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心灵迷宫
在修利文和赛巴斯安娜将照明器安放到骷髅战士⾝上期间,骑士和法师们沉浸在各自复杂的思绪里。
对于碧达夏雪,他们只能用敬畏的目光去勾勒她的轮廓,若和那天生充満怜悯的目光对上,一种強烈的自卑情绪会让他们的心灵受到严重的创伤。
而且,虽然碧达夏雪对待小伯爵的态度有所不同,但对其他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看上去活脫脫一个不近人情的贵族。
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是他们唯一的感想,包括两名法师在內。
法师学徒蒂姆对碧达夏雪生出一种崇拜的情绪,可是也只能埋在心里最深处。
老法师的敏锐感知和丰富经验让他直观地体认到碧达夏雪这种力量的潜力,并为之动容,然而却不方便详细询问法术的情况。
因为对方的⾝手和⾝份都远超自己,这不是仅凭好奇心就可以涉及的领域。
他将目光从強大同行的⾝上收回来,另一个让他感到吃惊的人走⼊了他的视线。
女骑士迈着沉稳的步伐,对曾经战友的震惊目光视若无睹,安静地回到主人的⾝边。并不是她刚攀上⾼枝就故作⾼傲,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此时能够说些什么,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们。
沉默就好了吧,她想,至少,经此一战,已经成为蛇发者女仆的我和他们就再无关系了,如果我过多接近他们,反而会触怒主人,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烦吧。
她再一次,就如同对待幼年时的救命恩人一样,擅自将彼此的关系斩断了。
“艾莉。”老法师叫住了女骑士。
艾莉停下来,面露疑惑之⾊,在炼狱骑士团供职的五年中,她得到了对方于诸多方面的照顾,打心底十分尊敬这位強大的老法师。
“请问,你和传奇者金是什么关系?”
“传奇者金?”艾莉的疑惑更浓了。
老法师皱起眉头。
“你使用的难道不是他的传奇技能风斩剑吗?”
大师级的⾼手利用法力武装获得強大的专属技能,就像是人们装备附魔武装后使用装备附带的技能,只不过法力武装纯粹由自⾝的法力构成,不依赖外物,且效用特殊,威力強大,但是不着装的时候,是无法使用这些技能的。
而抵达传奇级的⾼手却能够自行创造一种随时可以使用,不受到职业和法力等级,以及各种外力因素的限制的技能。
这种技能的威力只由提供的法力量来决定,在使用技能时所提供的法力越強,威力就越大,甚至可以在施展过程中不断增加法力,以平滑提升运作中的技能的威力。理论上,传奇技能的威力没有上限值,无论什么职业,只要有法力,就能学习,就能使用。
但实际上,作为传奇者的标志
力量,这些传奇技能的传承和施展都有着严格的限制。非是门徒亲人之类极为亲密的关系不能获得传授,不是和技能创造者拥有相同或近似的**和精神特
的人,也无法抵达这门技能威力的终点。
因为技能力量受限于法力,因此在法力级低下时,其威能可能还不如大众技能,只有抵达四十级以上,才能逐步体会它的威力。它真正的优越和強大之处,只有进⼊大师级和传奇级才能真正展现。
对于老法师的疑问,艾莉却表现得一无所知。
“这个技能叫做风斩剑吗?”
“你难道连自己的技能都不了解吗?”老法师露出不太⾼兴的表情:“我想我不会认错的,你使用的就是风斩剑,是谁传授给你的?”
艾莉沉默了一下,她并不想将获得这门技能的详细情况透露出来,并不是有什么隐情,纯粹因为那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
她当雏
的时候,从一位中年客嫖⾝上偷来了这个技能的技能书,并因为它的存在,让她决定走上场战,从那时起,她的人生旅程就发生了决定
的改变。随着时间的流逝,见识和经验逐渐长进,了解到这个技能与寻常技能的不同后,便很少在他人眼前施展。
而且,这门技能对武器质地的要求也很⾼。艾莉真正实力已经抵达法力级五十一级,就算是手中这把蓝纹附魔长剑,如果动用全部法力施展这个剑技,也会承担不了负荷而彻底损坏。
刚才那一击的威力,这把长剑也只能再施展五次。
“我不知道那人的名字,那人也没有告诉我这个技能的名字。”说到这里,艾莉缄口不语,再不理会老法师,默默回到修利文的⾝边。
老法师伸手想叫住她,然而艾莉陡然筑起的隔阂让他最终还是没那么做。他
言又止,在站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什么啊,这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再怎么厉害不也是个子婊吗?”一名骑士嘀咕着,但立刻被同伴用力瞪了一眼,将话呑回了肚子里。
屈琪若无其事地回到修利文⾝边,疤脸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头去,看到一双散发出好奇的眸子。
“你那是什么力量?”疤脸抱着胳膊问道。
屈琪笑了笑,环顾了不同神⾊的诸人一眼,在疤脸耳边轻声道:“一项传奇技能,如果你能活着回到城里就会得到。”
疤脸倒菗了一口气,眼眸深处闪过灼热的光芒。虽然这次行动也让她感到危险,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无论多么凶险的情况,自己都能安然渡过,就宛如被上天眷顾着一般,现在,这种感觉并没有在心灵深处消退。
修利文的声音暂时打断了她的思绪。
“前进吧,加快速度,我感到他们就在附近。”
于是,一行人继续前进了。
有了五名骷髅战士的存在,一路前行几乎在没有能够阻挡他们脚步的力量,敌人并没有继续派遣更強大的对手阻拦它们,尽是些黑暗洞窟中常见的怪物。
不过见识到骷髅战士的诞生过程,以及它们在行程中展现出来的力量后,他们的心中夹杂着侥幸、疑惑、自卑以及十分复杂的不确定感。
拥有这么強大的同伴,这趟吉凶未卜的行动或许真能皆大
喜吧?
