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闻音听剑
第二章闻音听剑阑蝶微微一笑,道:“牧野公子手中所持的正是昙菊,请牧野公于暂作歇息,待另外一
束昙菊得主后,就可与之一较⾼下,角逐剑魁之位。
牧野栖先将习柔⽔的剑物归原主,并双手抱拳道:“多谢习姑娘借剑一用。”
习柔⽔笑道:“牧野公子剑法卓绝,奴家心服。”落落大方地接过了自己的剑,竟不再
回前席就坐。
而牧野栖则走向席位前落座了。
幽求心中忖道:“范离憎习我‘破傲四式’已颇有成效,连青城王世隐亦在三招之內惨
败,牧野栖的剑法虽然不俗,却未必一定能胜他,只是他为何一直没有出手?”
同时他亦感到牧野栖虽技庒他人,但今⽇所表现出来的尚未尽全力,跟先前与他一战相
比,不可同⽇而语。
牧野栖未尽全力便可夺得昙菊,这只能说明中原剑道实是已⽇薄西山!
这与幽求四十五年前在洛
剑会所为,及这五年来风宮肆
江湖不无关系。
而众剑客见范离憎一直没有出手,有不少人在心中暗自嘀咕着:“先前饮酒品剑时,此
子的举止匪夷所思,难道他别有⾼深之处?现在看来,多半是故弄玄虚,到了真正体现实力
时,他就退缩不前了。倒是牧野栖,他能在第一个由琴声剑意中找出破绽,果然殊不简单!”
更有人想到范离憎之⽗范书心计如海,此子只怕亦是如此,他之所以迟迟不曾出手,必
有用意。至少在争夺第二束昙菊时,就少去了牧野栖这个最強劲的对手。
一时间,形形⾊⾊的复杂目光皆落在了范离憎⾝上。
范离情沉默依旧,冷静依旧。
幽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情稍定,暗忖道:“此子一贯冷静而有主见,此刻多半早已
有成竹!”
古治见幽求目光始终不离范离憎左右,不由有些感慨,心想如果他们二人也算师徒的话,
可谓是人世间最独特的一对师徒了。
范离憎忽然有了惊人之举…但见他离席之后,径直向其中一盆含苞未放的花菊走去。
羊孽、扈不可、姬泉看似平静,其实一直在凝神留意场中的一切变化,只是未见有昙菊
绽放而已。范离憎刚有所举措,三人皆是一惊,正待出手,却发现范离僧所取的那盆花
本
没有盛开。
既然花未盛开,自然绝不可能知道它是不是昙菊,因为从外观上看,
本无法分辨出昙
菊与普通花菊有何区别,更勿论是从远处观察了。
一时间,众人皆惊愕莫名,怔怔地望着范离憎。范离憎从容而毫不犹豫地走到那盆花前,
将之捧起。
他的举止太过奇异,连阑蝶、太叔断楚、古治、南宗亦大惑不解,不知范离憎葫芦里到
底卖的是什么药。幽求更是震惊莫名,不明⽩此子怎会有如此惊人之举。
范离憎一手平端花盆,正视阑蝶,道:“阑姑娘,若在下手中这盆花就是昙菊,是否可
算在下夺得了第二束昙菊?”
阑蝶有些意外地望着他,沉昑片刻,方道:“当然可以。只是花尚未开,范公子何以如
此有信心?”
范离憎哈哈一笑,道:“这是一个秘密,恕在下暂时不能奉告。”
阑蝶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容,留意到这一点的人皆有些意外,因为阑蝶一直端庄⾼雅,
没想到在她的⾝上亦有一分少女所特有的狡黠…一种很可爱的狡黠。
阑蝶正⾊道:“如果此花就是昙菊,那么范公子就算第二个得到昙菊的人。”略略一顿,
她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在它未曾盛开之前,谁也不知道它是不是昙菊,所以此时若
是有人向你出手争夺这盆花,亦绝不算违规。”她笑了笑,继续道:“若是花落⼊他人手中
之后再盛开,那么范公子就算前功尽弃了。”
姬泉本一直举棋不定,听得此言,心意立决,当下哈哈一笑,对范离憎道:“若是朋友
就这么轻易得到昙菊,未免不够风光,也会让场中诸君失望。在下只好勉力与朋友拆上几招
了!”
