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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十二
 英抬手一把推开他的掌,水弯长睫轻抖,瞪他一眼,佯怒道:“成何体统。”

 “世间体统…”贺喜低笑,好整以暇地丢下绸帕,以手撑膝,望她道:“你不喜爱?”

 褐眸温光人,刀薄刃犹利。

 她垂眸,耳又红,答不出,右手握了银箸轻轻拨着碗中的饭,却无心再吃,心底鼓动非常,声震人软。

 当是…

 喜爱的罢。

 难得一享他之温柔,然似今这般共坐与食、相谐以对,往后又能得几次。

 经历过太多残伐、猜忌与峙难,点也成一番冷。

 纵是得此一人,举案齐眉又将何待。

 贺喜看她半晌却不见她开口,眸光一氲,伸手去一旁小盅里拈了几片茶叶,探过去开她的嘴了三两片进去“若是受不得羊膻腥之气,嚼嚼这个倒能好些。”

 指腹轻扫过她的,心水汪涌。

 她默不作声地嚼了几下,茶叶涩香渐溢,口中异味一时尽消。

 他望着她轻开轻合的红,半晌才挪开眼,笑道:“才想起,我帐中还有些许蒙顶甘,你若想要,我遣人给你送来。”

 蒙顶天家贡品,千金难求半两。

 她掀睫,望进他笑意满注的双眼,脑中闪过那碧毫卷的茶针,不由轻叹“那蒙顶茶…”

 却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当因茶识他;其后他辗转两将之手送与她的那一小瓶蒙顶甘。她不过只在那一夜饮过一回而已…,16K.。

 味道如何早已模糊,忆不起十之**;心间惟一清明地是,初见他时的撼魄一眼,以及其后那长长久久愈酿愈醇的…思之情。

 若平生。

 这一生能这样唤她、敢这样唤她、愿这样唤她的,不过这一人。

 除却他。心与谁付?

 她面如朗月初霁,稍一扬,轻声道:“此地山涧清泉澈味甘,用来沏茶,正好。”

 他无声而笑,嘴角令纹深

 英眼波轻转,见他一直未动碗筷,不由挑眉道:“只劝我吃。自己为何粒米不进?”

 贺喜敛笑,低声道:“人在军中,一向只吃两餐。”

 她微异,纤眉挑得愈发高了“为何?”

 他复又笑起来,道:“营中练、外出行军,将兵体力过耗,我只有少进膳食,才能感同身受,知道他们能撑到何种地步。不致下发不恤之令。”

 她讶然,心底蓦动。

 知他统军带兵定非闲适之君,却未料到他拥一国之重,却对自己如此苛责。

 怕是此言说出去。天下也没几人肯信。

 莫论天子之尊,便是寻常将领,又有几人能做到像他这般!

 邺齐国之上下,内政外兵,十三年来全仗他一人扛持,该是怎样辛苦难耐,外人谁能体会得了?

 偏他一副万事不摧,铁骨铮铮之样。纵是身伤体疲,也作云淡风轻之态。

 英看他,水瞳凝亮,并不劝他进食,只点点头,轻轻道:“知道了。一路看中文网首发.16K.CN”

 知道了。他的事其实有那么多。她都不知道。

 贺喜眸深人顿,半晌又道:“算不得什么事。你…”帐外金铃叮叮作响,有人来禀“陛下。”

 她转头看向帐帘,声音作冷“何事?”

 守卫在帐外低声道:“东面营中来人,说是随驾医官,请邺齐皇帝陛下回帐换药。”

 英人怔心僵,抬眼便去看他右肩。

 先前见他右臂活动如常,以为他伤已好,竟不知还需分几次换药。

 忆起先前见他伤血泛黑,那又被她以剑相抵、捅撞之数不知何几,抱她滚落山坡之时硬以伤臂护她周全…

 不皱眉,暗叹自己心,伤重如彼,怎会这么快就痊愈。

 贺喜闻得帐外之言,眸忽而一深,转瞬又亮,慢慢起身站稳,看她道:“三后发兵,邺齐军中杂事亦多,便不特意身过帐看你了…若有它事,可来找我,或者遣人代言。”

 她见他转身走,不由起身叫住他,不放心道:“你这伤…当真无碍?”

 他回头,冲她抬抬右手,笑得直侵人心“当真无碍。”

 英无言,但看他利落甩帐而出,久久才坐。

 抬手去一旁瓷盅里拈了几片茶叶出来,放在掌间,慢慢地捻了又捻。

 此次若能一举伐灭南岵残部,定当调兵北上,直捣燕朗大军一部——

 为狄风报血命之仇!

