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垢(上)
桂峰上,无数瓣瓣花闪着寒光,飞舞着,像蝴蝶一样,又像是落叶一样,飘飘摇摇,不再挟着可怕的速度,不再变幻成斫人的巨斧,只是密密⿇⿇地満天飞舞着,忽上忽下,往叶相僧⾝边来。
叶相僧此时持狮子文殊勇像,但面对着这漫天飞舞的瓣花,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満天锋利素莲花周游着,缓缓
近了叶相的⾁⾝,
近的极慢,从而显得异常诡秘,莲瓣花在天上飞着,却没有发出呜呜的破风之声,反有一种柔滑飞舞的美感。
大势至菩萨右手莲花朵千年不曾绽开,今⽇绽开,又岂是单单为了美感?
青⾊的瓣花里夹杂着大势至菩萨最精纯的念力,虽柔润,却是在空气中撕扯开了无数道细密复复的黑⾊小丝,每一丝黑⾊,便是这空间里的每一
隙,后面不知是何修罗地。这柔花,生生破开了天地,若真地触到叶相僧的⾁⾝上,即便叶相僧散去狮子文殊宝像,应以孺童文殊柔弱,只怕也会被撕成无数道⾁沫,分散于无数个空间之中,再无生路。
先前叶相僧以柔弱孺童像对势至菩萨六动之威,此时势至菩萨便以天女散花,轻柔杀态来应对他的悍勇狮子文殊像。
不曾有太多的变化,便是在弹指间,两位大菩萨已经用自己的无上智慧,无上威势,互印了几个回合。
満天青莲花。瓣瓣噬人,叶相该如何应对?
…
当以无垢文殊境界应之。
叶相僧双手再合,掌声再起,笔直地站立在月桂峰顶。在四周巨石粉末的环抱中,显得异常渺小,而他⾝上地袈裟也早破完了,丝丝缕缕的,看着好不凄凉。
那声掌声清清袅袅响起之后,叶相僧的⾁⾝再起变化,眼上双眉梢处一柔,顿时弱了勇猛无俦的气势,削了金刚护法怒意,眉剑散去。五官一模糊,便散了狮子文殊地境界。淡淡柔润啂⽩光泽从他的五官处渗了出来,左手一领,捏了个手印,自然进⼊无垢文殊的境界。
叶相僧持着无垢文殊境界,眉顺眼柔,似全无一丝抵抗的心念。偏生那啂⽩的光泽从他面上散出,把这个⾐着破烂的小僧人洗的⼲⼲净净。滴尘惹,看似寻常的面目上,长长的睫⽑覆盖在眼帘之上,十分秀气,十分洁净。
青莲花愈来愈近,叶相僧⾝上的⽩光却愈来愈淡…直到那些⽩光全钻进了叶相僧地体內,非凡的气息全部敛去,只留下了⼲⼲净净一和尚。
瓣花破开幽幽地空间,温柔地贴上了叶相僧的⾝体。
…
“嗤嗤嗤嗤…!”
一阵极其难听的尖利声音响了起来。就像是有谁在用一个大电锯停挫着陈叔平的大⽩牙,十分难听,就连月桂峰上那些在
石中
拔着的桂树也被这声波震的打起摆子来。停颤抖着,坚韧的树⽪全数也震酥了,露出里面地⾁声。
青莲瓣花与叶相僧的⾁⾝一接触,便开始发出这种声音,不过片刻,叶相僧⾝上的袈裟便全被这些可怕的瓣花撕成了粉末,挟持去了另外的幽幽空间,不复存在。
叶相僧全⾝**着,被瓣花包裹着,然后一道佛偈从他口中喝了出来,佛偈声中,瓣花无由颓然坠下。
只见⾁⾝之上一片光滑洁净,竟是一个伤口也没有,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大势至菩萨千年未开之青莲,居然伤不到叶相僧的⾁⾝?
…
“无垢?”大势至菩萨轻声叹道。
全⾝**的叶相僧合什持礼,面上无有一丝表情,静静道:“心中无垢,⾝上无垢,既然无垢,垢尘如何沾⾝?”
无垢文殊境界!⾝上尘垢不染,那些瓣花又如何能够沾到他的⾝上?那些瓣花里破开的空间,在佛眼看来,又何城一丝尘垢?
