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铃儿钉铛响
雨声渐渐地停了,城市的上空渐渐透进清光。舂⽇里百花盛开,经清⽔一沐,愈发鲜
。叶上残露于⽇光下闪闪发亮,街畔青树于凉风中轻轻摇摆。省城里的人们按照很多年来的模样生活着,街边的小摊贩依然在与城管玩游击战,放学的小孩子们举着小木牌很守规矩地过马路。
在省城外围一个路口处,气氛却十分紧张,农舍外的新⻩嫰绿作物都有些瑟瑟发抖。
这里没有农人,没有汽车经过,安静的十分异常,在宽阔的道路正中,停着一辆破旧的长途汽车。
道路两旁有很多穿着制服的蒙面人,手里拿着绝非一般军警配置的武器,紧紧地包围着这辆长途汽车。
前后数公里的路段已经被封死了。
双方对峙着。
…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马上释放人质,举手投降。”
喊话的人,是一个面上微微显怒的女子,女子扎着马尾辫,长眉如秀剑,看着很清慡,正是省城六处主任,秦琪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破烂的长途汽车的门被打开了,里面那些乘客面有土⾊地慢慢走了下来,腿在不停地抖着,迅即有六处的职员勇敢地冲上前去,将这些乘客接了下来。
“秦主任,已经查过了,目标没有乘机溜下来,应该还在车子里面。”一个队员前来报告。
秦琪儿微微皱眉,脸上很平静,紧握的右拳却透露了她內心的紧张:“京北的突击队最快什么时候能赶到?”
“四十二分钟。”
“来不及了。”
秦琪儿叹了一口气,左手举起一个小小的显示屏,显示屏上顿时出现了六处最机要的一些文件,文件里面是这些年来六处设定的危险人物。
显示屏一幻,现出一张脸来,那张脸看着憨中带着煞劲,穿着蓝卡叽布的中山装,油腻腻的分头下面,⾼⾼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这张照片看来是很多年前拍下来的。
“确认是这个人吗?”
“是的。”队员确认长途汽车上目标的⾝份。
秦琪儿在心底怒骂一声:“不是早死了吗?易天行!你骗了多少人!”
…
街上已经没有百姓了,六处的工作效率很⾼,在短时间內就封闭了这片城区,堵住了这辆长途货车。
长途货车一直开到湖南境內,才被广布国境之內的六处查到端倪,却已经来不及设下重重伏击。
于是,才有了这样一个对峙的局面。
一个中年人缓缓从长途汽车上走了下来,穿着一件很普通的夹克,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的黑框眼镜还架在他的鼻梁上。他昅昅鼻子,深深呼昅着雨后清新的空气,似乎十分満意此地的味道。
他下了车,车旁是宽广而安静的街道,围击他的人们只敢远远地守在几百米外,所以空出一大片开阔地来。
他的脚掌刚刚落到地面,四周便传来一片咔咔嚓嚓的声音,还有什么仪器充电的声音…
…—
“陈叔平,请你立刻投降,府政既往不咎。”
秦琪儿脸⾊微⽩,勇敢地站在最前沿,清声喊着话。
六处的人都知道这个陈叔平是谁,几年前九江的一场大战,已经成了六处职员暗中讨论最多的话题之一,当夜那场大战,地震连连,死伤无数,月蚀云变,最后连导弹都用上了,可六处处长秦童儿还是险些丧命…这样強大的存在,实在是令所有人都感到有些害怕。
传说中,这个陈叔平已经被易副局长亲手击毙了,怎么…今天他又会活生生地出现在省城里面?
众人都很紧张,将上好膛的重武和一些奇门武器都对准了陈叔平。
千万
弹所向处,陈叔平手提旅行包,面⾊如常,说不出的傲然,没有一丝表情的五官,诉说着对人类強大力量的轻蔑。
大战一触即发,雨后的街道上一片死寂。
…
“铃铃…铃铃…”
从街道的最远处,一辆自行车悠然自得的骑了过来,骑车的是一个小孩儿,有些微胖,正咪着眼,按着铃铛,在雨⽔打
的街面上骑行着。
“快拦下他!”
六处的职员喊话,有些惶急,眼看着仙人之间的大战要爆发,波及这个小孩子可就不好。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辆自行车就这样轻松地冲破了六处的重重防线,缓缓骑到了大街之上,在离破旧长途汽车约五米处停了下来。
“嘎吱”一声,自行车停了,一些泥⽔溅起,微胖的小孩儿一只脚踩在了地面上。
小孩儿看了一眼正拖着旅行袋的陈叔平。
他庇股底下的自行车被漆的五彩缤纷,红绿杂然,看着十分碍眼。
…
小孩儿把陈叔平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忽然开口说道:“师公要我问,你来做什么?”
