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国记行之四
天然居并没有匾额对联之类,我们顺着敞开的大门鱼贯而入,主人已等在门口
侯。就在等候饭菜的时候,主人领着我们四处观看他的收藏。大小不一形状各具出处各异的种种石头、过去的旧照片等等。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主人侍弄的兰草,据说可能有上百万一株的,令人咂舌,我悻悻而退。
饭毕,又有朋友至。听张乃光老师介绍,此人原为一银行行长,正当仕途坦
之时辞职下海,现在在喜州经营文化旅游项目,而且已初具规模,于是我等直奔喜州而去。
当现代化的汽车驶入古典的民居小巷时,仿佛来了到了线装书的字里行间。这些道路两旁檐角稍稍翘起的店铺民房平仄出一种久远的文化意蕴来,而石子石板路恰好是抑扬顿挫的韵脚,那一扇扇木板门就如一个个汉字,远近高低前后左右正如平上去入的声调,令人意
哦,真想把这些门逐扇拍去,是不是可以有牛皮鼓一样的乐声来,或者,开门声能够磨擦出葫芦丝般的悠扬来。张乃光老师先前就曾介绍说,大理是一本沧桑厚重的书卷,走到这里才恍然醒悟,大理真的是一本易感兴趣读却很不易读懂读透的书:云南是它的封面,大理古城是它的序言,而喜州才是它的正文。晃晃悠悠走了一天,我以为已经把这本书翻过将近一半,谁知这才刚刚开始阅读。
雨中的喜州淋漓出尽致的婉约风格来,就如砖砖瓦瓦都是用婉约的诗词砌就一样,曲径斜廊“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李煜《捣练子》”幽深闺房“休相问,怕相问,相问还添恨(
文锡《醉花间》”院角天井“枉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苏轼《贺新郎》”…。我们跟随着主人的脚步慢慢丈量,这种丈量如果说是领略,不如说是感悟更加能够表现当时心里的感受。是的,面对眼前的一草一木一房一瓦一椽一柱,看,不过是一种行走或者驻足的姿态而已,悟,才是对内心威慑和震惊的梳理。并且,在这里绝没有登高俯瞰或者面临绝妙风景时的那种想要拚却全身力气喊一嗓子的冲动。屏息敛声——在这里唯一只能有这种选择。
我是轻轻拍问着每一扇木门、轻轻抚摸着每一
柱子、轻轻打量着每一幅墙上色彩依旧的字画、轻轻踩着每一块青石板追问:为什么这里的一切竟然是如此熟悉,熟悉的连每一种味道都依稀可辨是自哪里由什么物质发出,熟悉的连每一笔色彩都仿佛是在我身边挥就,熟悉的连那些已经远去了的人也历历在目。我是不是浸入了梦境?我伸手想要努力抓住一些什么,而一切好象又在雾霭之中。它们漂浮着,如一缕青烟,如一抹苍山的轻岚。而我记得,它们应该是从我的心底
过的,至今在我的血
中仍然回
着葫芦丝婉约的有些凄凉的鸣声。我这样说,绝不是为了攀附,尽管如今颓败的泥墙衰落的让人
离,但透过依旧矗立着的门楼上高高挑起的飞檐,昔日的繁华也聊可抚慰失落的空漠。
来回数度,我的力气被
丝般的捋尽了,坐在宽敞的廊下,一杯香茗,几点雨声,竟然令人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眼睛再度
,涌起一些影影绰绰的幻象,明灭倏烁地掠过视野,充满神秘和
惑,回答我的,只有古书上无力的语言。
是的,只能是在这里,面对这样的一个庭院,你才能够体会出一本书真正的分量。它不用装册,无须文字,是一杯文火熬制的很浓很浓的沱茶,没有加糖加
,用眼睛尝得出它本来的味道,是厚重的苦涩和灵动的婉约。出了宝城府,穿行在雨中喜州的巷子里,就感觉到这雨如雾,是一层层软软的自天上垂下的帷幔,下端柔柔的黏在地上,把路遮盖得很短,只肖一两步就可以跨出去,而揭开千重万重的帷幔,才知道这路没有尽头。走啊走,好长好长的路,好远好远的风景,却是故乡般的熟悉,或者这是一种归途?
如果这是归途,那么这里应该有成排成排的树木,在这些树的身上,一定有我们用刀刻下的记痕。应该是在夏天结满了知了的树,应该是在冬天留下了风放走了云朵的树。这树啊,是先人们栽种了余荫的树,是给后代们写满了童话的书,树下书中有层层叠叠的牛蹄印,有如歌如泣的家族故事,有“剪不断、理还
”的少年幽梦。在每一棵树下,应该有一把竹椅,竹椅上还应该有刚刚离去的人的余温。或者跟着这个人的脚步随便走入那一扇门扉,就会有一杯香茶,一双酥手,一张红
,一
暖暖的被褥…
而我今天走进来,每一扇门都是这样敞开着,看不到新主人的身影,只有方砖铺地,将每一间室内的地面画成整整齐齐的方格,在我看来,更像是朝朝代代弈后的棋枰。所有“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的“千古风
人物”尽已是收入盒中的棋子,即就是翻转这个棋盘,也仍是一种空旷和虚无。
躬身而退,告别婉约的青砖灰瓦砌就的喜州,一条笔直的现代化柏油马路在细雨中仰成地面上的一片白
,虽淡而无味,车痕却密密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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