆听您的教诲,哪怕回答您最细枝末节的一个问题。为了您不同凡响的心灵不会对我们失望,
也为了向您学习权力的智慧,更为了让您高贵的母爱不会因我们的无能而蒙受玷污,我们必
须诚惶诚恐。
武则天:显,你哥哥说了那么多,你觉得他有道理吗?
显:我,我,反正我
羡慕太平的,有时候觉得当皇子太累了,真想变成您的女儿。
武则天:(哈哈大笑)你们总是想方设法揣摩我的心思,不过话要是说得太聪明了,就
会适得其反。还是显能让我高兴。告诉你们一个做人的道理,在你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时候,
说实话往往是最聪明的选择。
显连忙擦汗,
出因意外受宠而欢喜的表情。贤眉头紧缩了一下,苍白的脸色泛起一道
因过于紧张而现出的
红。旦担心地看了二哥一眼,把视线转到绢纺的屏风上,似乎在欣赏
上面的画面。
武则天:显,告诉母亲,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又配制了什么香呀?
显:(神色飞扬起来,不再结巴)我最近不配香了,正跟摩揭陆来的和药方士邵逸婆婆
罗学习培植延年益寿的药。
武则天:这种药有什么奇效吗?
显:这种药最初只生长在天竺国深山里的一种石田中,药
十分猛烈,能够融化肌肤、
草木和金铁,只能盛放在骆驼的骼髅之内,然后再转而落入千年的葫芦当中,才能喝下去。
凡是有这种药水的地方都有石像守护,如果山里人把药的秘密
给陌生人,就会在梦中死
去。
贤:母亲问你药的效果,你呀里呷喀说这么多干吗?
武则天:贤你总是这么
急,让你弟弟讲完。
显:(不安地看了一眼贤)这种药能让人多活五十年。
武则天:倒是有些意思,你相信吗,旦?
旦:延年益寿自古有两条途径,金石、补药、寻求长生不老仙丹是一种;静心修养,清
心寡
,思悟天人合一是~种。我倒从未听说谁因此而成仙得道的。不过两条路殊途同归,
都是让人感悟天地造化,认清自身的渺小软弱,从而更加珍惜生命光
,最终由彼及人,爱
护天下众生。
武则天:这倒不失为一种帝王之道。母亲想把这个那达婆什么罗访进宫中,(转向贤)
你觉得怎么样呢?
贤:以离奇故事混淆视听,以诡秘传闻蛊惑贵胄子弟,这明明是江湖骗子的惯用伎俩。
(这时贤看见屏风下面一双微微抖动的僧鞋,神色微变)不过母亲把他请入宫中,也正好可
以清宫中的有道之士识破其嘴脸,为世间除一妖孽。
显:母亲,那
婆婆罗师傅不是妖孽,更不是江湖骗子。我亲眼见过他的起死回生之术,
神奇极了,你可别听哥哥瞎说。
武则天:瞎说不瞎说,见了就知道了。(看了~眼心事重重、死盯着屏风的贤)旦,你
最近在做什么呢?
旦:我在给每只鸽子起名字,鸽子每天带着我的心情飞上蓝天,俯瞰大唐的锦绣山河,
使我神驰在广阔的天地之间。它们比最好的朋友还要知心,我用这种方式表达我的尊敬和谢
意。
武则天:如果能和鸽子~齐俯视大唐的锦绣山河,肯定会深深体验到李唐王室一员的光
荣与神圣(沉思着闭上了眼睛)我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心境,我也想让你的鸽子因为你而深感
庆幸…贤,传我的旨意,从今往后鸽子为我大唐的国鸟,
止
猎捕杀,违者重罚。
贤:(从走神状态中被惊醒,急忙起身施扎)遵命!
武则天:好了,今天就聊到这儿吧,我看你们也有些神思恍惚,旦一定在惦念他的鸽子
了。显,你恐怕是研习药术而不能安心吧?你们都回去吧。
几个人起身告辞,武则天叫住贤。
武则天:你还没告诉我作最近做些什么呀?
贤:我不能像弟弟们一样整天玩耍,有无数的太子政务要处理。
武则天:和那些江湖游侠、亡命政客厮混也算做太子政务吗?
