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阴阳师
“看你的穿着,你不是这里的人,是从唐土来的吗?”他用桧扇朝我指了指。
“关你什么事。”我顶了他一句,忽然感到腿上也是一痛,忙低头一看,原来小腿这里的⾐裙也不知什么时候被牛车勾破了,⽩⾊的肌肤上隐隐有些⾎痕,猛一抬头,看他也正注视着那里,我赶忙伸手捂住,瞪了他一眼,道:“非礼勿视!”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好笑的神⾊,道:“不如去我的府邸换⾝⾐服。”
我睨了他一眼,当我⽩痴啊,谁不知道平安时代的贵族公子们风流成
,我要是去了他家,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
“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我故意咬重了好意两个字,刚转⾝想走,忽然想到了别的,又转过了⾝子,望着他道:“你知道贺茂忠兼的府邸在哪里吗?”
他显然吃了一惊,脸⾊一敛,牢牢盯住了我,一言不发。
“不知道算了。”我刚想走,却听到他低声道:“你是从唐土特地来找他的吗?”
我点了点头。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神⾊“那么,跟我来吧。”
“我…”我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相信他的话,但是看他刚才的表情,又好像真的知道什么似的。
算了,反正我也会法术,如果不去,万一他说的是真的,那我不是错过了。
我看了看他,上了他的牛车,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初舂残梅的微香,对了,平安时代的贵族都喜
熏香,并且
据季节的不同所熏的香也不同,这个男人也不知是哪里的贵公子,还蛮讲究的呢。
一路上,这个男人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什么话也没说。
牛车渐渐的停了下来,帘子一掀,他优雅的下了车,正要来扶我,我摆摆手,跳了下来。他嘴角轻轻一扬,忽然伸手朝那驭车的人一指,那人居然立刻消失而化成了一张画有北斗七星的符咒。
“啊!”我脫口而出。脑中忽然浮现出平安时代一份特殊的职业,指着他,难以置信的道:“你,你是
师?”
他斜睨了我一眼,道:“怎么,不像吗?”
我摇了头摇,道:“我觉得你比较像被
师收的那一类。”
他哈哈笑了起来,带我进了府邸。
府邸清幽雅致,庭院里的樱树和枫树上
绕着绿⾊的藤蔓,树下挤着一丛丛银钱花,蝴蝶花,百代草,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粉⾊的樱花瓣花和浅紫的紫藤瓣花随风飘落在回廊上,让人都不忍心踩上去。
我跟着他到了左边的一个房间门口,他在移门边跪坐下来,轻声道:“⽗亲大人,我带来了一位客人。我进来了。”
说着他慢慢拉开了移门,房间里坐着一位⾝穿⽩⾊狩⾐的中年男子,我不由一愣,他的眉目之间和沙罗有几分相似,难道这个就是贺茂忠兼?
我的心情一阵
动,那男子看到我,脸上也有几分惊讶。
“⽗亲大人,这位姐小是特地从唐土而来寻找伯⽗大人的。”带我来的电眼帅哥毕恭毕敬的说道。
伯⽗大人?我一愣,他们和贺茂忠兼是亲戚?
“什么?”中年男子脸⾊大变。
我迟疑道:“请问你是?”
“我是贺茂忠行,你要找的贺茂忠兼是我的哥哥。”那中年男子牢牢盯着我。
我心里一喜,真是太好了,连忙掏出了那块勾⽟,贺茂忠行一见那块勾⽟,神情顿时
动起来,一把拉住我,道:“这,这是我们贺茂家的家传之物,你,你是沙罗?”
我呆了呆,刚要头摇,他已经把我拥⼊了怀中,哽咽道:“沙罗,你是沙罗,你是哥哥在唐土的女儿…沙罗,太好了。”
“那么,忠兼大人呢?”我急忙问道,也顾不得否认。
他的神⾊一下子黯淡下去“哥哥他,已经过世了。”
“啊!”我失声道:“过世了,怎么会!”我的心中一片混
,怎么会这样呢,这样的话我答应沙罗的事情不是做不到了吗?
