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龙气
黎明时分,一层薄雾随晨风而来,弥散在皇宫的高墙大院之内。宫阙屋檐上犹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冰柱,巨大的宫廷里一片寂静,司职早起的太监宫女们默默的做着自己分内的工作,或者扫地,或者担水,却都是一样悄然进行着。
大内总管太监杨忠良正躺在被窝中享受着黎明时分的这份清静,只有在此刻,他才是他,而不是太后口中的小杨子,不是皇上嫔妃面前的奴才,不是太监宫女面前令人敬畏的杨公公。然而今天,杨忠良的这一份悠闲并没有保持很久,一个带着颤音的尖嗓子打破了他的宁静。
“杨公公!不好啦!”大太监王顺发在门外慌慌张张地喊道,嗓音是他们同行之间流行的那种尖细嗓子,声音却颤抖的犹如弯曲的铜丝,在大清早听到这样的声音的确是叫人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什么事儿啊?!竟然如此的慌张!进来说话吧!”杨忠良用严厉却同样尖细的嗓音说道。
王顺发快步走进来,一进门便又道:“杨总管,不好啦!御膳房闹狐仙啦!昨天晚上好一通折腾,把个御膳房搞的是天翻地覆,奴才亲自去看了,哎呀呀,的确不像是凡人所为啊,这可该如何是好?”
杨忠良眉头一竖道:“浑话!这皇宫大内自有皇家浩然正气,哪里来的什么狐仙?一定是你手下的那些个胆大妄为的太监们干的吧,亏你还是个大太监,怎么遇事儿这般慌张?好好下去查查吧。”说完拍了拍手,唤了一个小太监来,给他梳洗更衣,只对着王顺发挥了挥手,便再也不看他一眼。
这王顺发一肚子委屈得走了,其实他也并未全错,至少有一个音是对了,只是不是狐仙而是胡不归等三个捣蛋鬼。而眼下这三个捣蛋鬼正躺在京城最大最繁华的
院暖香阁四仰八叉的睡得正香。这胡不归原本就是睡惯了
院的,昨晚在皇宫里吃
喝足,玩
闹够之后便带着梅四和小虎来到这暖香阁睡觉。
梅四自然是不懂
院是做何勾当的,稀里糊涂的就跟着胡不归来了。而小虎则是管他娘睡哪里,反正老子就睡胡小子的身上,自然毫不在乎的跟着来了。他们刚一进去便有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扑了上来,只把个原本就怕人的梅四吓得魂飞魄散,险些昏死当场。
眼见得这群姑娘就要扑到近前,却统统被胡不归一人一枚元宝给砸跑了,胡不归寻了一间大屋,临进去前咄的将一柄明晃晃的刀子钉在门口道:“哪个再来,老子就不丢银子了,而是丢刀子。想要刀子的就进来!”说着抱了几近瘫软的梅四进了大屋。众
女望着两个大男人和一只古怪的肥猫进了房间,不由得恍然大悟:哦,原来他们是喜爱这个调调啊!真可
!啊呸!顿时鄙夷的目光统统
向了那紧闭的房门。
屋内三个家伙却浑然不觉得睡得甚香,在一张大
上胡乱躺着,胡不归的臭脚丫子伸到了梅四的脸上,让梅四倍感呼吸之艰难。而梅四的大腿却
在了躺在胡不归
口的小虎身上,可怜的小虎变成一片扁扁的猫皮,却依旧
着哈喇子睡的甚美。昨晚那一通胡闹令这三个家伙心满意足,此刻睡起觉来也是无比的舒
,却不知道太阳已经照
股了。
胡不归睡得正香,突然丹田处猛然一震,竟然将他从
上震了起来,把小虎和梅四推到了一旁,而他的身子却在半空中停住了。胡不归猛然从睡梦之中醒来,感觉到敖将注入他身体内的那股异种气机开始活跃起来。那股淡黄
的气机在丹田中央盘旋着,周围是胡不归自身的真元,将那股异种气机包围起来。两股力量互相试探着,都想将对方炼化。方才那一震便是两股气机轻轻接触了一下的结果。
胡不归一动意念,想要驱使自身真元暂且退开,谁知道原本圆通如意的真元此刻却不听他的使唤了,依旧虎视眈眈地围在那异种真元周围,而那异种真元也蠢蠢
动,犹如一条狰狞的怪龙一般缓缓盘旋转动着,随时准备出击。