但是隐蔵在黑幕中的敌人的无作为状况,又让他们怀揣着丝丝忧惧。之前的酸
死尸已经⾜以证明他们的強大,一旦卷土重来,势必是比上一次更为凶险万倍的情况。
蛇发者的护卫队很強大,但这并不代表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那些人到底想做什么?自己和炼狱城的未来会变得如何?在重重忧虑中,他们又面临新的选择。
面前的道路再一次分成三条。
修利文停下脚步,全神揣测先知之眼的预感,以往凭借它的力量,一众人无往不利,然而这次的预感让他感到疑惑和不解。
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诉他,这三条路都不是正确的道路。
那么自己该前往何处?
修利文回过头,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等待他的指令:前进,或者后退。可是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眺望来路,他怀疑自己之前走错了路线。
先知之眼是否在起作用很难断定。因为那种预感,几乎和个人打心底的直觉一模一样,至少修利文一直分不清两者的区别。唯一能够坚定这种预知力存在的,就是实践结果的对错了。如果直觉是正确的,那么它就是先知之眼的预知,如果是错误的,那很可能就是个人的直觉。但这或许也不过是一种思维定式的错觉而已,修利文有时会想,先知之眼
本就没有什么预知的力量,亦或者,它的作用只是超规模地放大了个人的直觉。
尤其是在直觉和现实产生矛盾的时候,就像现在,他怀疑自己被错误的直觉蒙蔽了,结果在前方的某岔路走错了路线。
然而当他产生原路线返回的念头时,那个声音又在说了,回头的路也是错误的。
这更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前进无路,后退无门?修利文的脑中稍稍产生一丝混
,但迅即又冷静下来,一定有什么地方是自己没注意到的,他想到。
将各种假设一一菗丝剥茧。
敌人有可能在岔路口设置了某种幻术,让一行人赖以辨明方向的感知错了差错,幻听、直觉和预知,这三者相互⼲扰,结果产生了当前这种局面。
也可能面前的道路不过是障眼法,敌人试图让自己一行人自行步⼊陷阱。
“发生了什么事?城主大人?”老法师开口问道,行动莫名其妙受阻,是一件十分打击士气的事情。
他们完全不懂得小伯爵在顾虑什么,这里的一切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们又觉得蛇发者不会无的放矢,这种看不明⽩的举动反衬出敌人远超自己一行想象的
沉狡诈,更加重了油然心生的戒惧。
当然,也有可能蛇发者出错了,但他们毋宁如此,也不要在轻率中前进。
“我们不能走这三条路,也不能回头。”修利文面无表情地环顾众人,強调道:“这是先知之眼的预知。”
先知之眼的名声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诸人的疑虑。三公主下嫁蛇发者的订婚信物是先知之眼一事被有心人大肆宣扬,只不过一天,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并为王室对美杜莎家族的器重咂⾆不已。
先知的预感并不精确,但至少比个人直觉可信度要⾼,这是大部分人的认知。
但是所有的道路都不能走的话,难道要原地逗留下去吗?
“有没有人拥有解除幻术的技能?”修利文问道。
所有人都沉默地摇头摇。
修利文不甘心的“啧”了一声,如果真是幻术和障眼法的话,他的魔眼肯定能够看穿这些伎俩,可是现在即便睁开它,视野也是一片模糊。修利文本能知道它恢复到可以使用的状态还需要十分钟,经过进⼊黑暗洞窟时的奇怪冲击,它似乎有了某种变化或成长,但具体是什么,只有使用时才能理解。
男孩的思绪飞回那个时候,那种黑暗由虚到实转变的感觉,那种线条从某个点中延展出来,迅速
织成轮廓的感觉,即便过程已经记不起来了,可仍旧烙印在灵魂的深处。
无法形容的感觉,似乎看到了神在造物的过程。
虽然暂时对当前的情况毫无解决的头绪,但修利文并不着急,十分钟后,利用修复的魔眼就能离开这里,不过现在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沉默会营造恐惧,等待会酝酿焦躁,无作为会产生无力感,这便是敌人的目的。修利文觉得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但显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般透彻聪慧,这种无形攻势的效果正在静寂的黑暗中滋生。
即便⾝经百战,心神得到严酷的磨练,但是人类的本
无法阻挡。
“大家四处检查一下,看是否有密道。幻术和障眼法可以遮蔽眼睛和直觉,可是要彻底扭转五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我想这点大家都知道。”修利文冷静持重的语气和他年幼的外表成反比,从而产生出一种镇定人心的魔力。
娇贵的孩子既然都能如此,⾝为大人又怎能落于其后?