贤:(极为紧张)…我从来不认为他们是什么亡命政客。来我府上的都是~些青年俊
杰…
武则天:是吗?如果真的是俊杰,就把名单呈上来,我给他们官做。但是你以后尽量少
跟这些人来往,免得给不知情的人留下话柄。
贤允诺着退下。
明清远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武则天:看来这个那
婆婆罗的骗术越来越高明了。太宗时代他就诡称能炼制出长生不
老药,骗取了宫中的大量财物,后来被驱逐出宫,现在又来
惑皇子。
明清远:这也在所难免。有福之人总有江湖异类伴其左右。这是因为他们希图托庇于权
力的萌泽下,以隐藏自身的
气和晦气。依我看,显有大福大贵之相,不会被其所害,反倒
福及了这些小鬼。要让皇室稳定,显是最合适的人选。
武则天:那贤的面相又怎么样?
明清远:剑眉过重,目角带有刀斧之气。贤的面相杀气太重,尖利有余,厚重不足,恐
怕将来会损已而伤人。
武则天:旦呢?
明清远:四皇子面目纹理如浮云
水,尽呈祥和之气,却又变化不定,有隐隐风雨之势,
这是化外散他的面相,极为罕见,臣也拿捏不准。不过看他眉心有一剑纹,如果将来成仙,
也要遭受刀剑之苦,正所谓兵解。天后不必为他担心,但齐家治国看来不是他的本
。
武则天:…其实,我最想让你看看太平,也不知道她婚后生活怎样了。
2.贤的寝宫夜晚内景
贤来回在屋中走动着,看得出他的不安已经达到了忍耐的极限。
贤:母亲今天为什么要召见我们呢?母亲为什么要召见我们呢?
他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征求旦的意见。旦看着他的神色,担心而又无奈地轻轻摇头。
贤:她绝对是有目的,绝对不是心血来
,绝对不是突然关心起我们的日常生活。对,
她是在关心我们,关心我们的所思所想,是要关心我们对她有没有异志。旦,我今天是不是
有些失常,我今天有没有引起她怀疑的举止?旦,你
悉世事,明察秋毫,你得帮我!
旦:二哥,你别这么紧张。
由心生,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保持镇静,祸事就去了~
半。再说会发生什么呢?母亲不是也说了,只要我们真心做人,一切烦恼都会
刃而解吗?
贤:对,是这么说了。她还说了好多别的,你没听出来吗?句句都是弦外之音,似在威
我。
旦:母亲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使那么多诡计的。我们是她的亲人。她怎么忍心这样冷酷地
戏弄你呢?你只要不做什么错事,以母亲的英明,错误的惩罚是不会降临到你身上的。贤:
你是太不了解她了。不,你是太不了解权力了,权力就像一个陷阱,不管什么掉在里面,都
没法逃脱,甚至亲情。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最需要精心保护的东西。它~旦落入陷阱,
一旦被权力的毒刺扎伤,最先坏死的就是亲情。
旦:我不了解母亲那边发生了什么,我倒担心你的亲情是否
已经中毒了。
贤:你当然不了解,你走了以后母亲盘问我门客的事情。她的眼睛是那么犀利,闪烁着
比我手下任何一个剑客的凶器都要寒冷的光泽。你真没发现什么迹象吗?你没看见屏风后面
的那双僧鞋吗?这还不能让你理解我的处境吗?
旦:二哥,我还是那句话,临事不
,危险已经远去了~半。贤:但是现在,危险增加
了一半。我知道母亲现在的弄臣明清远就是僧人。他专门为母亲占卜凶吉,谈论时运天象,
然后借机进谗言。他躲在屏风后面干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观察我们呢?他肯定是在偷窥我的
心事,这个妖孽,大唐又多了一个祸星!他肯定已经用妖法扰
了我的心智,让我丧失为李
姓恢复光荣的雄心和气势。看来我不能再忍耐了,我要先杀了这个妖孽!
旦:你想好了吗?
贤:我想好了吗?我当然想好了!
