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black or gree 下章
岁月挥挥手
 上篇

 一

 我的少年时光多灾多难,先是头上的一个血管瘤差点要了我的命,然后又是脑炎阑尾炎等等大疾小患纠着不放,好不容易活到了九岁。那时我身材轻盈,脸色绯红,小蛮柔柔细细,十指纤纤宛如刚去皮的葱,但是没多少劲,经常挨揍,时不时带着一身伤痕沿街哀哭,后来别人一举拳头我就喊爷爷,你是我爷爷,奂了不少皮之苦。村里人都说这孩子真老实真乖,小脸红扑扑的真好看,谁见我都想搂在怀里摩挲一番。可村长并不这么想,摸着我后脑骨说了句:“红颜薄命,你天生是个短寿的人呀”他把红颜理解成红脸了,当时我幼稚的心灵中总以为明天就是生命的尽头,所以特别烦人家说我短寿,冲村长大喊:“我比你命硬,你肯定死我前头”一句话把村长造的没电,他一堆儿子胳膊挽袖子就要揍我。村长拉住这群虎狼:“算了算了,反正这孩子也活不长了”我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明天就得玩完儿,你家的猪都死光光。”

 村长点背儿,第二天上山采石,碰到个哑炮,一命归西,老婆儿子嚎了七天七夜,忘了喂猪,四口大猪死在圈里做了陪葬。一时间我命硬嘴毒的说法传遍全村。最年长的七爷摸摸我后脑勺稀嘘的说:“神,真神,你是天上的神仙转世呀”从此再没人欺侮我,一大群孩子跟在我身后呼啸村东村西村南村北,个顶个儿颠的忠心耿耿,我说你们都坐好,谁也不敢站着,我说你们都是我孙子,他们就一齐喊:“爷爷”我说把王寡妇家狗整死,他们一哄而散,片刻就前呼后拥的抬个死狗回来。偶有不听话的,只肖拎着耳朵吼一嗓:“不听说是不是?要我咒你妈早死呀”于是乖乖的送我几个冰。生活就这么简单,当时不知道上海滩出过杜月笙,也不知道什么叫老大,领着一群兄弟在小村里左杀右突,耍尽威风,感觉就两个字“狂死”

 七爷没事也和我在一起,大约是想借点仙气。我喜爱他的胡子,白花花的象只山羊,眼角总有一陀粘乎乎的眼屎。拐有时指天有时指地,指天时总说没活够呀,没活够,指地时总骂儿子不好儿媳妇不孝,他儿媳妇经常在背地里骂:“这个老干吧子,快九十了还不死”他重孙子叫铁,和我一般大小,在我的集团中占据驴子的位置,我走累了就由他背我行动,有天一不小心给我摔了个倒仰,我树枝指铁鼻子骂:“不想活了吧你,给我趴下学狗叫”回头看看七爷,佝偻个身子不吱声,于是更加嚣张,拎着耳朵大放劂词:“你爷爷太老了,以后管我叫爷爷,管他叫孙子”然后放声大笑,其它孩子跟着嚎叫,七爷也笑,我猜他是有点老的发傻了,世界一片浮燥的笑声。笑着笑着感觉腔豁然开朗,一股子甜腻热的东西猛窜到嘴边,抬手一抹,腥腥红红涂满手掌,世界瞬间又静了。小兄弟们前呼后拥抬我回家,在一片手掌和肩膀之上,感觉象是王寡妇家的狗。

 我家的小屋坐北朝南,这么多年来为我治各种病早已一贫如洗,除了一坯土坑别无他物,七爷只能在门坎上坐着,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眼睛眨呀眨的,起气十分的不谐调,皱纹里都是岁月。妈妈把我搂在怀里,眼泪象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就那么直直的砸在我脸上,砸的我心直颤,靠在母亲前,听着父亲无奈的叹息,看看七爷,再看看自已涂满鲜血的手掌,当时就一个念头,如果能活到九十岁,多好。七爷干咳了两嗓,先知般的说:“是村长向你索命来了,你欠他一条命,这孩子呀,看来是活不长了”说完站起来蹒跚着往外走,老爸忙不选地喊:“爷,喝了水再走吧”这是第二个当面说我短命的人,我疯似的冲出来,脚步拌在门坎上,身体抖然向地面摔去,口里兀自大喊:“你这个老干吧子,我咒你才早死呢”看到七爷晃了几晃,偎着一棵老杨树坐下,再就没起来,死了。从此村人更是畏我如虎,以为我是个煞星,你说这事他也真是

 二

 我说我吃过人你不一定能信吧,从九岁到初中毕业我连续吃了六年,最后一次是在中考的前一天晚上,城里的姑姑拎来个大塑料袋,泡在盆里一堆红红的血水,洗了数遍之后,就成了密布血管的棉花套子一般的东西,然后炒,和以前一样,我自已一小盘,他们看着。这东西不香,而且韧特强,反复咀嚼方能下咽。姑姑喝小酒,老爸陪着,没什么菜,就把这一小盘东西夹了给他们,姑姑伸手便挡:“去去,我不吃人”我蒙了“什么”“胎盘”姑姑的回答简捷有力,感情老爸每周去城里拿回来的就是人,我奔到门外狂呕,想想这六年来品尝过三百多个人的胎盘,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长大了才渐渐明白,这东西是大补,尤其对于治痨病有奇效,当年我陈旧型肺结核导致吐血,还真亏了它才得已好转,后来发现有许多化妆品都起个名叫胎盘素,再看看自已玉润珠圆的面颊,顾盼神飞的眼神,终于明白原来人身上也有宝。