胡不归心中暗暗叫苦,心道:你这敖将也太过糊涂了,也不管老子能不能受得了,就如此大一股真元丢给老子,对你来说那时千分之一的小气儿,对老子来说可就是难以消化的大骨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过的了眼前这一关呢。
眼见着两股真元就要有一翻争斗,而胡不归却是无能为力,只能袖手旁观。此时对于胡不归来说却是极为凶险的,这两股实力几乎相当的强大的真元在他体内争斗,若是一方顺利炼化另一方,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不但可令他度过此劫,更可令他的修为增长几乎一倍。但若是两股真元互不相让,非要拼个玉石俱焚,那么其破坏力足以令胡不归的
身化为齑粉,至于灵念魂魄能够下多少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这其间还有一层凶险,这神龙一族的气机若是获胜,却也未必是福,这等异种真元究竟能否为胡不归所用还未可知呢。别反被这异种真元占了
身,那时可就是夺舍的局面了。
在胡不归悬空的身子底下,小虎和梅四正舒舒服服的睡大觉,丝毫也不知道自己头上正有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大事件发生,反倒是觉得呼吸顺畅,舒
无比。
突然,那股来自神龙一族的真元发动了,猛然向着胡不归的真元冲去,想要撕破一个口子从里面挣脱出来。然而胡不归的真元从最初的青城三清气历经数次质变,却早已非是寻常青城真元了,而是一种异常顽强倔强的真元,遇强则强,遇刚则更刚,透着一股子永不服输的
子。此时遭逢大敌,却是兴奋异常,神龙真元刚一动,它便也飞速的旋转起来,一个球形的真元层竟然在疾速的旋转中放出了青色的光辉,刹那之间,神龙一族的真元撞在胡不归的真元壁上。胡不归只觉得全身一阵巨
,周身骨骼嘎嘎作响,一股奇痛遍布全身。
胡不归这真元也当真了得,神龙一族的真元原本是将劲气集于一点,攻击的力量自然就要强上数倍。却不曾想胡不归的真元竟然将大部分的力量都与用旋转,在急速的旋转中竟然化解了绝大部分的冲击,此等以弱胜强的做法倒也胡不归一致。
那神龙真元也不罢休,一次又一次的冲撞上去,胡不归的身子在虚空中剧烈的颤抖着,剧痛连连,实在是苦不堪言。最后,那神龙真元竟然将身子一缩,顶在胡不归真元的一端,随后不断的缩小,到了成草芥一般大小之时,突然化为一道
光,直向着胡不归的真元壁撞去。而胡不归的真元自神龙真元之缩小之际便也不断的缩小,真元壁也就跟着越变越厚,而旋转则更快了,到了后来便看不到真元球,直看得到一团青光。
紧接着咚得一声闷响,两股大力相撞,胡不归只觉得一个身子被什么骤然一推,竟然流星一般的飞了起来,咣当撞破了屋顶,飞上了天空。梅四猛然坐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
喊道:“啊,谁敲锣?谁敲锣?“说了两遍,随后身子咣当倒在
上,继续作他的清秋大梦去了。而小虎
儿就没醒,依旧抱着梅四的一条胳膊呼呼大睡,两个都不知道,此时的胡不归已经被轰上了千丈高空。
而暖香阁的众
女听到房中先是传来一阵瑟瑟之声,随后又有隐忍痛楚的闷哼,再之后又咣当一声巨响,心中纷纷道:这两个家伙竟然弄出如此大的动静来,却不知道在玩些什么花样,真是恶心之至,我呸!有几个听得最后一声动静不大对头,本想去瞧瞧,却瞥见房门口
着的那柄明晃晃的刀子,便即作罢,心道:反正这主儿有的是银子,打坏什么只管叫他陪来就是了。
就这样,胡不归便在光天化
之下被自己弹上了高空,却又是无人知晓,说起来到也是修真界的一大奇闻了。胡不归一个身子剧痛难忍,又流星一般的直冲上天,而这小子却是在心中念叨着:“无量天尊,弟子知错了,弟子不应该在天竹师叔的狗
里下顺气丸,以至于他老人家被自己的
嘣的到处
飞,此刻弟子便得了报应,弟子以后不敢了,无量天尊!”