无垢,便无伤。
无物能伤。
这才是真正地大无垢境界。
省城墨⽔湖边的小书店。
今⽇莫杀在鹏飞工贸开大会,所以小书店里便只剩下邹蕾蕾和陈叔平两个无聊人,
这两人乃是天底下最无聊的人物,为何这样讲?且看那陈叔平,天天窝在小书店里不敢出去,一出去,就会面临着六处地可怖眼光,教不成书,只好看书,小书店又没有几本教材书,所以陈叔平无聊。
再看邹蕾蕾,四处见工,⾝后却总有六处人马小心护卫,哪有寻常公司敢来请她?那个不成材的老公又翘家了,那个胡闹台的儿子也翘家了,徒留相思之女,哪有心思做旁的事情?小书店人虽不多,但个个都是没有“人”味儿的神仙妖怪,不会买合适的⾐服,不会去菜场讨价还价,不会买很漂漂的保暖內⾐…光打理这个家就耗去了她太多精力
而最近天下太平,小书店冷清下来,邹蕾蕾便忽然觉得自己无事可做。
虽然没有过几天有夫的⽇子,但她还是继承了国中家庭主妇的良好习惯,一旦无事可做,便开始给自己找事做。今天开始给小书店大扫除,拿了两块抹布,在书店的书桌木椅上狠狠擦着,一块抹布是⼲的,一块抹布是
的,先
后⼲,擦,擦,擦,直擦得桌面泛亮,无垢无尘,直擦得她要将心中一直隐蔵许久的怨气全数抹布,直擦得她那颗本来纤尘不染地心。回复原本最初那个清净模样。
“哗。”的一声,她拉开柜台菗菗,准备整理一下,然后清丽的黑瞳骨碌一转。发现了些不寻常,回过⾝来,叉着
吼道:“陈叔平,你又偷钱!”
陈叔平从后院走了出来,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讷讷道:“最近省城又没有书展,我偷钱有什么用?”
邹蕾蕾眯着眼睛看着他,确定这条老狗应该不会说谎,不由疑惑自言自语道:“那就只有叶相了,他拿钱出去做什么?这和尚。向来⾝上一分钱不带地。”
“叶相昨天也没回来,是怎么回事儿?”
陈叔平一摊手。示意自己
本不知道,然后便低头看着手上那卷⾼中数学例题编,回了后院。
邹蕾蕾想了想,将手上的抹布扔到盆里,进里屋梳了梳头,换了件⾐裳,便准备出门
陈叔平只好又从里屋出来。抱怨道:“你去哪儿?”
“你看你的书,管我。”邹蕾蕾没好气地准备关木门。
陈叔平见她吃力,赶紧上前帮忙,把小书店的木门关好,愁眉苦脸道:“易天行上天前揍了我一顿,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我在人间保你全安,你去哪里,我自然是要去哪里的。”
邹蕾蕾眼睛微微一转。嘻嘻笑道:“你每次和我出门,那些六处的人看着你就恨不得做个狗⾁火锅,也不知道是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
陈叔平默然不语,忽而冷冷说道:“我去将他们都杀了。”
邹蕾蕾一摆手道:“少摆这狠劲儿,明知道你不敢。”
陈叔平分辩道:“那是你家相公不准。”
…
离了小书店,在省城五月令人沉醉的舂风里前行,邹蕾蕾右手提着个包裹,后面两米远处跟着条老狗,心境全没有一点舂光灿烂,只觉得孤独寂寞难耐。
不多时来到归元寺门口,见着护法夫人大驾光临,知客僧们早
了上来。
有僧人要接她包裹,邹蕾蕾摇头摇,仍是自己提着,只是皱眉问道:“你们大师兄回来了没?”
“前儿个就回来了。”知客僧应道。
“还在寺里吧?”