显:那你是在引火烧身,你是在用一个小人物的狠毒点燃你身边的危险之火。我想母亲
还不至于被一个术士的几句无稽之谈引入歧途。
贤:怎么不会?她搞过雳胜之术,她对那遍婆婆罗满怀兴趣,这是太宗时期臭名远扬的
江湖术上。她崇情无聊妇人津津乐道的参佛礼拜,她怎么就不会听信明清远的谗言?明清远
的出现加大了我的危险,也增加了我与她宣战的决心,我绝对不能让以理智、冷静著称的李
唐王朝受
人心血来
的左右。我绝不能让李家的子民丢掉礼义仁爱的儒教传统,而被无稽
的妖道神佛愚弄。我要杀了他,我必须杀了他,你说我应该不应该杀他?
贤茫然无助地看着夜空。他与其说在问旦,不如说是在问上苍,问神秘不可知的命运。
3.西府僧房夜晚内景
桌上已摆好饭菜,明清远和太平相对而坐,薛绍的座位上依然空着,太平尴尬地冲明清
远笑笑。
太平:清远师傅,要不然我们先吃吧!
明清远:不,还是再等一等驸马,我毕竟还是客人嘛!驸马每天都回来这么晚吗?
太平:…不是,偶尔而已,驸马最近很忙,城里最近据说不安宁!…师傅干吗这样
看着我?
明清远:师傅应该怎么样看着你呢?我这满脸就只剩下这一双眼睛,这和被看的人心情
有关。有时越怕别人看,就觉得眼睛正那样盯着你,所以,师傅就总邀人误解甚至遭人仇恨…
太平:师傅还是那么伶牙俐齿,我只随便问了个问题,就得了师傅这么一大通表白,都
不敢和您说话了…其实,我有什么害怕的?我才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呢?
明清远:太平,你,高兴吗?
太平:现在?当然高兴了,师傅好久没来看我了,我自然喜不自胜。
明清远:太平,你高兴吗?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太平:…问什么?…嗅!高…兴呀!新婚燕尔,嫁了我中意的人,失家公婆又拿我当
亲女儿待,我哪儿还有什么不高兴呢?…我高兴,当然高兴,像…我所…愿望的…,
那样…高兴!
太平明显说得越来越不自信,但却依然勉强坚持着兴奋的情绪。明清远仍含义深刻地盯
着做戏一般的太平。
明清远:公主高兴就好!记住,您是大唐公主,理应获得世间最快乐的生活…别委屈
了自己!
太平:我不委屈,我才不会让自己委屈呢!…
薛绍适时赶到,依旧穿着朝服。他进屋后发现有明清远,怔怔地站在那里。
太平:公子回来啦!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感业寺明清远
师傅,就是给我算命,说我们肯定会见面的那位…
明清远:贫僧拜见驸马!
薛绍:(冷冷地)幸会…你们谈,我先休息了…
太平:公子不吃饭了吗?我们在这儿候你多时了…
薛绍:你们先吃吧,还等个什么!再说,我也不饿…
太平:哪有不吃饭的道理…
太平刻意做出很亲热的样子,拉住薛绍的手,像是给明清远看。
太平:…公子入席吧!
薛绍只得与太平就座。
太平:再说,我早就想介绍你们认识了。我师傅可是个了不起的人,不仅会治病还会相
面,预知未来。最可称绝的是他一眼能看出你现在想的是什么!父是的眼睛就是清远师傅治
好的!
明清远:我哪有那么神,只是观察事物人
较之一般人更仔细罢了!
薛绍:师傅请自便,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薛绍提起碗筷自顾自吃起来。太平尽量做得语调轻松,试图活跃一下略微沉闷的气
氛。
太平:薛公子就是这么一个人,平
里沉默寡言,好像没什么话,其实心里却永远热情
似火,只不喜表
而且。是吧,公子?
薛绍继续吃饭,不置可否。
太平:(有些尴尬)师傅,请用吧!
三个人默默地用餐,各怀心事,餐桌上出现一阵难堪的沉默。
太平:公子,莲子汤好喝喝?
薛绍:嗯。
太平:是我亲自下后做的!
薛绍:多谢公主!
太平:我还有一道菜献上,公子猜猜是什么?
薛绍:不知道,那哪猜得中。
太平:我现在就为您烹制,公子,把您的佩刀给我!
