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电影
清晨,坐在教室前花坛边的台沿上,听凉爽的晨风中早起的鸟儿卖弄清脆的歌喉。我的思绪也如在
水里洗濯一般,清新透亮。教学楼前的小操场经昨夜
水的浸润,
漉漉的越发给人清凉的舒适感。操场边不知是谁扔块平整的石头,当我的眼光与这块同样沐浴了昨夜
水的石头相遇时,我的心头立即一动,石头仿佛望了我一眼,似乎亲切地微笑一下。
就像与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不期而遇,这块石头多象我儿时看
天电影时坐过的那块,或许原本就是那块吧。你还记得我吗,是不是记起了老朋友,特地从我们故乡的哪个场院里跑来找我。我从花坛边的台沿上站起来,快步走向那块石头。我肥胖臃肿的身体坐到那块石头上去时,已经很是费力。当我的
股一贴上冰凉的石头,我那里还是我啊,我分明就是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小
孩,我分明是重新坐到了那些放
天电影的场院。
石头记得我,它依然是那样温顺,那样体贴地托着我,就像当年一样。当年,只要听到邻村放电影,那就是我们的节日啊。邻村在一个山间小坝子里,人户集中。不象我们村里人家稀稀落落地散在山脚下。因此放电影的场子就经常选在邻村了。那时,就因为这事,邻村的孩子们就很是骄傲与自豪。他们可以帮放电影的支桌子,树杆子,乐呵呵帮他们拉银幕。还把那个发电机抬到屋后背僻地方。还有幸运的家伙,可以帮放影员轮着膀子扯发电机。我们也曾挤在里面,跃跃
试,真想挤上去扯一把那个神奇的发电机。可一次也没轮到我们这些外村的孩子。
除了能帮放影员做事外,那些骄傲的家伙们还可以在支放影机的桌子周围占座,他们把家里的长板凳搬出来。一溜溜地摆在放影机的周围,他们还完全不管不顾同学情谊,不给我们这些外村的同学让座。尤其不能容忍的是,电影放影前,他们完全近距离、又十分仔细地搞清楚,放影员是如何操作那个神奇的机器。而且,在放影前,放影员把一束白光打到银幕上时,他们可以做各种手影印到银幕上,引得下面一阵笑声。我们只好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伸出自己的手,做给自己看,一点也不过瘾。他们还能神气地指挥放影员调试镜头,高啦,远啦,正好!一片喊声,好像没有他们指挥,放影员就不会操作一样。哼,神气个
。那时我们多么希望哪一天,能在自家的场院里放一场电影。
有一次,放电影的还真到了我们村,电影场地选到我家的院坝里。那天从清晨我就开始盼望天黑,太阳那天走得太慢,几乎就是一寸一寸地挪到西边那道山梁上的。一整天,我就给同学们宣传,今晚在我家打电影!好多同学羡慕得不得了。学校一放学,我就早早冲回家里,先把自己的事做好,把山上的牛羊早早的拉回来,关进圈里。
终于可以象邻村的孩子一样,跟在放影员的
股后面,帮忙搬块石头,搬桌子,那次放电影的大伯,还早早地播放着歌曲。当歌声响起时,就像是我自己唱给那些围着的小伙伴们听一样。心里美滋滋的,机器就支在我家的那张小方桌上,发电机安在我家堂屋后面。这一回我根本不用找石头当坐椅。早早就在电影机旁边占好了最好的位置。还特地给班上那个女同桌留了把椅子。可到电影结束,她也没来坐。坐在机器旁边看电影,那份得意与自豪一点也按捺不住,尽管灯光一亮各种飞蛾蚊虫蜂拥而至,可我们丝毫没觉出不好。也一样指挥着放影员调距离,一样举起手做各种手势,还大声抗议那个不小心把脑袋印到银幕上的冒失鬼。
冰凉的石头在我的身下,有了温暖。我坐在儿时曾无数次温暖我的石块上,那些夕阳下无数次的期待,那些因雨而淋
了的盼望,那些电影散场后脸红耳赤地争论…一起挤挤搡搡地站在我的记忆的戏台上。
那时,我们是多么的纯真啊,只要听说有电影,不管山路有多远,不管是月光朗照的月夜,还是星辉点点的傍晚,我们总是三个一伙,五个成伴,把欢笑洒在看电影去的路上。到了电影场,电影还没放映前,场院周围的草垛成了我们的乐园,树杈上托着我们高高低低的喊叫。大人们不象我们,电影前是他们的最好聚会时间,也是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说不完的家长里短,诉不完的喜乐衷肠。
闹哄哄的场地里会因为电影的开映立即鸦雀无声。人们的心情立即被电影的情节紧紧牵扯。《烈火中永生》中扎进江姐手指的竹签分明也扎进了我的那些父老乡亲的心里;烧向“两个小八路”的烈火也同样烧向银幕外的老伯,小叔的身旁。《芦笙恋歌》那首
曲曾一时风靡了山乡的角角落落。
还有远远离开人群躲在场子边上的大哥大姐,银幕上的故事肯定没有你们手心攥着手心那样的温暖,那样的砰然心跳。我不是故意要躲在你们的身后,偷听你们说着悄悄话,那天我确实连石头也没找到,就只好爬上你们身后的树杈。原谅我当时的不加索地恶做剧啊,我折了树枝扔到你们刚刚紧靠的头上,呵呵的笑声吓得你俩站起就跑…
后来,当我也渐渐长大,我们奔忙着,四处赶着
天电影跑,银幕上的故事并不是那么重要,有时正是因了邻村那个女孩。身下石头也许还记得吧,那一次,我们听说核桃园有电影,几个伙伴一邀约就奔这个村去了,可当我们还站在场子边等电影开映时,又有人说旁边的香家垭也放电影。香家垭村也放电影,这个消息就又像兴奋剂一样
拨着我们神经。核桃园的电影再也没有吸引力,把身下石头扔那儿不管,立即就跑。不是香家垭电影好看,那儿有我喜爱的姑娘。我们跑到香家垭时,第一部电影已经过半,在放映员换片的空档,我们在黑
的人群里找那双美丽的眼睛,还故意大声说话,就是想让她知道,旁边有个小伙子发出爱的信号,她的家就在附近。偷偷地弄了条板凳让我们坐,我们不说话,几个伙伴挤在板凳上盯着银幕,那晚的电影叫什么,我今天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那个姑娘把板凳放我们面前时,只有眼神,一句话也没说。坐在板凳上看电影竟成了我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次回味了。
这个清晨,我坐在身下这块石头上时,那些与
天电影相关的片断,串起了幸福快乐。校园里早餐铃声提醒我,我是坐在教学楼前的小操场上。班上的学生在铃声中涌出教室。这些青春活力的孩子们,见我坐在一块石头上,满脸的迷茫与不解。而今的他们的生活中再也没有了
天电影,
满他们生活空隙是网络,是游戏,是永攀不止的过级游戏,老师关于
天电影的快乐与幸福记忆跟他们是完全陌生。可我又是多么希望他们能够在今天得到那份远去的快乐收获。
学生们从我面前走过,有几个学生邀我一起去食堂,我笑着示意他们先走。学生很快就从小操场走过,小操场上只有我和我身下的石头,显得那么空旷。从石头上站起身来时,望着学生们远去的背影,他们争论网络谈论游戏的声音那样高,那样清晰地传来。
而我在想,今夜,
天电影,还会在哪儿开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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