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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塔中乾坤
 炼妖塔表面上是没有门的,按照钟道临的想法,也不过是想循着黑水河的走向从水中进去,没想到就在他准备来个霸王投江的时候,整个炼妖塔似乎猛地晃了一晃,紧接着是从塔身出的无数道黑芒织而成的光柱,瞬间击中了钟道临的口。

 令钟道临惊异的事情发生了,本以为是炼妖塔自身防御的光柱撞中自身口后,非但没有任何受伤的感觉,反而有股冰寒沏肺的凉感以口为圆心,迅速的传遍全身。

 钟道临自身也被这道黑色光柱所化,仿佛被点燃般的从皮肤上窜出了无数黑色火苗,身就那么的从虚空消失无踪了。

 炼妖塔内,一片漾。

 远处烟波浩淼的翠湖之上,鱼鸥唱婉,烟水粼粼,水雾浑然一体,云蒸霞蔚,纤云弄巧,湖后山峰若隐若现,妩媚含羞,近处亭台楼阁高低错落。

 珍禽异兽悠闲漫步,奇花异草姹紫嫣红,份外妖娆。

 亭阁水榭旁的虚空之中黄光闪动,离的雾气被扭曲的空间扯碎,渐渐现出了一道快速组合身百骸的虚影,还没从方才的惊讶中缓过神来的钟道临刚一出现,便被眼前的所见再次深深震撼。

 钟道临现在所处的地方明显是个群山簇拥下的翠谷,青山隐隐,芳草萋萋,花红似火,绿柳如烟,兰香幽远,萱草吐绿。

 他万没想到在孤寂荒凉中坐落的炼妖塔内,居然会是一派清幽,围绕在身边的云雾细雨绞,缭绕而上,使人感到如披轻纱,仿若在云雾中漫步,眼外扑朔离的巍峨山势,似刀削斧劈,绝壁围绕,峥嵘俊秀。

 身处谷底仰首上望,悬崖,峭壁,彩虹,蓝天,白云,堪称绚丽多姿,惊险俊美,令人叹为观止,俯视谷底,巨石横生,错落杂陈,更是别有风骨。

 直到此时,钟道临的耳旁才响起一阵轰隆,凝神细听,竟是远方落瀑咆哮而下,从山瀑飞下的白汇而成谭,溢出的潭水与漫天飞洒的点点玉珠积成小溪,从地势高处朝低洼处缓缓淌。

 潺潺溪水过钟道临脚下,油然使得他感到一阵迷茫,难道真的是绝崖尽处自有奇景,还是炼妖塔根本就跟自己想的不同?

 炼妖之塔,这个让人一听就觉得是鬼蜮的地方,居然会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奇秀之地?

 怀着惑不解的心情,钟道临穿过水榭,举步缓阶登上了一旁的楼阁,这些亭台楼阁不知道是谁建的,伸手触摸椅杆扶手,居然没有一丝累尘,虽然没有特别用油脂打磨的光滑,却也阵阵幽木清香入鼻,使人熏然泛起醉美感,惑紧张的心情也随之放下。

 钟道临信步亭台水榭之上,不多时就已经逛遍了周围楼阁群,九十九处建筑不分南北,不依朝阳,完全依山谷地势高低走向而建,甚至分不清哪间是主,哪间是次。

 这样不分主次的建筑风格在华夏族群中是不多见的,也让钟道临一下子没有了头绪。

 从三皇五帝之后,天朝之人建房筑殿,无不依尊卑地位破土立屋,皇城讲究的是堂堂正正,从车马道至城墙,必为外方内正,御城坐北朝南,拱卫城的外城仍一定是方方正正,元大都,洛,咸,开封,长安等都城,莫不如此。

 就算是江南水乡小镇,尽管道路崎岖,沿水道而建,村中望族跟城内高阀官宦仍会把房屋建的高而正,几乎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主次之别。