薛绍:佩刀?…
薛绍这才抬头,望着太平。太平冲他诡秘地微笑。薛绍会意,从
间解下佩刀,放在桌
上,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太平捡起刀,眼睛盯着明清远,故技重演,不动声
地割下她的“手指”明清远不知
内情,先有些吃惊…
明清远:(惊叫)公主,你…
薛绍:师傅不用担心,她经常这样…
明清远这才意识到“指头”是面做的,太平切下手指。
太平:我最喜爱吃我自己的身体,吃完了又能长回来…公子,你吃吗?
薛绍接过手指,干脆地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儿地嚼,头甚至都没抬。
太平愣愣地看着薛绍,眼里竟然涌动了泪水。
4.陵园白天外景
刻碑人:您刻什么碑文呢?这么好的一块碑,总不能空着吧?
薛绍:…就刻“长相守”吧!
刻碑人:长相守?是人名?
薛绍:不是…我欠您多少钱?
刻碑人:公子您不是…差人付过了吗?
薛绍:(惊异)付过了?什么人付的?
刻碑人:是个女人,头戴面纱,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猜得出,一定面若桃花,正值妙
龄…怎么,她不是公子派来的?
5.武则天座宫白天内景
薛绍跪在武则天脚下。
武则天:平身吧!
薛绍:谢皇后!
武则天站起身,背起双手,围绕着薛绍来回走动。薛绍于是很被动,眼睛不知落在何处。
武则天:知道我为什么召你进宫吗?
薛绍:不知道。
武则天:再想想!
薛绍:臣实在不知。
武则天:薛公子,你是一个聪明人。
薛绍:聪明或者尽合,这都是别人下的定义,自己不敢断言!再说,臣从未把做绝顶聪
明的人当做为人处事的标准,臣只想做一个诚实的人。
武则天:那也不错!当谈实的人首先要说实话。不论面对谁,这道理对吗?
薛绍:当然!
武则天:那好,从现在起,你我不论谈什么,都必须做到绝对的诚实,你同意吗?
薛绍:同意!
武则天:那么我问你,你为什么突然就成了大后命宫,并且身居高位?
薛绍:因为我娶了您的女儿,做了您的驸马,就必须有个名分,不能仅仅是一介平民。
武则天:官儿当得还舒心?
薛绍:能为大唐尽力,自然身心舒畅。
武则天:但我现在却很后悔当时给你这个官。
薛绍:我不明白…
武则天:因为你就有理由天天早出晚归,甚至误了晚寝;就有理由让新婚的
子独守空
房…我问你,我女儿算不算个好媳妇儿?
薛绍:太平聪慧们淑,温文尔雅,是不可多得的好
子…
武则天:我认为这是一句谎话,有违你做人的原则!
薛绍:可太平确实…
武则天:你跟她一起讨论过前辈遗留下的旷世诗篇?还是一起作过画,下过棋?你跟她
一起逛过集市?还是曾经相伴着出游赏
?
薛绍:都…没有!
武则天:那她何以聪慧,哪儿来的娴淑,温文尔雅又从何谈起?可见,你在用优美的言
辞糊弄我,所以就谈不上是个老实人。我再问你,你是不是个好丈夫?
薛绍:…不是!
武则天:为什么,是不会还是不想?
薛绍:臣可能是不会…不,我是不想!
武则天的咄咄
人反而使薛绍振作了精神,连
的愤稼也终于有了宣
的出口。尽管他
知道眼前这个人所意味的慑人威力。于股掌间操纵着自己的生死,然而他明白这是自己终究
要直面的艰难时刻,选择一个强大的敌人总比郁郁寡
更符合一个英雄的心情。薛绍脸上逐
渐显
出某种大无畏的坚强,他决定就此抓住这次表白的机缘,甚至期盼着最悲惨的结局—
—死亡!
武则天:好,你终于开始说实话了,为什么?
薛绍:因为我只能是一个
子的好丈夫。
武则天:哪一个
子?
薛绍:被您赐死的慧娘!
武则天:所以你怨我?
薛绍:是的,我怨您,怨您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而剥夺他人幸福的权利。
武则天:所以你决定不给我女儿幸福,甚至用冷落嘲弄她以实行你对于她母亲的怨恨?
薛绍:是…是的!
武则天:你认为这符合一个大丈夫为人的道德,一个老实人做事的原则吗?
薛绍:这…不符合。
武则天:可你为什么还是这样做?