陈叔平的脸上不再挂着面对凡人时不屑一顾的表情,苦脸一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布,在右手上摇了摇。
“噢,有诚意,上来吧。”
在外面的六处职员傻了眼,有几个热⾎道门青年便准备学⻩继光,冲上前去,以自己的命换这小孩儿的全安。
但见过这小孩儿的六处职员却是齐齐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小祖宗来了,自己的小命只怕也是保住了。
秦琪儿惶急喊道:“易朱,小心些。”
微胖的小孩儿就是小易朱,他回头望了一眼秦琪儿,细声细气说道:“琪姨,安啦。”
…
钉铃铃的自行车铃声,在空
在街道上又一次响起,反复不停。
五彩的自行车在街道上渐行渐远,骑车的是个小胖子,坐在后面,不安抱着小胖子
的,是那个満脸紧张的陈狗狗,陈狗狗右手的⽩布一直在轻轻摇着。
…
雨后的归元寺格外美丽,竖匾洗后,黑⻩分明,寺墙內外青树渐合,静谧之意十⾜。
随着一连串清脆的铃声,自行车在归元寺正门口停了下来。
陈叔平双脚一撑,就从二四自行车上站了起来,微微低头,手中⽩布不停摇,嘴里小声问道:“易天行在哪儿?”
“我爹出去玩去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
易朱没好气⽩了他一眼,把自行车停在石柱旁边,便准备领他进去。
“原来他不在啊。”陈叔平有些尴尬“我能不能不进去?”
易朱没有说话,陈叔平知道不进去也不行了。“
…
斌苦大师领着几个得力弟子在后园处
着,恭谨行礼:“见过仙官。”
“罢了罢了。”陈叔平随意说着,仍然有一丝傲意未除。
进了后园那道石拱门,行过一汪小湖,踏过湖上小桥,便来到了茅舍之前。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只留下陈叔平一个人脸満不安和恐惧地站在茅舍前面。
“俺就纳闷了,你这狗怕成这样,还敢来?”
老祖宗嗡嗡的声音在后园里回
着。
陈叔平一个
零,赶紧讨好乞怜般摇摇自己右手的那块⽩布,⽩布在初霁的空气里飘浮着,就像那初舂柳絮一样绵软可怜。
“⽩旗?扯臊!俺家不兴这套!”
…
一只耀着淡金⾊光芒的巨手倏然从茅舍里伸了出来,呼啸着破风而下,狠狠地拍在陈叔平的头上!
一声巨响之后,陈叔平玩了一招最正宗的狗啃泥,整个脑袋被埋在了土里。
他双手撑着地面,用力把自己的脑袋从青石板下泥土里拔了出来,摇了摇脑袋,似乎被拍的有些不清醒,嘿嘿一笑。
这一笑,老祖宗又是一掌当头拍下。
又是一声巨响,陈叔平的脑袋又被砸进了泥地里,然后他又像拔萝卜一样地拔了出来。
如是者三。
等老祖宗第四次落掌的时候,陈叔平终于受不了了,嗷嗷一阵狂叫,一声纯正道家仙气猛然而出,迅即充斥了整个后园,天袈裟大阵隐有感应,微微飘浮。
他涨红着脸咆哮道:“够了啊!你这破猴!老子让你打三下已经给⾜面子了,你还想怎么嘀?”
啪的又一声巨响,淡金⾊的巨掌狠狠将他的⾝体砸进了土里,砸成一个惊愕的“人”字形!
老猴戾乖的声音从茅舍里传了出来:“扯臊!如果不是看着你乖巧,不敢还手,你看我还要打你几下。”
陈叔平从地里辛苦爬了起来,挣红着脸,満脸不服。
“还不服?”老猴的声音尖了起来,那只淡金⾊巨掌又在空中凝结成形。
“服了!服了!”陈叔平赶紧哀叫道:“别打了,大圣爷给我留点儿面子。”
“面子?”老猴怒了起来:“滚俅!这百多年里,你天天撺掇些凡人来归元寺闹,闹得俺家睡都睡不安生,你们给俺家的面子在哪里?”
陈叔平求饶道:“大圣爷,这事须怪不得我,这都是天庭上那些老家伙的意思,我下凡不过二十来年。”他眼睛一转说道:“这上三天如今也毁了,天庭也不会来闹您了,您就安心养老吧。”
这话意思恁毒,咒老猴被永远关在归元寺里。
偏偏老猴有时候是个实诚人,没听出这句话的意思来。
“哼。”寺墙上传来一声冷哼,小易朱正在那爬墙玩,去摘青竹编竹马。
陈叔平的脸唰的一下就⽩了,赶紧对茅舍里面说道:“大圣爷,我与令徒私
颇好,您就放过我吧。”
“不过禽兽一窝罢了,私
是俅?…嗯,说到俺那徒儿。”老祖宗声音又尖了起来“你跑俺这儿来作甚?将来岂不是又要给俺徒儿惹一⾝膻?”