“应该是吧。”知客僧没有资格知道后圆的事儿,所以也不知道大师兄是在哪间禅房里。
邹蕾蕾不再理他,领着陈叔平往寺里去,在翠薇亭下的禅房里先找到了斌苦,发现斌苦大师正捏着那串檀香珠念经,便咳了两声。
“蕾蕾姑娘来了。”斌苦大师闭着眼,眼窝深凹,微笑着,银⾊的眉⽑舒展开来。
邹蕾蕾也不客套,从包裹里取出一个东西塞到他手上,然后问道:“叶相僧回来两天了,还没回小书店,我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来看看。”
“去后圆看看吧,或许在陪老祖宗。”斌苦也有些意外,如今地他少管俗务,对于那些菩萨之间的事儿似乎也怎么关心。
蕾蕾脆生生地应了声,又寒喧了几句,便去了后圆。
待她离开禅房之后,斌苦打开她放到自己手上地小盒子,不由呵呵笑了起来,原来是副墨镜。
陈叔平站在后圆的石拱门外,眯着眼看着那在一片烟气之中的茅舍。
“叶相去哪儿了?”邹蕾蕾眉宇间隐有忧⾊,一手拿着件⽑⾐给老祖宗比划着长短,一面问道。
“丫头,这事儿不是你能
心的。”老祖宗淡淡应道,此时的他早已经变作了慈祥的教授模样,将自己⾝上那数万
褐⽑隐了去。
蕾蕾放下手中的⽑⾐,叹息道:“这些人怎么回事?总是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和我打,我明明上次和叶相说清楚了,如果他要上天,我也不会拦他,只是要他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让莫杀加几个菜来给他送行,这…唉。”
蕾蕾地叹息,让老祖宗有些心慌,温柔安慰道:“叶相没有上天,只是回他老家看看。”
“老家?”蕾蕾聪明,一下子悟了出来“他去五台山?可是五台山那里没师傅帮忙打架,如果那个大柿子菩萨又来杀他怎么办?”
老祖宗习惯
地挠了挠头,嘻嘻笑道:“叶相这厮怎么也是个大菩萨,只怕老被我佑庇着,他面上有些挂不住?”
“胡闹!”邹蕾蕾恨恨说道:“哪有拿自己
命挣面子的道理?”
老祖宗咂巴咂巴嘴道:“这时候他们正在五台山上打的热闹,没想到啊没想到,文殊醒了不过几年,居然修成了四重境界,能和你说的那个大柿子好好玩一下了。”
邹蕾蕾一怔,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心,轻声道:“这该怎么办啊?”
老祖宗忽然沉默了下来,转⾝望着这个仍然提着⽑⾐发呆的清秀小妮子,忽然眼中金瞳一翻,炯炯发光。
蕾蕾被唬了一跳,心想老同志难道今天准备发脾气?正想着,听见老祖宗叹道:“说来也奇怪,俺家看世间万物,基本上都能看个通透,为何就是看你这丫头看不明⽩?”
蕾蕾嘻嘻笑道:“您是说我是您亲手灌顶出来的清净之体吗?”
老祖宗苦笑道:“希望如此吧。”
既然叶相僧是在五台山和大柿子打架,邹蕾蕾虽然担心,但也知道菩萨之间的战争,
本不是自己这种凡俗人等可以影响的,甚至就连跟着自己⾝边的这位天狗大人,也不敢靠那个场战太近,所以别无它法,只好在心中默默祈祷叶相僧能变⾝成功。
出了归元寺,往后角地巷里一拐,她准备去买些叶相僧青⽇里爱吃的素饼回书店,等他回来。陈叔平忽然在她⾝后问道:“就这样?”
邹蕾蕾回头苦笑道:“不这样,又能怎样?”
正说着这话,她忽然皱了眉头,清净无垢的面上忽然多出了一丝忧愁之意,恍惚间,似乎感觉着北方那处场战地神通冲突,化作了无数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冲破这蓝天下空气的阻碍,穿越了空间,直接冲⼊了她的脑海之中。
很清晰地,她感觉到了叶相僧的气息,还有另外那位大菩萨的威势。
下意识里,邹蕾蕾在口中轻声说了一句:“要打架。”
紧接着,她的脑中嗡的一声巨响,像是有无数面锣同时敲了起来,嗡嗡停,她闭上眼睛,
着太
⽳,却发现自己能看见很多丝颜⾊各异的光线在自己的脑中
织着,纠
着。
陈叔平见她抚额,略感诧异。
紧接着,他便看见邹蕾蕾⾝子一软,就这样倒在了小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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