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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惑
 徐志站在朋友陈琪门前时,来B城时的热情已减去了大半。

 楼道里堆满了种杂物,酒瓶菜坛旧衣烂衫,还有垒得高高的蜂窝煤,一盏昏黄朦的顶烟俯视着这仄副拥挤的空间。徐志皱皱眉头,举手敲门,可手举至半空,又倏然放下。这时门却开了,穿着背心衩的陈琪“啊哈”惊叫一声,遂又迅速地掩住了嘴。

 “我已起来几次了,心想这次再没有,那就拉倒!估摸你不来了呢!”陈琪接过徐志手中的旅行包,高兴地说。陈琪是徐志的铁杆哥们,两人是在一创作笔会上认识的,不知怎回事,后来两人越来越热乎了。

 徐志牵牵嘴角,没有出声,神情萎糜地靠在门框上。“快让我洗耳恭听把脸,我想睡一觉。”徐志随陈琪进屋,边走边说。

 “怎么回事?累成这样?”陈琪觉出徐志的异常,有点摸不着头脑。“立马就可与林静见面了,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这样失魂落魄的。”陈琪吃惊地问。

 徐志在沙发上斜躺下,双手枕着头,呓唔般:“我得洗把脸,我想睡觉…”陈琪徐志这样,也就不多问,进卧室叫醒老婆。徐志就听到陈琪和他老婆嘀嘀咕咕得很低的说话声。听了一会,什么也没听清,又想听人家夫的私房话不地道,就盖起眼皮睡觉,心里数着一二三四,还一个劲鼓励自己快睡去,快睡去,然而偏偏睡意全无。徐志就有些恼恨自己,恼恨过后,又觉得不是办法,便宽言安慰自己:或许梅花香自苦寒来呢!但不管怎么安慰,心中原有的那份的热情,依然如水般退去,而一种无可名状的失意情绪,却愈来愈浓,渐渐地就漫漶了全身,徐志长叹一声,想:或许自己根本就不应该来B城。

 徐志来B城,是因林静的一个电话。

 那个冬日的晚上,天奇冷,风奇猛,所有门窗的隙都在呜呜地叫,徐志垫伏在办公室旧上赶一篇稿子。他一边写,一边狠狠跺着脚,嘴上还哟嗬地呼着气。已是深夜,A城的人们大都已进入温柔的梦乡,徐志的稿子也行将刹尾,这时电话铃不失时地响起来,徐志一个灵,吓了一跳,搁下笔厌恶地盯着电话机,心想你我,我就偏慢慢来,反正这报纸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这想着,徐志就点烟,过瘾地连几口,仰头靠在藤椅上,哼一支不知名的曲子。

 电话不依不饶地响着,显着很有韧。徐志笑笑,捋下手上的雷达表,放在眼前。我就不信斗不过你!徐志解气想。电话足足响了三分钟,悠然地着烟的徐志才不慌不忙地戴上手表,拎起听筒。

 “我说孙老头你是要我跳楼啊!”徐志凶巴巴地吼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在,为什么不接电话?”是一个女孩的声音,语气很冲。

 徐志大吃一惊,身子如弹簧般地扑向电话,手捂住听筒,呼哧呼哧了几口气。这个声音对徐志来说犹如睛天劈雳。快一年了吧,快一年没有听过她的声音了。

 “我是林静!你为什么不说话?!”

 徐志握着听筒,怎么还是这种口气呢,林静总是不依不饶人又充满自信的。徐志镇定了自己,装模作样地咳一声“你好林静,很难得啊。”

 “现在徐志教师是大作家啦。又出书,又获奖,一天到晚忙着给人读者回信吧?”林静的语气开始缓和,娇滴滴的。

 徐志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心想别的女孩可不像你林静。不等徐志答话,话筒里传来林静清脆的笑声“大作家,这么快就见异思迁,人家天天盼着你的电话和你的信,可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徐志宽容地笑了笑。他知林静是要急他。徐志知道林静的这点小聪明,不过不明白林静为什么急他。林静刚调离A城时,徐志表现得很狂热,一天一封信,然而都石沉大海,有去无回,总不见林静的回信。徐志急了,在一个晚上给林静挂了电话。电话是林静的妹妹林丽接的。林丽说我姐问你什么事。要是没事我就挂了。徐志很恼火,恨不得钻进电话线滑翔过去当着面问林静个明白。后来想想这又何必,林静又没欠我什么,还是自己欠林静一份情。何况这种一厢情愿的事能怨谁!徐志不再生气,很大度对林丽说,没什么,问林静好。

 徐志打这个电话时,林静已回B城五个多月了。五个月的时间,于如今这个时代来说已经不算短暂,甚至或有点残酷的漫长了。徐志想自己和林静的感情本来就太浪漫,浪漫的东西往往虚幻莫测。说到底人是要变的,自己不能苛求在大都市的人中匆匆走着的林静永远保持本。但放下电话后徐志总觉不是滋味,有点淡淡的忧伤:在徐志的心目中,林静是块热腾腾的香饽饽,人心动,勾人眼目,却又食之烫舌。徐志当然没有食到过林静这块香饽饽,说到底只是抱过吻过。仅此而已。

 林静在A城时,经常给徐志打电话,有时一天好几个。那时徐志老觉得自己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走到哪里都摆不了林静的影子。这使徐志很难堪,因为林静打来的电话,很多次是办公室的同事接的,同事每每接到林静的电话,就意味深长地朝徐志挤挤眼睛“徐志真有福,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可人的女孩,家花就是没有野花香!”

 这种时候,徐志就情不自地红了脸,徐志已不是容易红脸的年龄,徐志红了脸,同事就很高兴,就想,这小子果然在搞婚外恋。一番得意之后。同事又用可怜的眼光瞧瞧徐志,徐志的老婆很会吵,每次从老家来A城探亲,到处找人诉说,说徐志跟她睡觉时如何是如何猪狗一般下作,说徐志表面上斯斯文文的,内里实则龌蹉得很,一年就寄那么一点钱回家,到哪里了?玩野女人玩掉了。

 开始,徐志的一些同事同情他老婆的,你徐志不就是写过几篇狗小说么,玩了作家就抖得不轻,就招惹那么多的女编者、女作者、女读者,什么玩意嘛!后来徐志老婆吵得次数多了,同事们就习已为常了,继而甚至烦她讨厌她,尤其那次,徐志和一年轻的女同事商讨一篇稿子,两人挨得很近,一会红脸争执,一会又嘻哈说笑,正好让徐志老婆撞见。徐志老婆立时就冲到女同事眼前,骂,说你这不要脸的竟敢勾引我丈夫。话说越来越难听,哭着骂着甚至想动拳脚,幸徐志及时上前拽住老婆,同事们又纷纷过来劝解,才不至于闹得不可收拾的。

 后来,徐志的那位女同事当着报社许多人面对徐志说,算你老婆运气好,要是你徐志有一点点让我喜爱的地方,我非从那泼婆手里把你夺过来不可!同事们也想,徐志老婆母老虎一般,太过分,徐志的日子的确有点水深火热。往后徐志老婆再来吵时,同事们或充耳不闻,或热情佯劝“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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