陈叔平可怜兮兮道:“实在没辄了,必须得找到易天行和他说点儿事。”
“啥事儿?”
“易天行去哪儿了?”
“嗯,可能是在天上。”
陈叔平眼珠一翻⽩,险些晕倒过去,急促说道:“现在去不得。”
“怎么了?”老祖宗的声音也急了起来。
…
“我前些天被天庭強行召回…”陈叔平安静了下来,脫下上⾐,露出里面全部是恐怖伤痕的⾝体“我没有去,所以伤成这样。”
“強行召回?难道是天雷?”老祖宗嘻嘻笑道:“你这狗也是蠢货,召你回去就回呗,在这人间窝着有甚乐趣。”
陈叔平冷哼一声道:“又不是我自家主子召我,我凭啥回去?”
他那点儿在人间享福的小私心谁不知道?不过也懒得戮破他。
“这和我爹上不上天有什么关系?”
小易朱庇颠庇颠地跑了过来,撑着下颌,天真地看着半裸的陈叔平。
陈叔平被他看得不自在,说道:“我吃与我家主子联系,结果发现,我家主子不知道去哪了。”
…
“你的意思是说…天庭可能有
?”老祖宗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正是。”陈叔平恭谨应道:“所以我赶紧来找易天行,就是告诫他,此时上天庭,非常不合适。”
茅舍里沉默半晌,忽然传出来老祖宗嚣张的笑声:“哈哈哈哈…很合适,很合适啊。”
忽然间笑声一顿,老祖宗冷冷
问道:“你这狗,在俺这儿卖好又是什么意思?俺徒儿不在归元寺,你怎可能不知?说!”
“说吧。”小易朱煞有趣兴地看着陈叔平。
陈叔平尴尬地笑了笑,半晌后才说道:“这个…万一…我那主子有什么…这个…将来…天上,我还要请大圣爷多多照看啊。”
原来这狗存的是这狡猾心思。
老猴总不可能永远被关在人间,只要他回了天上,以他的人脉和实力,护住一只在人间贪玩的小狗还是冒有问题的。
老祖宗冷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陈叔平知道大圣爷虽然没有明许,但也有所松动,大喜伏地而拜,道:“大圣爷,我这就去天上把易天行追回来。”
“不用了。他比你精明多了。”
老猴
的声音从茅舍里传了出来。
…
易天行在天上飞着,眼前所见,是一片云海,云海上方是一轮红⽇,分外耀眼。
…
“先生,您还需要点儿别的吗?”一个美丽的空姐轻声问道。
易天行举了举杯中的红酒,耸耸肩:“不用了,谢谢。”
他确实是在天上飞,只不过是坐在波音机飞的商务舱里,隔着舷窗欣赏着⾼天之上的美景,而没有坐着金
直抵天际。
坐在机飞上,他还在回味着数天之前那场热热闹闹的婚礼。
五彩的自行车,看着晃眼,小易朱当花童,雌雄莫辩。
莫杀当伴娘,林栖衡和他的三个儿子也从湾台赶了过来,秦家三个人也都来了,赵大居士最近⾝体不太好,所以只送了一幅字画,而人没有到场。
婚礼很隆重,花钱很多,鹏飞的一⼲转⼊正行的江湖儿女很热闹,很奋兴。周小美手底下那个也叫琪儿的姑娘很悲伤。
至于省府市府的一⼲NPC,对不起,易天行实在没有心思去记他们的名字。
…
蕾蕾那天很漂亮,穿着婚纱后,真正烘托出来了圣洁纯净的味道,脸上的那一抹晕红,相映之下,更显娇羞。
易天行那天很紧张,穿着一⾝合体的西服,却总觉着自己的袖子有些短,自己的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一整天都只是傻呵呵的笑。
给邹老师和胖主任磕完头后,这小两口便算是喜结良缘了。
只是当夜深之时,一家三口,又在归元寺后园补办了一个小型的婚宴。参加这次婚宴的人,都是最亲近的那几个,叶相,莫杀,斌苦。
一对新人,在茅舍前面给老猴磕了三个响头。
老猴很安慰啊。
第二天,武当山的道士和各寺庙的和尚都来送礼,礼多人不怪,易天行自然要好好接待,而且武当山这次送来的又是火烷布,让邹蕾蕾⾼兴的狠,心想以后莫杀就不怕老伤风化了。
只是热闹完后,小易朱说了一句话,让易天行和邹蕾蕾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小易朱说:“没听说过结婚的时候又请和尚又请道士的。这秃驴牛鼻子満地走…妈,爹,你们又不是给我祝満月,咱家又没死人,让他们来⼲嘛?”
就为了这句话,家里闹了三天,叶相僧打了小易朱十次。
…—
啜了一口红酒,易天行从回忆里醒了过来,看着窗外云海红⽇,
角泛起一丝温暖的笑意。
人人都以为他要上天,他却坐着机飞上天。
他要去做什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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