胡不归的身子穿过云层,继续向上,最终停在了万仞之上。此时两股真元已经扭成一团,互相纠
着,你中有你,都想要拼尽全力炼化对方,一时之间却谁也奈何不了谁,只在经脉之中横冲直撞,都得天翻地覆,不亦乐乎。只有胡不归一个被搞得一身奇痛不已,周身经脉
痛
裂,实在是苦不堪言。若不是他的经脉异于常人的坚韧宽阔,此时只怕早已是经脉爆裂,一个
身就此报销了。
猛然间,那神龙真元化为一条小龙,张开龙嘴,一口一口的撕咬起胡不归的真元来,每
一口便在腹中迅速炼化,这样胡不归的真元竟然越来越弱,逐渐不敌。眼见得胡不归的真元就要被尽数消灭,突然它挣脱开神龙真元的束缚,向心脉处逃去。那神龙真元紧追不舍,却没料到胡不归那最后一小团真元骤然化为亿万点光亮,向经脉四散而去。其中一些被神龙真元
纳化为与他
质一般的真元,剩余的便不知所踪了。
这样一来,胡不归自身的真元就此彻底落败。而神龙真元化为更加庞大的真元
在胡不归的体内自动运转起来。胡不归心中也不知道是悲是喜,体内真元倒是强大了,但却不像是自己的。便如身揣百万,却没有一文属于自己,这等感觉当真是古怪之极。然而事情还并没有完,却见那神龙真元先是沿着胡不归的经脉行走着,突然之间,那神龙真元竟然猛地如洪水一般,在胡不归的体内泛滥开来。那真元自胡不归的经脉之中蹿了出来,竟然在血
之中横行而去,生生在没有经脉之处开出了一条条道路来。
胡不归只觉得全身疼痛
裂,周身血
尽如火烧一般的疼痛,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抵抗着犹如
水般涌来的痛楚,一股倔强之气又复重现在胡不归的心中。
随着痛楚的不断加剧,一套纵横
错的全新经脉就此诞生,只是这套新生的经脉是游走在胡不归的血
之中,似乎全身无处不在的运转着。渐渐的痛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那神龙真元在体内自动运转着,此时,原本属于胡不归自身的真元已经
然无存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胡不归突然感到自己能动了。他在空中向下望去,只见城池宛如指甲盖儿大小,而宫阙楼宇便如针尖儿,至于人群更是比之尘埃更为细小,却一一清清楚楚落在他的眼中。胡不归一动意念,身子便向下飞去,神龙真元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在体内运转着,与之从前全然不同,却似乎更为敏捷。
一眨眼功夫,胡不归便又回到了暖香阁中,而梅四和小胡仍睡得香甜,浑然不知胡不归已经历经了一次生死。胡不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望着
上这两个东西,只见小虎已经放开了四肢,将一个肚子趴在了梅四的脸上。而梅四凭借着妖族强横的体质竟然依旧睡得甚为甜美,丝毫也不觉憋气。
胡不归坐在窗边,感觉到全新的真元在体内依照着全新的路线运行着,窗外是一片片玄
屋顶,阳光普照,雪水消融。一线线雪水自屋瓦
淌下来,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突然远远走来一群人,胡不归此时视力绝佳,远远看到便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当先走着的一个人一身翠衫,发丝如墨,肌肤胜雪,却不是许青青又是何人?而在许青青身后却正是南塘秋带着梵天谷的一众弟子,这一群人衣着气度都与寻常人不同,走在大街上却是十分抢眼,但不知道他们来京城做甚?
胡不归倒不是怕南塘秋,而是莫名其妙的不愿意被许青青看到,就此缩回了窗内。却说梵天谷一干人在京城宽阔的大街上旁若无人的走着,许青青走在最前面,一双妙目四下张望,在新鲜好奇之外,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在眼底沉浮。却听见身后师傅唤她道:“青儿。”
许青青应了一声,站在师傅身旁,只听南塘秋说道:“青儿,这帝都风貌可还有趣吗?哦,对了,你那琅玡神剑是近乎仙剑的宝物,这几
你要多多体察,如若琅玡神剑有何异动,你便立即告与为师知晓,明白了吗?”