 这是华夏大地几千年来形成的建筑传统,即使受中华文明滋养同化的番邦异族千百年来都这样建房。

 可钟道临明明发现此地楼阁布局大气而不失雅致,只是通过简单的采光,衬景,点缀,映象就能借助自然之力将景致延伸而出,有些地方甚至高低屈曲任其自然,完全不假人手,自然而然融入山川秀景之中,又不会破坏周围景致的和谐。

 崖上若有楼阁,隐约朦朦薄雾之内,在虚无飘渺中,贝阙珠宫,琼楼玉宇,幻化成一个五光十、光怪陆离的离仙境,令人心旌摇,目眩神驰,惶然不知天上人间。

 如此借助自然而又融入自然的建筑手法已经达到了宗匠的境界。

 此地九十九处房屋如果不是碰巧,那就一定是延续了皇城的”极于九”的习惯,可对比之下却没有皇城的沉稳内蕴的磅礴气势,一下子让钟道临摸不透此地究竟是何人在居住。

 为何一个人都见不到,房屋中却不见灰尘,甚至连一丝颓废之气都没有。

 看着远处飞洒而下的撞在山下深潭,潭面接触落瀑那点的水面好像沸腾的开水,白漾,澎湃,可那不见底的深潭依然平静不为冲击所动,一静一动相映成趣。

 钟道临初见之下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凝神细想之下却不由得有悟于心,嘴角轻笑下飞身腾空窜入潭面之上,又忽然改变身形换成头下脚上,大石头江般的“扑通”一声投入深潭,起了一朵飞溅的白花。

 水波轻起,从钟道临消失潭面的一点画着圈的朝外漾开去,慢慢变为无形。

 此时已经在寒潭水底入了定的钟道临早已抛开了一切杂念,不存一智,无有一心,手捏莲花法印,嘴角含笑,渐渐进入了大混沌的太虚之境,静静的等待着某一刻的来临。

 炼妖塔内不知道是否有月,是否有随之而来的昼夜,通过钟道临的观察,似乎这里更是某种极与极的单纯转换,中藏,真中又含有极的一点。

 极盛则转为,逐渐平衡,然后又被打破,再平衡,如此循环,以宇宙最根本最简单得两极力量滋生万物涵养,生生不息。

 或许已经夜了,山谷中郁郁葱葱的林木已经被灰暗的阴影笼罩,无数茂密伸展的枝干却由慢到快的摆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大。

 不知何时刮起的山风早已将本就稀薄的雨雾吹散,谷内枝叶相撞的沙沙声跟呼啸而过的冷风惊碎了山谷的幽宁,暗夜的力量代替了白昼,夜已经深了。

 蓦的,从寒潭之中升起了道道幽光,仿若水的精灵突然飘而出,林中的百木也仿佛伸懒般的苏醒过来,一个个灰蒙蒙的虚影依次从树木中透体而出,与寒潭内升起的幽光绞在一起,化为各人形朝山谷中缓缓飘去。

 接着,静谧的山谷响起了孩童们的嬉闹声,妇女们的责备嘱咐声,男人们的朗笑声,整个山谷仿佛突然间活了过来。

 深潭下一直将灵觉延伸出去的钟道临察觉到了这股生命磁场波动,渐渐从入定中醒来,却并没有立刻冲出水潭,只是悄悄用灵觉的触角慢慢的观察这些生灵,不,应该说他们更接近于死灵,这些人都没有身,更别说用七窍呼吸了。

 说接近于死灵,而非下结论就是死灵,是因为这些人虽然没有生气,却也没有死气,更像是一个个纯精神体,平常寄生在水土木之中,到了晦至朔旦,震来受符,天地媾的时分,盛而,这些幽灵一般的精神体就趁机出来透气。

 如今炼妖塔究竟是做什么用,是谁建造的,又是通向哪里,钟道临一概不知,之所以在深潭中入定,就是为了让潭水这层保护来避免被人发现,引起暗中之人的警觉。

 如今“眼见”这些幽灵都已经现身,自己在水潭里再呆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心念一动间收回千斤坠的功力,身体慢慢的朝上浮去。

 一座普通楼阁外的花草野地上,一位身穿黑袍,长发束于脑后的中年男子正四肢趴地,笑呵呵的驮着背上的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爬来爬去,小女孩嘻笑的拍着胖乎乎的小手,不断催促着下的中年男子”快爬,嘻嘻,快爬呦!”

