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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母亲
 冷气一股股涌来,修利文嗅到生鲜的味道,类似树林中混淆了树和泥土的青涩感,间夹一种无可言状的刺气味。

 他眼前只有一条笔直的道路,两旁垂落层层的帘幕,这些帘幕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制成的,光滑柔软,似乎连光也站不住脚,滑下来,轻轻泛起皱褶,像是⽔光。⽔光在地面上晃动,一路前行,令人恍如置⾝清澈⽔底的犹豫。尽头是一座格子架,横列十格,竖列八格,每个格子都有两米的边径,盖子紧紧密封起来,虽然有铰链拉柄,但找不出任何锁口,靠上些刻有不知意味的符号──结合之前看到的炼金资料,以及自己的推想,修利文觉得那是数字。

 金属表面微微结了些冷霜。

 修利文拉了一下,盖子纹丝不动,便没有再尝试下去。他倒退几步,环顾四周,这里的确没有其它的出路了。或者可以挑开帘子往两旁走,可是一种莫名的恐惧紧攥男孩的心口,让他下意识忽视了这个选择。

 至于往回走,另找它路,还是算了吧,那个地方给他带来的莫名的悉感中,不快的份量比好奇多上好几倍。

 修利文的目光在格子上寻历,一边走,手指一边顺着‮起凸‬的纹理滑过,忽然,某个意识从心底跃动,但他还没来得及深究时,手不知道触碰到什么机关,间一个格‮弹子‬出一小截。修利文诧异之余有些惊喜,正要拉开来──

 “亲爱的,你在做什么?”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修利文完全没有注意到⾝后有人,不由得吓了一跳,他转过⾝来,还没看清来人,眼前就绽放出炫目的光亮。他下意识用手去挡,可是周遭的世界毫无抗拒之力地被嘲⽔般的⽩茫呑没。当他能够重新视物时,发现自己⾝处一个幽暗浮华的房间里。

 那些冷气和气味竟如从来没有出现过般消失了,取而待之的是被温⽔包裹般的暖意,以及从未感受过的清慡。

 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深⾊窗帘,在木质的地板上迆逦出有颜⾊的影子。窗户是向外敞开着的,轻柔的风吹进来,掀起帘子的一角,窗边的女人就隐没在有些刺眼的光中。

 这种有如梦幻般的和煦、温柔与清慡,是在修利文记忆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搜寻不到的。我是在做梦吗?男孩仍旧不太适应这般突兀的光线,不由得眯起眼睛。

 “怎么了?我的孩子,还没有从梦中醒来吗?”厚重的窗帘徐徐将风和光庒回去,女人的轮廓在影中逐渐浮现清晰。

 这个声音,没错,是之前叫住我的声音,那是…

 “妈妈?”修利文的讶声如梦似幻,他看清站在窗边的女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女人无论外貌、体态还是气质,都给人一种惊美,但是面相却意外的显得年轻,看上去不像是已为人。最为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种仿佛由灵魂中迸出来的知,以及暗蔵在知中,⾜以融化整个世界的灼热,仿佛在万年坚冰中燃烧着一团不灭的火焰。她⾝穿样式朴素的⽩袍,轻轻取下架在鼻梁上用金属线和玻璃制成的物件──在修利文的记忆里,它叫眼镜,用⽩袍拭着镜片,投向男孩的视线和笑容充満了温蔼和溺爱。

 正是修利文的⺟亲,一个和上代蛇发者结婚后,就一直隐居女妖塔的最⾼层的神秘女人。即便是她的孩子,也从未被告知过本人的名字。当修利文年纪大了些,被他人问起⺟亲的名字而感到窘困时,女人却这么说:“名字什么的,我进⼊这个家时就已经舍弃了。亲爱的,不必为此苦恼,我就叫‘⽩’,是你的⺟亲,作为一个代号,这已经⾜够了。”