 初中阶段没什么事,除了天天吃人外,再就是领着哥们儿在学校胡闹,那时一个乡一所中学,我领着村里一群小兄弟傲啸学堂,但是并不出格,也就是砸砸玻璃打个架什么的。兄弟们开始是怕我咒他才听我的,后来脑子里多少都有了点唯物主义,就不再相信我真的是金口玉牙,不过仍以我马首是瞻,靠的是惯性。

 中考时严肃,监考老师横眉冷对抱着膀子,一个赛一个的牛,意思他是刀殂我为鱼,那会我准备了两袖子小纸条,看了看风向不对,又统统倒进了厕所,然后坐那乖乖的答卷一个闷也不敢放。前边那小子笔走龙蛇,不到一半时间就直了耍钢笔,我踹他蹬子,他不动,我又踹他蹬子,他还不动。下课我擒着他脖子,眼神里透出一股子狰狞:“以后卷子半边,要不你也别想考好”

 全村只有我一个考上了重点高中,说来也惭愧的,就比录取线高两分,老爸喝的酩酊大醉,老妈乐的好几晚都没睡。小哥们还是众星捧月,抬着我奔向晒谷场,说要给我件神器,那是一把真正的匕首,沉甸甸凉嗖嗖的,血槽纵贯始终,放在手中能感觉到凝固的杀气,铁这时象个兄长了,大手啪啪的拍我肩膀:“拿着它,城里人都坏,你身子骨又弱,别受气,谁敢期侮你你就瞅冷子捅一刀,给他放放血”狂的语言让我正视铁,看来他长大了,变野了,再也不是我跨下的驴子了。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正确,没过几年,铁就因故意伤人罪,进了牢房。

 二

 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能繁衍出许多传说,要是某个环境有男有女,而且为数还不少的话,那故事就会非常丰富多彩气回肠。从古至今最受女人喜爱的男人,大约就是英雄和才子两种,而事实上英雄和才子又大部分毁在了女人的手里,不过男人还是可歌可泣前仆后继的去做英雄才子,而女人依然痴心不改的追求,然后再慢慢的把他们摧毁。现在想想,我的高中生活是让一个当时不能称之为女人的女人给毁了。更准确的说是让我一天天渐成的雄荷尔蒙给毁了。

 我觉的我能做个英雄,也能做个才子,还可以在莘莘学子中颖而出,当然我的方式与众不同。到现在我依然对编写高一教材的学者们梗梗于怀,不知为什么象立体几何这样抽象的科学,是以何种理由占据了数学课本的头版头条?三粉笔能够搭出一个标准的棱锥吗,请同学们在空间建立立体感,如果现在让我回答这个问题,我只能说:“略”你能说我回答的不对吗,但是你又能说对吗。说到这我自已也迷糊了,三粉笔始终在眼前晃,晃来晃去还是三粉笔,而不是棱锥。于是一头雾水,慨叹自已的大脑过于平面。同学们的手都在空气中比划,三有的干脆双手齐上,努力的把十只手指攒成棱锥。我没动,抬头看天棚,上面有三只苍蝇,排成三角形但是不象棱锥,老师的目光也看苍蝇,然后看我,再然后就是单独提问我,手里还是粉笔:“这是什么?”“两粉笔”老师的眉头皱了下,手指捏着粉笔一扭,被挡住的粉笔也了出来“现在呢?”“三粉笔”老师的眉头又皱了下,手指接着扭,粉笔换了好几个造型,用力过猛,有一提前夭折了,现在对我来讲是个难题,不但要谋化出空气中的棱锥,还要再加上虚拟的半粉笔。同学们都在看我,涨红着憋着想笑。老师的目光几乎暗淡了,嘴角还挂着笑,但是我看出那里含着无奈和讥讽的内容,可能是我的智力和穿着不大适合这花花世界里的少男少女,一身退了的军装裹在我身上,是这班级最不协调的一景,其实这一身军装也是别人施舍的,父母为我治病以尽家资,正在举步唯艰的清还债务。老师没有把断掉的半粉笔续上,依然不折不扣的问我:“现在呢,仔细看,要有空间立体感”我仔细地看了,努力地建立立体感,但是没用。现在我需要的就是坐下,然后给我一个真正的棱锥,瞅着老师无奈的摇摇头:“两半粉笔”同学们暴发出抑制已久的笑声,老师没影了,原来是乐的蹲在了讲台下面。瞬间我非常后悔,懊恼没有违心的说那就是个标准的棱锥。站在一片笑声中额头上汗都渗出来了,心突突地跳。  M.mhUaxS.com
上章 black or gree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