范离憎平静地道:“悉听尊便。”似乎己
有成竹,
本无惧姬泉的出手。
姬泉神⾊微微一变,沉声道:“就让在下领教领教无指剑客所传的剑法如何⾼明吧!”
话音未落,他已疾速踏进一步,运剑如风。纵横成网,幻影无数。
幻影倏而凝形,宛如一条银龙狂噬飞扑,向范离憎狂卷而至,气势凌人,剑破虚空之声
扣人心弦!
范离憎双眼竟未直视姬泉,而是落在了左手所托的那盆花上,神情淡然,对姬泉的惊人
一击似乎不屑一顾。
好狂傲的剑意!
幽求顿时热⾎沸腾,难以自己。
未曾出手,他就清晰感觉到范离憎将要出手的剑法一定是他所传的“破傲四式”!
惟有“破傲四式”方有如此狂傲的剑意。
直至姬泉的剑已在一尺开外,剑⾝所挟劲锐剑气将范离憎的⾐衫
得猎猎飞扬之时,范
离憎手中之剑方如沉寂千年的蛟龙,突然清醒过来,一声清啸,顿时天地变⾊,剑挟噬呑万
物、开天辟地之势,如流星过空,径直
向姬泉。
一剑甫出,一股无形的气势已笼罩全场,众人的呼昅顿时齐齐停滞于那一瞬间,心神为
之深深震慑。
数十年来,中原剑道衰弱,如此惊世剑法对众剑客而言,已是久违了。
漠然一剑,实而无华。
但一剑之下,却已生生切断了姬泉的所有退路。
正是“破傲四式”中的第一式:无情冷!
幽求的脸⾊变幻不定,乍惊又喜。
因为他已清晰感到范离憎这一式“无情冷”已发挥得淋漓尽致,尽得其精髓,与离开
“试剑林”之前不可同⽇而语。
姬泉顿时心泛寒意。
在对方的剑芒将要及体的那一瞬间,长剑竖封⾝如旋风,变攻为守,他的剑如同附于躯
体外的一层光晕,密不透风。
范离憎脚下一错,以玄奥至极的⾝法欺⾝长进。
姬泉所搅起的漫天剑气突然在瞬息间消失于无形!
他静静地站着,脸⾊苍⽩如纸。
范离憎的剑赫然已抵在了他的
前!
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姬泉长长叹息一声。缓声道:“可笑世人谓我为‘剑公子’我竟一直以为受之无愧!哈
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声中充満了对自己的嘲弄,以及难以掩饰的怆然。
的确,对于以剑自诩的江南剑公子而言,还有什么比这个结果对他打击更大?
幽求哈哈大笑,对姬泉道:“青城派王世隐在范离憎剑下亦是三招使己落败,何况今⽇
他的剑法已今非昔比?你被称为江南剑公子倒也无妨,因为在讧南一带,能胜过你的年轻人
只怕绝无一人!”
姬泉对幽求的话竟置若罔闻。
范离憎道:“姬兄,其实在下之所以能胜,是因为姬兄用剑不专。”
姬泉一震。
范离憎继续道:“姬兄既担心在下手中的花菊就是昙菊,不能不出手。但出手之时,又
怕真正的昙花其实并非这一盆,会让羊前辈、扈前辈抢得先机。心有杂念,剑法自然就打了
折扣。
姬泉听到这儿;沉默片刻,神⾊略显缓和,道:“无论如何,姬泉的剑法的确不如你。”
范离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古治心道:“范离憎先取一盆花菊,莫非就是扰敌之计?他不愧是范书的儿子,此计果
然奏效!不过他将其中玄奥说出,似是为解姬泉之尴尬,这一点与范书却有所不同。范离憎
这么做,是因为他心境宽容,还是另有更深的谋略?”
无论基于什么原因,范离憎两招之內击败姬泉,却让众人震愕不已。
扈不可忽然道:“范公子剑法超凡⼊圣,只怕再无人可胜过。扈某尚有自知之明,知道
昙菊再开也绝对没有扈某的份。”
他突然萌生退意,范离憎颇感有些意外,未等他开口,羊孽亦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
浪,老夫自叹弗如,第二束昙菊已非范公子莫属了。”
他话刚说完,便听得有人惊呼道:“开了,开了!他手中的花果然是昙菊!”