 修利文记得很清楚,自己小时候最喜和⺟亲在一起的时候了,虽然⺟亲总会说一些怪话,而且看事情的角度也很独特,但他的确从她的⾝上得到了也学会了很多。这份感情不断沉积,即便是后来因为心中的梗节,只能通过魔镜和她谈,但这份对⺟亲的挚爱之情,却丝毫没有褪⾊。

 男孩讶异的心情逐渐退去,他环顾四周,从思绪的角落里翻出泛⻩的记忆,这里不正是⺟亲的房间吗?过去了几年,这里的摆设没有任何改变,他几乎可以随口说出每一处的裂、涂鸦和物事,不远处的大上,⺟亲亲手制的手工拙劣的娃娃抱枕仍旧在他曾经躺过的一侧,那种悉而怀念的‮感触‬,甚至悄悄地在肌肤上复苏。

 自从植⼊魔眼后,就因为某种下意识的抗拒,无论⺟亲多么哀求,也未曾再来过这个房间,上一次这般和⺟亲面对面的谈话,究竟是什么时候了呢?修利文想不起来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上,同样由⺟亲亲手制的难看的熊娃娃套装正套在上面,头上也传来戴着熊头的睡帽的感觉。那么之前那个⾚⾝**的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果然全都是梦境吗?

 修利文脸上挂着怀念和恍惚,⺟亲的声音在⾝前,却如同从遥远的地方响起:“好了,我的小修利文,你沉睡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缅怀从前是老不死的专利,等你到了我这般年纪再做也不迟。”

 男孩惊醒过来,仔细地瞧着⺟亲,似乎要把隔了几年的份,以及往后更长⽇子的份,都在这一眼中烙印下来般。他不确定,当自己离开这个房间后,是否还有勇气回来,尽管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充満了美好和眷恋,似乎那些莫名其妙的耿介,都突发善念,刻意回避了一样。

 他嘴微微颤抖,却说不出话来,脚步迟疑不定,无法前进。⺟亲看似催促的话,让男孩心中焦躁。

 然后,他听到⺟亲说:“在那之前,请让我再抱你一次吧。”

 这句话流淌着刃光,斩断了在⾝后紧紧扯住修利文的无形绳索,男孩飞扑进女人的怀中,连⾐的熊头睡帽向后开,淌下黝黑光亮的长发。

 “妈妈──!”他开始哭,撕心裂肺地哭,这无数⽇子的寂寞、苦闷和委屈随着泪⽔涌出来,心中就像变成了一汪清澈的泉⽔,什么杂质都没剩下,就这般,如同窗外吹来的舂风和飘的笑语,渐渐豁然和舒畅起来。

 ⺟亲‮挲摩‬着修利文的后脑勺,男孩感到掌心的温度正朝着体內无尽的深处渗⼊。

 “如果被别人知道蛇发者竟然哭鼻子,大家一定都会嘲笑美杜沙家吧。”

 “谁敢笑,我就把他杀掉。”修利文充満稚气的哼声道,不过语气却是十分认真的。

 “难道你还能把所有人都杀光吗?呵呵,真是孩子话。”⺟亲不以为意地轻笑起来,轻轻将男孩从怀里推了出来。

 风又一次吹起帘角,光在男孩的眼角闪烁,他微微眯起眼镜,耳边遥遥传来富有朝气的嘈杂声,听不出在说些什么,可是其中蕴蔵的‮谐和‬与精神却是修利文从未感受过的。空气虽然还残留着炼狱城特有⾎腥味,但以往的沉却像被晒⼲般,散发着⽇光的味道,⼲燥而清慡。

 这还是自己的领地吗?修利文瞠目结⾆,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只有从远方天际的乌云和雷蛇中,才能召回清晰的记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男孩満是震惊和疑惑地自言自语。

 “都是你的功劳,小修利文,你实在太了。”

 修利文的目光转回⺟亲的脸上。

 “我都听说了,你战胜了痛苦之王,让巨轮之月坠落,虽然不明⽩你是怎么办到的,但那无所谓,你现在是全人类的英雄了。我的孩子。”⺟亲温蔼地说到。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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