“那个,我不是…”
“沙罗,我知道你一定很伤心,不过既然你来了,我一定会像待亲生女儿一样待你,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他指了指那个电眼帅哥,道:“这就是我的长子保宪,以后就是你哥哥了。
贺茂忠行,贺茂保宪,我的脑海中重复着这两个名字,忽然如梦初醒,怪不得我觉得这个姓这么耳
,贺茂家族的确是平安时代闻名遐迩的
师。
没想到沙罗居然和
师家族有这么深的渊源。
想到这里,我想要否认的话不知怎么被堵了回去,
师进宮的机会很多,也许,将错就错,住在这里,能让我更容易完成任务。
对不起,沙罗。我需要尽快完成任务回去。
“那么,从今天起,你就叫作贺茂沙罗,安心的住在叔⽗家吧。”忠行微微一笑。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贺茂沙罗,怎么觉得这个名字,也有点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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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怎么也睡不着,我的心里充満了內疚,冒充了沙罗,也没有做到对她的承诺,翻来覆去多次之后,我还是披了一件单⾐来到庭院里。
庭院里的僧都有节奏的发出敲击石头的声音,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阵带着露⽔淡淡的青草味,正在我闭上眼睛大口呼昅时,一缕残梅微香钻⼊了我的鼻息,这个香味…
“睡不着吗?沙罗?”一个低低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我转过⾝去,一个冰蓝⾊的⾝影映⼊眼帘,似乎是我那位挂名哥哥…贺茂保宪。看样子好像是刚刚会过情人夜游归来。
“咦,
师也有情人吗?”我忍不住脫口道。
他斜斜挑了挑眉,那双妖魅的眼睛⽔波一漾,道:“
师也是男人,为什么不能有情人?”
“也不是啦,我印象里好像
师都应该是冷冰冰的,拒人与千里之外,像你这样的真的很少见哦。”我解释道。
“冷冰冰?”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这样的
师,我们府里好像是有一个。”
“喂,那个,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我换了话题,现在我没有趣兴知道冷冰冰的
师。
“喂?”他嘴角一扬,伸出扇子往我脑袋上一扣,笑道:“你很没礼貌哦,沙罗,至少你要喊声哥哥吧。”
“哥…哥。”我很勉強的喊了一声。
他笑着点了点头。
“那个,贺茂…我⽗亲大人是怎么去世的?”我低声问道。
笑容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渐渐隐去“小时候,我听家人说伯⽗大人在唐土爱上了一个唐女,当时唐土一片混
,祖⺟大人由于担心就假称病重,把伯⽗大人骗了回来,伯⽗大人来了之后知道受骗自然是要马上回去,那时我们都知道伯⽗在唐土有了个女儿叫做沙罗,祖⺟一怒之下幽噤了伯⽗,后来还是我⽗亲帮助伯⽗逃出了府邸,让他搭船去唐土。”
他顿了顿,道:“但是没想到,那艘船遇上了海难…”
原来是这样,原来沙罗的⽗亲并不是负心人,他一直想要回她们⾝边,只是…
沙罗,你的⽗亲从来没有忘记你们,沙罗,你听到了吗,你一定会很⾼兴吧,我的心里一阵
动,鼻子开始泛酸,忙低下头去。
“沙罗?”他附下头问道。
“我好⾼兴…”我不受控制的开始说话“我好⾼兴,我真的好⾼兴,原来爹一直没有忘记娘,忘记我,爹一直一直惦记着我们…”
我一边说着,心里却是一阵惊慌,刚刚好像有人控制着我在说话,那些话不是我想说的,难道是沙罗的灵魂?
“沙罗?你在这里吗?”我喃喃道…
保宪那双妖魅的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怜惜,伸手把我拥⼊了怀中,低声在我耳边道:“可怜的孩子。”
我一愣,回过神来,慌忙推开了他“我可是你妹妹哦,你可别想趁机占我便宜。”
“占便宜?”他愣了愣,忽然猛的低下头来,差一点撞上我的鼻子,我一抬眼,他的眼眸中闪动着令人目眩的光芒,仿佛幻化为许多小勾子,争先恐后的勾人魂魄。
好美的眼睛,我不由暗暗赞叹一句。赞叹归赞叹,我的手还是毫不留情的一把将他推开。
他似乎有些诧异,黑如子夜的眸子浅笑,带着揶揄。“你是第一个在我的注视下还能推开我的女人哦。”
“别臭美了。”我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本姑娘见过的古今中外的美男多的去了,岂会这么没定力。
“帅哥,我见多了,你,我就打个七分吧,哼。”我一甩头发,头也不回的往自己房间走去。
不知道保宪是什么表情,不过一定会很不慡吧。
回到房间,我靠在移门上,略略松了一口气,摸出了怀里的勾⽟,释然一笑,沙罗,现在,你们一家三口一定在另外一个世界团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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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刚起来,就进来了几名侍女,⿇利的在我的屋子里挂起了幔帐和垂帘。
“啊,啊,这是做什么?”我睡眼惺忪的问道。
其中一个穿着红梅⾊外⾐的女人朝我笑了笑,柔声道:“沙罗姐小,大人吩咐了,从今天起,我秋姬会教习您各种贵族的礼仪,第一件事就是您从现在开始需要在垂帘后面和他们说话。来,请过来吧。”
“啊!”我呆在那里,对了,怎么忘了,平安时代的贵族女子都需要在垂帘后面和男**谈,即使是⽗亲兄弟,也是一样。贺茂忠行所担任的
头虽然是从五位的官职,但他一直深受村上天皇的宠信,经常受到天皇的召见,⾝份自然也是不低。
望着这些女子们绚丽的⾐服,以及拖曳在地上的三尺青丝,我不噤一阵发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十二单⾐?