范离憎低头一看,果见自己手中的花已略略绽放少许,露出了娇嫰的花蕊。
众人惊愕
绝地望着范离憎手中的花,皆在暗自思忖着范离憎为何真的能从千余盆花菊
中找出这惟一的一盆昙菊来?
惟有范离憎神⾊如常,似乎他早已料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愈是如此,众人越觉得范离憎神秘莫测。
自始至终,范离憎的所作所为,一直是最出人意料之外的。
牧野栖与范离憎对望一眼,两人的心情都颇为复杂。当五年前江南小镇华埠镇的那一场
变故降临后,他们就各据一方,两人绝对不会想到五年后,他们会在举世瞩目的洛
剑会中
以这种方式相见。
范离憎之所以赶赴洛
剑会,是因为悟空老人希望有人能在洛
剑会抑制风宮的势力。
那么,牧野栖向牧野静风主动请战,又是为了什么呢?
范离憎将那盆怒放的昙菊小心翼翼地放回花菊丛中,它周围的花菊都含苞未放,惟有它
是一束独秀,极为抢眼。
幽求奋兴莫名,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范离憎一鸣惊人!心中漏*点难抑,幽求忍不住
以双掌按向桌面,內力一吐,用劲极为巧妙,顿时杯中之酒化作一注酒箭,准确地
⼊他的
口中。
幽求将之一饮而下,道了一声:“痛快!”
古治见他明知一旦剑魁决出,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却仍毫无惧意,倒有些佩服了。
同时想到范离憎既然已言明与幽求之间只有怨没有恩,而范离憎的剑法甚为⾼明,如此
看来,今⽇众人对付幽求又多了一分把握,只是不知牧野栖的立场如何。
他⾝为公证人,此时自然不能不说话,只听得古治清咳一声,道:“五⾊门门主牧野栖
与思过寨范离憎各得一束…昙菊,现在就由他们二人角逐剑魁之位!”
这一次,他竟一反常态,言简意赅。众人本已做好准备听他长篇大论,闻言倒有些意外,
他们却不知古治只是希望剑魁早一刻决出,就可早一时了结中原剑道与幽求之间的怨仇,以
免夜长梦多,被风宮势力揷手其中,错失诛杀此剑中魔者的良机!
牧野栖与范离憎相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绝对的自信。
他们本就不是平凡的人,自他们降临世间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注定他们将走上不平凡
的路。
因为他们两人一个是牧野静风之子,一个是范书之子。十五年前,牧野静风与范书如旋
风般崛起江湖,被称为武林中最神奇的两位后起之秀。十五年前的江湖,可谓是范书与牧野
静风的江湖。
如今,范离憎与牧野栖又将面临着非比寻常的剑道之战。
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牧野栖与范离憎之间有着极为微妙的关系:他们的⽗辈是生死仇敌!
范书杀害了牧野静风之⽗,而牧野静风杀了范书。
这是否会让这一场剑道之战更为惊心动魄?
范离憎与牧野栖会不会让先辈的仇恨继续延伸?
对于牧野静风与范书之间的恩恩怨怨,没有人比古治更清楚。所以,此刻他的心情亦是
十分复杂。平时神情本就一副忧心忡忡的他,此时更是眉头紧锁。
居右望着场中两位年轻人,心中感慨地思忖着:“如果牧野静风没有成为风宮玄流之主,
那么只怕所有的人都希望牧野栖夺得剑魁,可如今却另当别论了。但也绝对没有人希望范离
憎取胜,因为范离憎不仅是范书之子,其剑法又是幽求传授,无论是幽求还是范书,皆是罪
不容诛之辈…奇怪的是范离憎又怎会成为思过寨的人?”
如居右这般心有疑虑的人物自然不少。
牡野栖望着范离憎,心中忖道:“没想到这五年中,他的武功剑法竟达到了如此⾼的境
界,以至于连羊孽这样的人物也无心与之再战,我能胜他吗?”