 中年男子闻声哈哈一笑,双掌撑地,两膝跪地朝前爬去,任劳任怨的驮着小女孩到处爬,小女孩稚的童音夹杂着中年人畅快淋漓的大笑,构成了一幅温馨的画面,让一旁正悄悄观看这一老一少嬉闹的钟道临也不由得出了发自肺腑的笑容。

 突然,正在爬来爬去的中年人猛的停了下来,伸手揽住背上小女孩的肢将其抱住,忽然躬身而起,一边将小女孩放回地上,一边扭头紧紧盯住钟道临藏身的树后,冷喝道:”是何鼠辈,既然来了为何不敢现身?”

 不待中年人吩咐,听到这声冷喝的几十人同时朝这里围拢,一个妇女更是赶紧将中年人腿旁的小女孩抱走。

 不见中年人怎么动作,忽然在他手中多出了一把内蕴青芒的古朴巨剑,寒光闪烁,杀气人。

 站起来的中年人一扫刚才满地爬的老好人形象,硕长壮硕的身躯上,豹突而出,古朴的面容之上长目鞍鼻,虎口豹,双眉之中突出的一块凸骨更显此人乃意志坚毅绝伦之辈,简单握剑当中一站,就显得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钟道临一见此人傲然立起,瞳孔猛然一缩,暗看之下也赞个英雄了得,既然被人叫破,只得悠闲的从林木丛中踱步而出,尚未走到中年人身前便抬手抱拳道:”峨眉山天道门太乙真人座下,不学末徒钟道临,见过始皇帝!”

 中年人闻声一震,挥剑虚空一斩,双目寒光迸,大喝道:”你怎知我就是那个荒,狂征暴敛,穷奢极,焚书坑儒,薄恩寡的暴君嬴政?”

 “哈哈哈哈!”

 钟道临听中年人如此一说,忍不住开怀大笑道:“陛下不称孤道寡,居然放下身段与孩童嘻乐,已经令在下吃惊非常,现在居然把后人评价的陛下暴政统统笑纳,更是令在下感到有趣,说到能够认出陛下来,岂不知当年尉缭已经描绘过陛下的相貌?”

 “哼!”中年人不置可否,只是冷哼一声。

 “秦王为人,峰准,长目,挚鸟膺,挚,豺声!”

 钟道临笑嘻嘻的跟中年人打趣道:“就算是尉缭不做任何描述,拥有嬴兄如此天霸气的千古英雄人物,气势又有几人能够装得出来,千秋功过后人评说,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的笔杆子又有几人能够真正明白你呢?”

 “哈哈!”

 钟道临说着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忍不住乐了起来:“更何况当年嬴兄捏蚂蚁般的先后杀了一百多个儒生,数量虽然少却因此得罪了天下读书人,那帮孔仁义的弟子说到拔城灭国,维护大一统或许不灵光,可要说到睚眦必报,内斗纠批可是一个顶一个的强,你老兄不遭人恨,小弟才真会奇怪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中年人也听出了钟道临话中的含义,眼中却没有得到人理解的感激之,傲然道:”不错,孤就是大秦始皇帝,那个在邯郸城外赵庄内被人像狗一样欺负,年不过十,手中铁剑伤人溅血不过丈的赵政…那个拔城灭城,遇国灭国,逐匈奴,亡百越,杀人如麻,戮尸盈野的嬴政,但凡剑锋所指之处,一片尸山血海,聚成山,血成河,那又如何?”