据我所知,十二單⾐是由唐⾐、裳、上⾐、打⾐、袿和單⾐組成,當然,在單⾐裏面還要穿著小袖,其中袿是一種以五層不同?⾊的薄衫層疊組成的⾐物,真的很繁琐哦。
洗漱完后,秋姬也令人拿来了一套表⽩,里青的模仿嫰柳颜⾊的十二单⾐,⾐服上带着精致的藤花花纹,在四个侍女的帮忙下,我才勉強穿上,天哪,好重,我都迈不动步子了,感觉好像背着被子到处走。“秋姬,可不可以少穿几件?”我苦着脸问道。
“平时您也可以穿袿⾐,就是除去裳和唐⾐。”秋姬微笑道。
一听可以减轻点负担,我赶紧示意侍女过来把裳和唐⾐给我解了。
不多时,我的肚子开始议抗了,我⼲笑了一声,问道:“秋姬,可不可以先吃早饭?”
秋姬淡淡扫了我一眼,道:“沙罗姐小,我不知道您在唐土时是怎样的习惯,不过在这里,有⾝份的人一般每天只用两次餐。现在还不到时候。”
“什么!”我受打击了,一天只用两餐,这不是強制减肥吗?“我,我不是什么有⾝份的人,可不可以一⽇三餐?”我小声道。
“沙罗姐小,请注意您的言行,您的⽗亲贺茂大人生前可是从三位的中纳言,是⾝份⾼贵的殿上人,您现在既然是贺茂家的人,就是有⾝份的人。”她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我一把素⽩的蝙蝠扇,道:“如果遇到意外情况,您就要用扇子半遮住您的脸,或者用⾐袖也可,总之,不能让别的男人轻易看见您的脸。”
我无奈的接过了扇子,随手一遮。
“这样可不行,沙罗姐小,持扇的时候右手要握住扇子下部,使扇尖微向上斜;左手握在中間,拇指在上,四指在下,就是这样。”她笑着纠正我的势姿。
我郁闷的说道:“那个,我可不可以见见叔⽗大人。”
“贺茂大人和公子一早就进宮了。”她的声音温婉。
进宮?我忽然想起了文车妃,连忙问道:“对了,你知道文车妃吗?”
秋姬点了点头,道:“文车妃是当今主上最宠爱的妃子,有谁不知道她,再加上她刚刚怀了龙胎,恩宠更加绵泽。”
“什么,她才刚怀上龙胎?”我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噤有些郁闷,这样的话,不是要等她产下皇子,任务才能完成嘛。这样算来岂不是要等上好几个月?
“还有,沙罗姐小,您刚才这样张大口说话是一種非常失禮的行為,请您记住要用半開的扇子遮住嘴巴;說笑的時候要低下头,以扇面覆于
上。”
我紧紧拽着扇子,我的忍耐力快到极限了…难道这就是对我冒充沙罗的惩罚?