薛绍:因为您是皇后,具有天赋的权力,连神明都仰慕您的威仪。
武则天:所以你这样做是因为恐惧,你因为恐惧强大而把愤怒转嫁到软弱的比你还要无
能为力的人身上,并完全忽视她无辜受
的心灵,这公平吗?
薛绍:…不公平!
武则天:这不仅不公平,而且卑鄙!
薛绍:我难道就注定是爱情可
的背叛者,惨遭不幸命运的捉弄?
武则天:正像你所说的,首先击败你的是神明都仰慕的威仪,因此你的失败不足挂齿。
你还没有糊涂到同神明决斗的可笑地步。况且,你应该感到幸运,我毕竟还在同情你悲痛的
心情。你过去没有背叛爱情,可敬可贺。你现在却在背叛。你在嘲弄另一个女子赤诚的爱情,
这甚至比背叛还要可
!一个人遭遇不幸,通常有两条路,生才有可能使命运重新滑入幸运
的轨道,并且令他人也分享你的欣喜;死则使命运跌入更不幸的深渊,并且把他人也强行拉
入为你陪葬的行列。驸马,一个男人,如果他以折磨一个女人的方式缅怀另一个女人,那他
连世上最刻薄的妇人都不如,更称不上一个诚实的人。一个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要学会
遗忘!
薛绍怔怔地望着武则天,内。心壮烈的情绪一时找不到出口。
武则天:我跟你讲过太平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坚信她不仅值得我珍爱,而且值得世界上
任何一个人珍爱。记住!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慢待她,不管他以什么样的名义…回家去吧,
好好待她…
6.薛府庭院白天外景
薛绍正在院中舞剑,本来优美怡然的姿态被舞者内心的焦躁与矛盾剥夺一空,平添了几
分令人望而生畏却又漫无目的的杀气与威风。太平在一侧偷偷望着自己一脸铁青的丈夫怒气
冲冲地与空气为敌。
太平手持一把木剑,小心翼翼地向丈夫走过去。
太平:你…能教我剑术吗?
薛绍停剑,望着太平。
薛绍:(轻蔑,沉思了片刻)…你真想学?
太平点头。
薛绍:…好,把剑举起来。
太平双手握剑,骑马蹲裆式,薛绍在一旁,态度动作都有些
暴。
薛绍:脚…分开,再分,不够…(用脚踢开太平分立的腿)好,好…背
直,再
直(用手拍打太平脊背)…平视…胳膊抬起来点,虎口
住剑把儿…
薛绍
视着端正地摆好姿势的太平,太平恢复了固有的调皮,可爱地微笑起来。
薛绍:别笑!练剑最忌笑,练剑如悟道,要心静如水,懂吗?…(举起手中的剑)我
问你,世上有神吗?…
太平:什么?…
太平不理解丈夫为什么突然气势汹汹,不合时宜地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薛绍:回答我,世上有神吗?太平(摇头)我不知道…
“啪”地剑被挑掉,太平被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薛绍。
默默地把剑捡回来。
薛绍:还学吗?
太平点了点头,重又摆好姿势。
薛绍:握好了吗?
太平:握好了。
“啪”地剑再一次被挑掉,两个人对视。
又要去捡剑。
薛绍:要学就自己去捡。
太平把剑拾回,脸上也见了
识的倔强。她感到委屈,意识到这早已超过了习剑的内涵,
内心只有一个愿望,坚持下去,作为同丈夫交流的一种特别的方式。
薛绍把心中的积郁凝聚在剑上,又一次挥过去。
太平手中的剑“啪”地再次飞走。
旁白我终于体会到作为一个女人最切肤的悲痛,那就是你所爱的人并不爱你,这一点明
白无误地写在我丈夫令人心意寒冷的眼神中。这是为什么?我握剑的手甚至都在哭泣!然而
我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血
中那同母亲如出一辙的坚强,我必须就这样倔强地站着,像接受
考验那样向我丈夫表明我永不言败的立场!
(伴随着旁白)
望着远处的剑被太平一次一次捡回来,又一次次被挑走,面
关切之
。
太平握住剑,沉默地等待着再一次被挑走,眼里已见泪花。
薛绍:你不高兴?