“用你们的手去接触,让⽪肤感受石壁的冰凉,聆听任何一个微小的声音,注意任何异常的味道。”修利文教官般平稳的语气说着。
他当然不会去做,黑暗洞窟里的一切都会让人产生污秽肮脏的厌恶感,那滑腻、冰凉和一个个的起凸,仿佛由积累了无数年的不洁残渣化成,只要肌肤沾上一点,就无法洗掉,那种被污染的感觉直渗心底。
这事老法师和女人们也是享有优待的。
年轻法师蒂姆和四名骑士不得不趴在地上,強忍着恶心,一丝不苟地按照城主大人的吩咐去做,不过在彻底检查了十米长的一段石壁,也没有收获任何提示。
他们站起来,用目光告诉城主大人,他们已经没辙了。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从小伯爵脸上找到任何无奈和动容,似乎満腹定计,一次失败对他而言亦是预料之中。
“别担心,我已经找到了。”修利文说。
他当然没有找到关键之处,可是魔眼已经开始跳动,宛如心跳一般稳定有力,一道舒坦的热流如同⾎
般在眼眶周围流转,力量就在这一圈又一圈的流转中积蓄。
修利文再一次感受到体內藤蔓状的异物在增殖,那种自己不再是自己的恐惧感让他头晕目眩,他竭尽全力把持着自己的⾝形,不让其他人发觉自己的异状。
他的自傲不允许其他人来触碰自己的伤口,他选择站在只容一人而立的山顶,独自承受刺骨的寒冷和寂寞,任何怜惜和劝阻都会让他恼怒。
不过这股恐惧的
流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宛如洪⽔一般排挤着理智的岸堤。
修利文的⾝体开始颤抖起来,积蓄在⾝体里的恐惧和力量正在朝着一个爆发的临界点凝聚,他毫不怀疑自己的灵魂有可能会在即将到来的爆发中毁灭。
修利文呼昅的沉重让所有人都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用尽全⾝气力,也无法在原地站稳,他摇摇晃晃,不辨方向地踉跄几步,跌进碧达夏雪的怀中。
“怎么回事?”对于这个问题,所有人面面相觑,就算是敌人的攻击,他们也找不到任何苗头,无法应对。
周围众人的每个字在修利文耳中似乎都在反复咏唱,变成一种模糊洪亮的杂讯,不过这也遮掩不去越来越清晰的哗然奔流声,那是⾎
在⾎管里流动的声音。
藤蔓的每一
触须都开始散发大巨的热量,修利文的心脏似乎快要撞破
腔。他感觉到体內在燃烧,火焰
舐着內脏,肌⾁,从⽪肤的千万个⽑孔中噴涌出来。他的视野里刹那间飞舞着火星,宛如⾝处地火熔岩深处,热气让岩石融化,让空气腾起波浪,令人窒息无助,灵魂被拘噤在炼狱般的**里承受磨折,越是忍耐就越是痛苦。
这种苦闷和灼烧的痛苦令人牙齿打颤,⾝体虚软,头脑一片空⽩,修利文颓然跪倒在地,碧达夏雪连忙将他挛痉地⾝躯拥⼊怀中,第一次表现出手⾜无措的姿态。
众人将两人围在中心,组成圆心阵,万分恐惧地盯着四周静谧的黑暗。
明明没有任何动静,可是他们的最⾼导领者就这么倒下了,臆想中敌人诡秘的手段让众人心惊不已,这无可捉摸的手段,也令他们无以为抗。
“喂,感觉到什么了吗?”一名骑士喊道,目标是任何一个产生了同样感觉的人。
“什么?”
“空气里有什么…”骑士无法述说自己的感受:“温度在上升!”
黑暗洞窟一成不变的沉闷空气中的确产生了某种异变,骑士的述说让诸人知道自己感知到的并不是错觉。
忽然,在左方岔道的黑暗深处传来源源不绝的响动。
地面在颤抖。
似乎有个庞然大物正朝众人疾奔而来,它的体重落在地面上,仅凭声音和震动就勾勒出让人心生畏惧的生猛威势。
“稳住!稳住!”骑士们为自己打气,一众人的目光定定落在左侧岔道的前方,黑暗中依稀出现了一个几乎占据了通道整个空间的大巨影子。
“天哪…是巨兽!”有人惊恐地大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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