好不容易熬到了吃第一顿饭的时间,总算这里的饭菜还蛮对我胃口的,黑漆浅香木所制的悬盘里装的是是米饭和鳗鱼,外加芹菜和茄子,最后还有一道甜品…唐提子,是用米粉,小麦和⾖粉做的,⼊口酥软,満口生香。
听说当时的平民吃得还是五⾕杂粮,只有贵族才吃得上米饭。
吃完饭,在秋姬解说的一堆礼仪下,我的头脑开始发
,我看着她的嘴,说了这么久,怎么就不累呢。
终于,她说了一句我最爱听的话:“那么,沙罗姐小,今天到此为止,明天秋姬还会继续来教您的。”
“辛苦你了。”我朝她行了个刚教的礼。
她満意的一笑,起⾝往外走去。
一见她离开,我赶紧站起⾝,松松筋骨,伸伸懒
,一把掀开垂帘,刚走了一步,就差点被所穿的袴
绊倒,唉,真是要命,走都走不快,我在房间里练习走了一会路,渐渐适应下来才朝庭院走去,心中不免更加郁闷,以后的⽇子可怎么办呀。
不管怎么样,如果要完成任务,看来还是要⼊宮会比较方便点。
想来古代贵族女子也蛮可怜的,成年礼后就只能呆在这么一个小空间內,怪不得都短命了。
刚走到庭院,忽然见到几个穿着⽩⾊狩⾐的年轻男子从回廊上走了过来。
“那个男人,总是那副样子,我看着就不舒服。”
“别理他了,佐助,他对谁都是那个样子。”
“你们知道吗,听说他的⺟亲是⽩狐,师⽗怎么会收他为徒。”
“这么说他的体內流着妖孽的⾎
呢。”
“总之,不要理他就是了…”
男子们匆匆而去,听他们的对话,应该是贺茂忠行的弟子们。不过他们口中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呢?
我继续往庭院深处走去,
光犹如碎金一般点点洒落在庭院里的莲花池边,一位⾝穿⽩⾊狩⾐的少年正半蹲在池边,用池⽔擦拭着手背。
他听到我的脚步声,慢慢转过头来。
我愣愣的看着他,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清雅脫俗,灵动秀逸的少年,犹如蓝天上随心飘动的云絮,又好似挟带着淡淡叶香的一缕清风,纤尘不染,云淡风清。
他只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自己的事情。
我这才发现他的手背上有些伤痕,
“你怎么了?”我脫口道。
他没有说话。
“你的手怎么受伤了?要不要擦点药?”我走近了两步问道。
“不用。”他的声音,就好像露珠滑落到竹叶上那般清透。
我在他⾝边坐了下来,他似乎有些诧异。他⾝上也有淡淡的熏香,很特别的香味,好像风吹过结冰的湖面带来的清香。
“我说,你也是贺茂大人的弟子吗?”我侧过头问道。
“嗯。”“你也很喜
术吗?”
“嗯。”“我叫叶…我叫沙罗,你呢?叫什么名字?”
“…”这个少年真是惜字如金,我不由郁闷起来。
“小子,你很拽哦。”我拾起一颗石子扔到了池塘里。
“拽?”他总算有了点反应。
“我是说你很清⾼啦,我这么和你说话,你都爱理不理的。”我又扔了一颗石子,那石子在⽔面上打了三个漂才沉下去。
“哇,你看,有三个漂哦!”我指着池面道。
他望着池面,忽然冷冷说了一句。“我是⽩狐的儿子,最好不要接近我。”
我一愣,原来他就是那些人口中的⽩狐的儿子,他看上去也就十**岁,和我差不多大,仔细看,他那双眼眸是至纯至纯的黑⾊,好像黑⾊⽔晶一般,在
光下折
出淡淡光华,清澈通透,丝毫没有沾染到一丝尘世浊气。
“⽩狐的儿子又怎么样?不管是人类还是妖物,他们都会有感情,有爱,如果心里有爱,妖物也值得让人尊敬,如果无爱,那么就算是人类也会让人不齿。”我一边说着,一边不避嫌的拍了拍他的肩。
他抬头看着我,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讶。
“你是…”
“贺茂大人是我的叔⽗,我再说一次,我叫…”
“沙罗。”他忽然接口道。
“嗯,原来你记住了。”我笑了起来。
“沙罗姐小,沙罗姐小…”不远处传来了侍女的喊声。
“糟糕,我要回房了。”我赶紧站了起来,拍了拍⾐服,正要离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他嘴角微微扬起,淡淡吐出了几个字:“安倍…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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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一些背景资料。
殿上人:平安时代,四位以上(含)可以参加朝议,称殿上人,四位以下称殿下人。殿上人也算是个⾼层小集团,在宮廷中一共也不過三十人左右。
贺茂保宪:他在当时也是十分厉害的
师,只是名气没有晴明大,晴明与保宪,是贺茂忠行门下的师兄弟。⽇本的
道,后来即为两大系统所主导,即安倍晴明的土御门家与贺茂保宪的贺茂家。保宪就是另一派的始祖。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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