 大历十三年四月二十八,二军合伐巍州。(手机阅读。)

 是夜,帝自誓师于阑仓山北,五将分领二十万兵马,南下巍州。

 夜里山风轻缓,天空皓月独轮,不见星

 英夜未入眠,独自在帐中映烛而思,时不时地拿錾花铜细挑挑烛,心不在焉地盯着手中书卷。

 听着外面营中士兵们低语喧哗声渐渐小了,战马蹄踏营道之声答答作响,才知上将下兵都已吃过饭,将开始整军。

 终究是放不下心来。

 她扔下手中薄册,去内帐中将衫裙换了,着一身绀青窄袍硬靴,也未灭帐内烛火,便快步出了帐。

 远远便见各营指挥使纵马驰道。吆喝着让士兵们检查器甲驽。

 先前战马低嘶声现也渐没,匹匹口中都被了木枚。

 英挥手将帐外几个军士兵斥开,弯过帐柱,往后面不远处曾参商地独帐走去,十步不到便见西面银甲于夜中一闪。转头去看,辨出是方恺。

 不由停下。

 方恺几大步奔过来,冲她道:“陛下!”

 她微一晗首,打量他一番“二军五将同时出兵,你在外需得敛敛脾气,莫要因一己之私怨而误了大事。”

 茫茫夜中,看不大清方恺面上神色。只是半晌后才听他在前低声道:“臣谨尊陛下教诲。”

 语气带恭存敬,与从前那一人大不相同。

 她淡应一声,也未多言,着他整军带去大营北门,自去后面曾参商帐中,遣走了外面守兵,并没着人去传,直接揭帘入内。

 里面烛火通明,曾参商身着绢布甲,正弯身拉扯靴上卯带。听见身后响动,不躁然扭头回望,见是英亲至,不一愣。随即慌忙直身站好“陛下怎么现下来臣这里…”

 英看她束发素面,眉梢斜扬,一副心生向远之姿,不由微笑,道:“你要随军南下,朕来看看你。”

 曾参商支吾一声,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眨了眨,又道:“方将军人很好,陛下不必担

 英眼眸微眯,对着烛光看她地脸,如此年轻,却又倔强。心底一叹。口中道:“朕虽命你为监军,可并未让你陷阵杀敌。此次随军只消做好份内之事便可。万莫于战中逞强。”

 倘是曾参商于疆场上稍有差池,沈无尘那边她又该如何待。

 曾参商腮边微鼓,似有话说,可憋了半天才小声道:“臣知道了,陛下放心便是。”

 英欢笑了笑,道:“朕留于营中,除了放心也别无它法。”

 曾参商嘴一咧,飞快弯身将长靴绑好,回身拿过她近身长弓,又背了箭,冲英行了一礼“那臣走了。”

 英低眼,浅应一声,看她从身前大步迈过,出帐扬风,意气风发的模样竟有一丝像十多年前的沈无尘,不由笑了又叹。

 帐外人行马疾,踏飞营道尘土一片,灰入青夜,人在营中都能感到脚下隐隐在震。

 待外面没了声息,英才又出去。

 空敞敞的大营间甚是清冷,只有北面远处传来的错甲之声漾起一丝生气。

 她转身朝北看过去,两军千帐连之不尽,帐角如雨线一般,一路没入漆黑夜当中,只有极尽目力所望之处可见有点点火星。

 是贺喜在为二军五将诸校誓师。

 耳膜颤颤,远处高喝甲震之声随风飘过来时已淡得听不清。

 她站着不动,不多时便听得山动地摇地一声呐喊杳杳传来,而后北面火星渐渐远去,几瞬之后便再也不见一丝光亮,夜尽漆黑之

 蹄踏风动人如剑,二十万大军齐齐将发!

 风虽不寒,可她身上竟是莫名地冷。

 英了口山风,慢慢转身,大步走回行帐,进帐后拾了先前扔下的那书,放好,熄了外帐烛火,进内帐歇息。

 并未宽衣,就这么躺在榻上,靴底一下下磕着榻侧木缘,弹指算着时间。

 五更已过,人竟是一丝睡意都无。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天色是一夜最黑之时,心始终还是落不至底,在腔内忽上忽下地跳个不停,愈发紧张不安。

 她猛地起身坐起,手扣在榻边,紧紧攥了一把,而后下地,飞快地出帐,往东面大营走去。

 非见他一眼不可,否则心不能安。

 一路疾行,东面竟是静得诡异,往常两营相汇处的邺齐守兵也不见,看见远处中军大帐中隐隐透光,才知他人已归帐。

 英近帐,四下打探,却不见可通传之人,迟疑了一瞬,便直直上前起厚帘,走了进去。

 半步将入,抬眼看清里间之象,人一下子生生愣住-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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