范离憎亦忖道:“他与我一样,因为自己⽗亲的缘故,必须承受别人无法承受的大巨庒
力。为了不让留义庄遭受灭顶之灾,我劝他设法说服其⽗退出留义庄,他真的这么做了,并
因此而进⼊了风宮。不知这次赶赴洛
剑会是他自己的决定,还是风宮的布署?”
牧野栖心道:“他自幼便沉默少言,没想到其智慧竟不在我之下。虽然我先得一束昙菊,
但他得到的那束昙菊却远比我轻松,这自是因为他以计谋使姬泉心神不定,然后迅速挫败对
手,对他人产生极大的震慑力,终事半而功倍!”
范离憎忖道:“我曾答应他,在他进⼊风宮后,只要他想脫离风宮,我一定尽力助他。
不知他会选择怎样一个时机离开风宮,他会不会说服其⽗以及叶姑姑一同离开风宮?”
牧野栖心道:“我虽然以计慑服了禹诗,迫使他不得不附和⽗亲的旨意,让我接任‘神
风营’统领之位。但都陵一向深受‘神风营’众死士的拥戴,而我又曾杀死数十名风宮弟子。
如果今⽇自己在洛
剑会上没有取到一个令风宮⽩流属众満意的战果,今后统领‘神风营’
无疑会困难许多…”
在年少时曾亲密无间的两人,此时相距一丈而立,各怀心事,一时双方谁也没有出手的
意思。
阑蝶道:“且容小女弹子奏一曲,为两位助助兴。”
⽟指轻扬,琴声倏起。
范离憎、牧野栖顿时从沉思中醒过神来,目光皆直视对方:范离憎的目光自信而冷静,
牧野栖的神情自信而洒脫。
范离僧极为缓慢而郑重地子套
间的剑,他的动作凝重得不可思议。与他方才在电光石
火间击败姬泉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剑尖遥指牧野栖的脚下,范离憎的目光亦垂视地面,他的⾝躯
直如剑,黑发飘扬飞舞。
牧野栖左手握住剑鞘,暗吐內力,鞘內长剑如同有了灵
“呛嘟”一声脫鞘而出,稳
稳落⼊了他的右手,姿态潇洒至极。
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浮现于牧野栖的
间,他的剑亦缓缓扬起。
虽是极为寻常之举,却已隐现其不世风范。
无形剑意自两人⾝上弥漫开来,悄无声息地侵⼊场上每一个人的灵魂中。
笑菊苑显得极为平静,犹如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大海,在平静中暗隐肃杀气息。惟有一缕
缕琴音轻柔婉转,似乎来自遥远的天边,又似乎在众人心中响起。
众人的心头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似乎处⾝于黑暗的夜⾊中。
又像是寒夜的风忽然变大了。
…所以,每个人的心中都微泛寒意。
阑蝶的纤纤⽟指在琴弦之间飞舞,如同两只美丽的蝴蝶。
在范离憎听来,琴音显得遥不可及,飘渺无定,若有若无。
因为,此时他的整个灵魂几乎完全被剑意所占据,他的思绪中只容得下剑!
虽然四周众人环视,但在范离憎的感觉中,整个世界除了他与他的剑之外,只剩下一人
一剑…牧野栖,以及牧野栖手中的剑!
此时整个笑菊苑己聚集了数百人,除若有着无的琴声外,听不到任何声音,惟剩呜咽般
的风声在夜空中回
不休。
范离憎的剑开始缓缓上扬。
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于他的剑尖一点寒芒上。
他们骇然发现范离憎手中的剑竟渐渐变得模糊。仿若即将虚化成气。
但他的动作却是那么缓慢而凝重。
所有的人全被这意外之景象所深深震憾。
阑蝶的琴音渐显
越,天地间似乎更添无形战意。
终于,范离憎的剑平举齐眉,倏而凝形。
几乎就在同时,牧野栖的剑尖在极小的范围內划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弧度,场內气氛顿时
紧张至了极点。
“铮”!
一声锋响,阑蝶竟拔断了一
琴弦。
就在琴弦断开的那一瞬间,牧野栖已飘然掠出,快至无形,向范离憎急速欺近!
m.mHU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