太平这一次肯定地点点头,泪就落了下来。
太平:我怎么了,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讨厌我?…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7.酒楼夜晚内景
薛绍一脸鄙夷,望着酒桌对面的一中年男人。
薛绍:富贵,你找我有什么事?
富贵:一来是想跟您坐坐,叙叙旧,您家中遭遇了如此不幸二又接道来了让世人瞩目的
幸运,我这从小在薛府长大的老家丁还没来得及捎上一份贺礼…
薛绍:你知道我不愿意见你!我薛府上至惨淡起家的列祖列宗,下至家中的伙夫、园丁,
个个都可谓是良孝耿直的正人君子,淮独出了你这个不告而辞又
起拉皮条的罪恶行当的逆
子,实在是有辱家风!富贵:公子尽管骂我。我富贵从一个
长安街头的小偷能有今天,
多亏了薛家上下,特别是您…逝去的…爱
的思宠教化,公子再怎么骂我,我也哑口无
言,可人各有志…
薛绍:行了,行了。你低
的
舌再没有资格提起她的名字!直说吧,你找我干吗,就
为了说这几句话?
富贵:我想为公子引荐一个人…
薛绍:什么人?
富贵:我的新婚
子,也是我牡丹阁新引进的一朵牡丹…
薛绍:你开什么玩笑,笑话!你以为我薛绍也是那种寻花问柳。花天酒地的纨挎吗?富
贵:公子跟他们不同。他们自己来,而公子需要上门来请。
薛绍:富贵,你真是昏了头,你以为上门来请就能…
富贵:公子必须见她,因为你们是亲戚!
8.牡丹阁夜晚内景
这是一间歌舞
院,楼内丝竹绕耳,彩灯霓裳,充斥着浮华浅薄的
声笑语。薛绍在富
贵的牵领下穿过大堂。薛绍低眉垂手,好像满楼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一人身上。俩人来到楼上
的一间客房,富贵为他拉开门,屋内有一个年轻女人倚窗而立,从背影看酷似慧娘。
富贵:娘子,客人给您带来了…
道娘:我从窗里看见了,公子果真当了官儿,连走路都透着威风气派,同先前大不相同
了…
说着,她微笑着转过身。
薛绍:道娘,怎么是你?!你不是…,富贵!
富贵:奴在!
薛绍:这就是你新婚的
子?
富贵:奴才不才,正是!
薛绍:你好大的胆子!
说着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道娘:姐夫,您不该打他。
薛绍:你,你好糊涂!怎么嫁给他这样一个无用的东西,让我怎么向你姐姐
代!道娘:
他无用?在众人眼里,他是无用,甚至是垃圾。可他却有勇气娶一个因为莫须有的罪名
放
边睡的罪臣的女儿。并且冒着杀头的危险在判官的鼻子底下呵护她的安全。而你呢,驸马,
公众眼里的幸运儿、伟丈夫,却眼见着我的姐姐,一位文弱纤细、只懂爱情的良家女子,因
为爱你而命丧黄泉!我看你倒是应该考虑如何面对姐姐,如何表白体现在和美幸福的驸马生
活!
薛绍:幸福?我哪里来的什么幸福?你以为和杀害爱
的仇人的女儿共眠是一种幸福?
你以为只有在梦里才能同你原先的爱人相处,感受她那曾经属于我肌肤的温存爱抚,那曾经
属于我耳膜的
润耳语是一种幸福?妹妹,你错了,我现在终
生活在怀念里,被无尽的愧
疚煎熬,这才是我表面幸福的实质!
道娘:姐夫,你看着我…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恐惧!这是原来甚至在您的想
象中都无法容忍的事物。您怕的是什么?既然你度
如年,生活在痛苦的边缘,为什么不就
此将想念付诸行动?
薛绍:我能怎么办,去死?苍天有眼,我现在苟且偷生的唯一理
由是不愿舍弃我们年幼的儿子,及薛家近百口无辜的性命。道娘:承担所有苦难的不该
是您,而是剥夺您所爱的人,和她自负刚愎的母亲!