 钟道临眼前此人当年灭六国,废谥法,以世计,废封建,行郡县,筑长城,书同文车同轨,五巡天下,北逐匈奴,南征百越,收宇内兵刃于咸,铸十二铜人永震天下,一生孤傲,唯我独尊。

 这一愤然陈词,就连身前的钟道临都感到阵阵寒意不停袭来,忍不住叹道:”小弟还以为前辈不称孤道寡,于民同乐,已经真的大彻大悟…”

 尚未说完便被秦始皇一声冷笑打断,钟道临前称陛下后称兄,到最后又改口前辈,秦始皇知道眼前这小子对他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却也不在意,只是冷冷的一字一句道:”匹-夫-之-见,天下虽大,却又有几人配跟我谈论这个天下?”

 秦始皇,单手拭剑,冷森道:”尊律法,惧权势,媚上欺下,近贵远贫,蝼蚁般苟延残,此为弱者;遇弱则远,宽下责上,行走天下以心尺为纲,愈挫愈勇,遇强更强,此为强者;藐律法,不规俗矩,不屑与俗人为伍,与天与地与强争斗,生当人杰,死亦鬼雄,此乃枭雄霸者;持王霸之剑,平天下,小万物,定律法,束万民,世间万法道记皆能唯我所用,此为王者!”

 说着秦始皇双目望天,语锋一转,傲然道:“而为帝者,恨断情无,虚于厚德而治于无情,心辣亲绝,终其一生无人可与之论道,无红颜与之相随,必将一生孤独!既为帝,又何求被人理解?又有谁有这个资格理解我?莫说那些人云亦云的读书人,就算孔丘小儿也不过是帝王家的一把刀,用着了拿来用用,不用了随手一丢罢了,他在孤眼中又算的了什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始皇一番愤世嫉俗的强弱论使得周围瞬间跪倒一片,无不入魔般狂热的山呼万岁。

 “人生不过百年!”

 钟道临淡淡开口,并没有被眼前狂热地人群感染,反而对面前的秦始皇升起了种莫名的同情:“前辈即使成了千古一帝,即使图成万世霸业,比起浩瀚宇宙一呼一间已是沧海桑田,又算的了什么呢?”

 秦始皇闻言,孤傲凌厉的眼神突然间黯淡了下来,扭过头来深深看了眼钟道临,叹道:”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又是所为何来,但你却是第二个能够明白我的人,我站的层次太高,高到我可以感染影响下面的芸芸众生,而无人能够影响我,只有站到你们这样人的高度,或许才能明白我,因为帝王之道上还有个更为难测,那是人或许一生都无法追寻到,却又飞蛾投火般偏偏要去追寻的…”

 “天道!”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出了那个答案,相视一笑,直到此时彼此才感受不到对方的敌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始皇一挥袍袖,示意众人散去,接着将手中宝剑收起,忽然剑眉微皱,这才想到钟道临这个不速之客是凭空冒出来的,大为疑惑道:“你是怎么到的这里?”

 “我来取一册东西,顺便想得到一个答案!”

 钟道临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东西或许是拿到了,或许没拿到,小弟自己也搞不明白,但那个答案或许嬴大哥能够帮帮忙!”

 秦始皇或许是近千年来一直近道远权,生出了些许微妙的人化表情,瞠目愕然道:“就算我问得不清不楚,你却也不用回答得这么含糊,什么叫或许是拿到了,或许没拿到,你个小娃娃来这里拿什么?又需要孤…我给你什么答案?”

 “方家,不!”

 钟道临看到秦始皇这么好相处,不免打蛇随上,笑呵呵道:“既然嬴前辈如今入我道门修炼真身,那么小子就称呼前辈一声道友了!”

 秦始皇看着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小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千年来自己刻意放低身段想修炼不死金身是没错,可在尘世时数十年的积威之下,身旁敢这么跟自己嬉皮笑脸的除了幼稚未的孩童还真没人敢。

 虽然被钟道临喊声道友心里受用,毕竟自己就爱这个,能得到钟道临这个能上天入地的“高人”承认,那是跟以往大为不同,可总是觉得心中有些转不过弯来。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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