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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孩子、老子
 (一)

 “听说可怜的老吴去世时连口水都没喝上,活活被痰给呛死了。”刘老汉边旱烟边说。

 “什么呀!他那么有名的作家,怎么死的时候会让痰呛死呢?他两个儿子不在吗?”晓莹眨眨眼睛问。

 “在,他两个儿子都在,不过是在屋子里大吵着争房子的继承权,老吴写遗嘱。哎…”刘老汉叹口气,把长长的烟锅在脚上敲了敲烟灰说。

 西边的夕阳染红了天空,静静的黄河水在祖孙俩的眼前轻轻过。

 老吴是他们院里的吴作家,上个月还出了本书叫《千红一哭》。前几天听说得了肺结核,没想到几天就死了。平常他不爱跟人说话,也很少下楼到院子里来,但是每隔一两个星期,他总会跑到门房上找看门的老头刘老汉聊一会,每逢这种时候,平素脸蹦的紧紧的老吴总会笑的满脸红光。比儿子结婚那天好像还要高兴。至于他们在谈些什么已无从查考。但有一点可以证明,他们俩都是经历过文革的人,都是在文革中被打成“右派“的人,刘老汉是因为老伴刚生下孩子饿的没吃的,贩了一些猪仔子;而老吴呢,听说是写了篇什么文章,反正不是好文章,就被关起来,关了半个多月。有一次开大会时,把他们俩一块美美的斗了一顿。从那以后,他们俩就好像两个患难弟兄一样,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文革结束后几十年来,老吴几乎每天都闭门谢客,呆在屋子里读书看报纸,偶尔也写写文章。跟任何人不来往,只有刘老汉,每当看到老吴的来信,每次总是小心翼翼的先收起来,等他吃饭时悄悄跑到老吴住的屋子里把信亲手交给老吴。每次送信,总会变成他们俩相聚的胜会。老吴总是很高兴的热情招待刘老汉,总是聚在一起喝两口酒,有时候说整整一个晚上的话。

 “老吴死了,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话啦!”刘老汉望着天边的夕阳说。

 “爷爷,爷爷,你怎么啦,不是还有我陪着爷爷吗?爷爷,你怎么哭了,爷爷不哭的,爷爷说爱哭的人没出息,爷爷怎么哭了?”八岁的晓莹摇着爷爷的腿,抬头望着爷爷高大的身影说。

 “爷爷没哭,爷爷…爷爷是…是高兴…高兴啊!爷爷…高兴…高兴了就会……流泪。”刘老汉说话时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晓莹吓坏了,抱着爷爷的腿不停的摇着,两只天真的大眼睛一刻也不眨的望着爷爷。

 (二)

 “我是老大,房子应该归我,你小子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老大说。

 “你是老大怎么啦,哪家法律规定房子是老大的了,他有病的时候,你回来过一天没有,是我一天几回的给他送饭,给他买药,再说,他曾经亲口说过房子是我的!”老二说。

 “他亲口说的,谁听见了,你让他现在说啊!你让他说啊!你让这个老不死的张开口说啊!”老大使劲砸了砸桌子,用食指指着老二的额头说。

 “你咋不讲理呢?你再胡说看我不打死你!”老二涨红着脸也不甘示弱。

 …

 屋子外面,是一群围观的小孩和少了一只手讨饭的牛老二。

 “咳…呵…咳…”老吴在上急促的咳了一声,头无力的挣扎了几下,又贴在枕头上。

 “这老东西咋还没死啊,你让他说啊!”老大暴跳如雷,挥了挥拳。

 “你死不了,你把话说清楚啊,你死了留下一个糊涂帐怎么弄,你这个老东西。”老二义愤填膺。

 “咳…咳…咳…咳…”又一阵急促的咳嗽,老吴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紫,终于,嘴角吐出了几丝白沫,趴在上动弹不了了。

 “你这个老东西,你到死咋都说不清楚啊!”老二推了一把趴在上的老吴,失望的说。

 “死了就死了,房子是谁的永远都是谁的,千古就这个理,你小子不懂事还是怎么着!”老大怒冲冲的吼道。

 “你小子才不懂事呢?”

 “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我是你哥。”

 “你是哪条路上的杂种,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哥呢,你少在我面前摆架子。”

 “你才是杂种。”

 …

 噼哩啪啦!摔桌子踢板凳。两兄弟打起来了。

 院子里围满了观战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起初人们还不好意思看呢,渐渐的吵闹声越来越大,看的人就越来越多了。现在就好像耍猴的在表演一样,周围站满了观众,挤得水不通。

 刘老汉正在南河滩的废品收购站垃圾呢。八岁的孙女晓莹气吁吁的跑来说:“老吴的儿子打架了,爷爷快去看啊!”(三)

 踏着月光,刘老汉一手拉着晓莹,一手拎着装垃圾的塑料袋,来到院子里。

 人已散去,房子倒了,老吴静静的躺在院子里冰冷的地上,身上盖着一个破单。有两三只狗围着老吴转来转去,偶尔用鼻子嗅嗅,偶尔用爪子抓抓。看刘老汉走来,撒腿就跑,连尾巴也没顾上摇一下。

 刘老汉看见老吴的尸体“扑通”一声跪下!

 “老哥啊!你咋死的这么惨啊!”长嚎一声,刘老汉差点晕了过去,爬在老吴身上,两手紧紧抓住老吴的肩膀,摇晃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默默的在老吴身旁坐了好久好久,直到一直守在身旁的晓莹睡着了,他才慢慢站起来。把孙女抱回到屋子里。又装了一瓶旱烟,坐在老吴的尸体旁了起来。

 (四)

 二十八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被批斗了一天的老吴已经晕过去好几回了,知识分子身体弱,不起折腾,早以被一群红卫兵打个半死。刘老汉还好些,从小在农村干活,身子骨较硬朗。受了点皮之苦,但还没到晕过去的程度。他把老吴背出了当时开会的小学,在一个收完玉米的地里,躺在玉米杆上睡了一晚上,他记得清清楚楚,老吴只给他说了一句话“人啊,活着就要有骨气!”刘老汉没念过书,当时他没听太明白,时隔多年,他们接二连三又经受了几次批斗。他才明白了老吴的这句话,也就从这时候起,他们俩结下了生死之

 刘老汉一生没有结过婚,晓莹是几年前,他在一个医院旁边捡垃圾时捡到的,当时是一个冬天的早晨,人们还在睡觉,他早早的跑去检垃圾。突然他听见有小孩的哭声,他就寻声走了过去,看见在一个纸箱子里放着一个小孩,看样子也就生下来刚一两个月。他忽然扑上去,抱上小孩就往家里跑,好像是偷了人家什么东西害怕别人追上来似的。跑回家,把小孩放进热洪洪的被窝,正准备去弄点牛什么的喂小孩,忽然在小孩前的小口袋里掉出来了一张小纸条。他抓起纸条看了好久,一个字都不认识。就跑过去敲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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