许青青顺从的点了点头,就在此刻却突然手上琅玡神剑微微一颤,许青青一愣,但竟然装作若无其事的又去看街景去了。也不知为何,自清城山下来,她便总觉得师傅已经变得越来越陌生了,师傅不顾胡不归与他们梵天谷有恩,公然落井下石,更将大师兄逐出师门,对这些青青感到难以接受,此时的表现却正是有些抗拒的意味了。
一个身穿破麻布衣衫的女子与梵天谷的众人擦肩而过,只见她脸上遮着一块破麻布,坦
在外的额头上是一个个脓疮,老远之外便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梵天谷的男女弟子们忍不住掩鼻而过。从背后望去,那女子虽然面生脓疮,倒是可惜了一副好
身,颇为婀娜的向前走着,身子一拐,进了一个小胡同里,遂消失不见了。
许青青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身旁是师傅和众多师兄、师姐,但是她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前面路边,一个老头举着一树红
的冰糖葫芦高声叫卖。许青青心道:若是大师兄在,他一定先给自己
一
,随后便会含笑
一
去给颜师姐送去。可是此刻,却不知道大师兄去了何处漂泊,
后相见,师傅又会如何对他。想到这里,许青青不由得回头去看颜如雁,却见她左顾右盼,游兴甚浓,却丝毫没有替苏慕白担忧的心思。许青青不由得心中一冷,只觉得世间无情之人原是不少。
梵天谷这一群人沿街前行,南塘秋突然皱了一下眉头,瞥眼向街边一座小楼望去,却见乃是一间
院,上书:翠红居。脸上顿时掠过一丝尴尬,好在众弟子谁也不曾留意他的举动,心中暗骂:是哪个修真门派的败类,竟然躲进这烟花柳巷之中窥视老夫。若是老夫前去拿他,反倒落为修真界的笑柄了。一时间无可奈何,只得悻悻走开。
而翠红居中一人,将头猛然从窗纸上的小孔处挪开,心中吃惊不已,却不知道这老儿是如何发现自己的。果然是修真名宿,梵天谷谷主南塘秋。此人一身黑衣,却正是燕组的燕七。燕七呆梵天谷众人走得远了,这才一推墙壁,走入一条暗道,飞速向陈公公府第而去了。
黄昏降临了,星星逐渐从天幕中现身,一点点地亮了起来,随夜
愈黑,寒星便愈亮,遂成一颗颗璀璨夺目的光点,平静的注视着这变化莫测的人世。
第一个醒来的是梅四,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满天繁星。他挤了挤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而是屋顶上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大
。紧接着睡醒的则是小虎了,它闭着眼睛爬起来,
迷糊糊的爬到窗前桌子上,对着茶壶翘起了腿,一泡热
放了出去,顿觉全身舒泰,这才弓
伸了一个大大的懒
,全身猛地一抖,从残存的睡意中醒来。
梅四和小虎颇为吃惊的看了看屋顶的破
,又看了看依旧躺在
上呼呼大睡的胡不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对胡不归昏睡的本领却都是颇为佩服的。
小虎猛地从桌子上向胡不归的脸上跃去,一双猫爪拍向胡不归的脸颊。谁知道小虎尚未触到胡不归却突然咚的被弹了出去,身子撞在木墙上,而后煎饼一般的贴着墙滑了下来。梅四吃惊的望着胡不归,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子竟然变得如此厉害了。小虎却是恼怒万分,自地上爬了起来,直冲过去,到了近前刚伸出去猫爪却又生生停在了半空,不敢去打,猫脸上神色尴尬愤怒兼而有之。
最后还是胡不归自己醒转了过来,打了一个哈欠,道:“咦,小虎,你在做什么?你鼻子怎么肿了?哦,一定是做梦梦到肥
,于是冲过去抢,结果一鼻子撞在
头了,哈哈哈。”小虎恼怒已极,耳朵里冒出烟儿来,才不管什么打了之后会如何,双爪齐出,噼里啪啦的向胡不归拍去。胡不归和小虎在
上打打闹闹滚做一团。说也奇怪,此时落在胡不归身上,却是半点事情也没有。
最后,两个家伙的肚子都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于是同时住手,胡不归大声道:“走啊,去皇帝老儿家吃饭去了!”三个家伙立即
天喜地的走了出去,却见门外一群
女把守着。胡不归嘻嘻一笑,咣当丢出几锭金元宝,顿时人群散去。三人一溜烟儿奔向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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