薛绍:可她是无辜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爱情所犯的罪孽,更不知道自己实际上生活在仇
恨的视野里。而她的母亲,却具有着天赋的权力和凌驾于善恶之上的威仪。
道娘:你错了!她的家庭平就给予了她罪犯的气质。她挑选丈夫的那种异想天开的张扬,是
这一切发生的
源,她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至于她的母亲,只不过是一个身处权力巅峰的木
材商的女儿,她能有今天,全靠着诡辩和一副天生的、恐怕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狠毒心肠。
姐夫,她并不是神明!而我的姐姐才是真正无辜的人。我正颠沛在
放路上的家人,他们才
是真正无辜的人!我们全家被扫地出门,纳粹是因为有人恐惧自己的罪恶可能招致的复仇。
而我却偏偏要留下来,宁愿隐姓埋名寄居在这烟花接上,我要亲眼看着杀害我姐姐的仇人最
终接收噩运的报应!
薛绍:她们能得到什么样的报应?相反,她们永远是幸运的宠儿。
道娘:让她得不到爱情!至少从你身上,这就是报废!那正是权力永远无法购买的东西。
现在我对于姐姐的热爱,惟一的方式就是充当地观世的眼睛,充当你所表白的你们崇高爱情
的眼睛。这一切取决于你的态度,如果你因为我们无辜而再一次施舍爱情,那你就是谋
杀我姐姐的同谋,会遭致我同样的鄙夷和报复!
薛绍:我哪有什么爱情可以施舍?爱情于我只有一次,它早已做了慧娘的陪葬。道娘:…
所以你把慧娘的碑修得光可鉴人,并以“长相守”为墓志铭?
薛绍:你去过墓地了?…碑钱是你付的?
道娘:我一个孤苦的逃犯哪有那样的财富,这多亏了我的丈夫。
薛绍:…多谢你,富贵,好好保护她。她留下来是很危险的!
富贵:公子请放心,我既然收留她,并且斗胆爱上了道娘,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发
誓用生命保护她,这也算是对薛家恩泽的回报!
9、梦境
黑色背影。太平从不同角度看见的同一个捐脸的动作,然而这次面具下却不再是薛绍,
而永远是另一张面具。
10.太平及薛绍卧室夜晚内景
太平惊醒,半坐起来望者仍在
睡的薛绍。一滴泪滴在他的面颊上,薛绍睁开眼,没有
说话。
太平: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再也找不到你了,面具一张张揭开,可后面却不再是你
的脸…
薛绍翻过身躺正,两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太平趴在他
上。
太平:你不会离开我吧?你会离开我吗?
薛绍没有反应。太平用肘支起身体,正视着薛绍,手轻抚着他的面颊。
太平:你说话呀?你不会离开我的,说呀,…你不会离开我,你离开了我,我就什么
也没有了…
薛绍:(定定地望着她)太平,…你有过最最珍爱的东西吗?
太平:有…就是你,你是我最珍爱的!
薛绍:如果你珍爱的东西被人拿走了呢?
太平:我就杀了那个强盗,然后再杀死我自己!
有更多的话堵在薛绍的心口,说不出来。他面对太平的无辜极为无奈。
薛绍:睡吧!
俩人平躺下,都依然睁着眼睛,太平侧头望着薛绍。
太平:我真高兴!那只不过是个噩梦…你不会离开我吧?
薛绍:…不会!
薛绍又背过身去。
旁白我曾经以为薛绍的笑容就是整个世界的面孔。而我则是在它上空升起、被它映红的
一片轻灵的云彩、得意地凝视着自己的一小片阴影愉快地游历那上面的每一处风景。后来我
才意识到,我其实是这张面孔不得不面对的一块沉重的乌云,离它越近就越使它远离了阳光,
最终彻底地改变了颜色。于是在这世界上的所有面孔中,我惟独见不到的是薛绍的笑容。
11.寺院白天内景
薛绍心急火燎地跑进寺门。
薛绍:住持,住持,他在哪儿,我的儿子在哪儿?
一乡野医士正在为孩子诊脉,薛绍在一旁焦急地观望。
薛绍:怎么样,我儿子怎么样?说话呀,他不会死吧?
医士:…现在还不好说,这么热,怕是孩子
不过去,看他的命了…
薛绍:一定要救活他,请你救活他,他不能死!求求你了…
夜,薛绍孤独地坐在孩子对面,凝视着他病弱的面容哽咽,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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