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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高太君
 瑜为新妇虽然将近一年,但是直到了江宁才有为人媳甜藌过后又开始有了新妇所特有的敏感和不安。

 当晚,要在织造府这边摆家宴,为曹?夫与曹颂接风,初瑜却为穿⾐裳了愁。

 她和曹?去是先去给⾼太君请过安后,方回前边的院子去更⾐,准备出席晚宴的。初瑜最初见婆婆未穿旗装,并没有什么感觉,但瞧见了外祖⺟所穿依非旗装,她这旗装就穿得有些不太自在。

 她虽有心要换,但是现下的⾐服都是出嫁时陪嫁的,除了旗装还是旗装,哪里有其他的?她不噤有些懊恼当初没考虑周详,没多做些个⾐裳,实在无法,她心下忐忑地问曹?道:“额驸,初瑜这都是旗装…怎么办?”

 曹?看着她皱着鼻子,嘟着小嘴,很是担心的模样,不噤哑然失笑:“旗装又怎么了?你素⽇不是尽穿这些吗?”

 初瑜摇‮头摇‬,道:“婆婆都不穿这个呢。方才…”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带着些许沮丧,道:“方才去外祖⺟那儿请安,外祖⺟也没有穿旗装!”

 曹?怕她多想,忙劝道:“这是外祖⺟与⺟亲自幼生活在南边的缘故,这边就算是旗人,也是穿什么都有的,并没有什么说头。你瞧二婶不是穿着旗装吗?”

 初瑜仍是不能释怀,犹豫了一下,方小心翼翼地道:“方才外祖⺟瞧着初瑜这个打扮,像是略带不喜…所以…还是想个法子才好!”曹?一愣。回想了一下,刚刚去给⾼太君请安时,⾼太君的态度确实是有些生疏。就算是对曹?,也没有去年离开时地热络;而对初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第一回见面的缘故,她打量了几眼后,便有些不冷不热的,只淡淡说了几句寻常话。

 因⾼太君素来也是寡言之人,当时曹?又沉浸在刚回家的喜悦里。并没有多想,眼下听初瑜这般说,细细琢磨了方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他面上仍是笑着,安慰初瑜道:“外祖⺟去年才来咱家。或许不是自小看大我们的缘故,对我与颐儿也是如此,并没有特别热乎。加之素来就是安静子,平时和谁也没太多话的。你放宽心,不要多想!”

 *

 ⾼太君院子,上房。

 朱漆案台上供着一尊青⽩观世音菩萨座像,前面小⽩⽟鼎中刚燃起三柱檀香,香火袅袅中。观世音菩萨眼睑低垂,面带慈悲,悯怜世人。

 ⾼太君坐在炕上。对着佛龛,慢慢数着念珠,却并没有念及经文,而是陷⼊了沉思。直到隔壁暖阁响起孩子哭声,她方醒过神来。微微阖了眼。

 不一会儿,**抱着个女婴过来。这女婴就是路眉所生的女儿,如今已经十一个月大。⾝子壮实了许多,⽩⽩胖胖的,与刚出生时截然不同。

 她虽然还不会说话,却早是会认人了的,瞧见⾼太君地那刻,她团团的小脸上立时现出快的笑容,挥动着小胳膊,口中咿咿呀呀的,直往老太君这边够,示意要抱。

 ⾼太君见了她,也不噤由衷地笑了,张开手臂将女婴接了过来,一边儿悠晃,一边儿哄着她道:“五儿乖,有没有想祖⺟?祖⺟的小心肝儿,看这觉睡的,小脸红扑扑的!你哥哥嫂子回来了,你都没看到!”

 五儿就是这女婴的小名,大名叫曹?。“?”字音“狄”字义为“美好”因在叔伯姐妹中排行第五,所以⾼太君给她起了“五儿”做小名。

 若是没有五儿,⾼太君早就回苏州去了,只因不放心这个没娘的孩子,便留在江宁。

 ⾼太君正在这里哄五儿,李氏打外头进来。她见老太君神⾊如常,才放下下来,挥了挥手打丫鬟**们抱着五儿暂退下。

 ⾼太君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也不看李氏,冷然道:“我这边没事。新媳妇头一回来家,你这当婆婆的也要忙,来这边做什么?”

 李氏原是过来请⺟亲过去赴宴地,见⺟亲这般态度,想起方才初瑜来请安时受到的待遇,很是为难地问道:“⺟亲可是不喜?儿媳妇?”

 ⾼氏没有应声,却是侧过⾝去,望向观音像,神情越木然,与平⽇的慈爱判若两人。

 “⺟亲…”李氏叹了口气,柔声劝道:“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亲又何必耿耿于怀?况且这陈年往事,也怨不到?儿媳妇⾝上?”

 ⾼太君闻言,不由得有几分恼,指了指李氏,埋怨道:“就算不是儿子,你也是当女儿地,怎能如此说?莫不是这皇帝给了你家小恩小惠,就让你将之前的仇怨都忘记了?”

 李氏见老太君生气,忙过来帮她拍拍后背,越陪着小心道:“⺟亲莫恼,女儿这般说,只是不忍心?儿在中间为难罢了!女儿就这一个儿子,这次回来,听说最多也不多是在家待个十天半月,就又到北边去当差,再回来还不知是何时!⺟亲…就当是瞧着女儿、外孙儿面上…”她只这样说着,就红了眼圈。

 ⾼太君瞧了她半晌,最终喟叹一声:“我原就说过,落得眼不见心为静,要先回苏州去,偏你与曹女婿都拦着,说是年关,这般回去不好!眼下…,唉,罢了罢了,不叫你这做娘的为难。就说我⾝子乏,这几⽇不必叫他们过来请安了!”

 “⺟亲…”李氏还要再劝,被⾼太君的満目寒霜给冻回去。

 ⾼太君也不再看她,注视那观音像,肃然道:“淑卿,你要记住,就算嫁进曹家,你也是李家的女儿!李家给予你地,比你能够想想地还要多。不管多暂时候,你都不能忘记这点,否则我这老婆子就算是到了地下,也难瞑目!”

 李氏见⾼太君话说

 重,心下着急,忙道:“⺟亲,女儿没别的意思,只妇确是个不错地孩子,想着您若是放下心结。让他们小两口以后好好孝敬您!”

 ⾼太君闻言转过头来,盯着李氏的眼睛,沉声道:“淑卿,我还没有老糊涂。这几年你们府与你哥哥那边往来就少了,去年还特意地接我过来,也不像是单单因想念我的缘故吧?”说话间她一改平⽇温煦慈爱的模样,脸上除了郑重,更是带着一层寒意。

 李氏听⾼太君提到这个,有些心虚,犹豫着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说辞。

 ⾼太君见了,摇‮头摇‬:“傻孩子。自小你说谎何时瞒住过我?!到底你们夫两个再算计什么,拦着不让我回去的缘故又是什么?总不会是怕担上⼲系,接出我老婆子来。省得被李家连累吧?”

 其实⾼太君只是随口猜测,没想到却是点个正着。李氏脸⾊一僵,呐呐的,再也找不出什么话来辩解。

 ⾼太君本是无心,见她这个反应。这方觉得不对,慌忙一把拉着李氏地手,急声道:“看来。这是老婆子说着了?到底你哥哥他们家有什么祸事,害得连你们要这般避开嫌疑?”说到这里,她脸上怒气渐生,又狠狠甩了李氏的手,指着李氏道:“我方才说什么了?你竟都给抛到脑后,李家对你…李家对你…”⾼太君气得说不出话来,李氏心中委屈得不行,哽咽着道:“⺟亲!那您让女儿如何做?大哥那边,我们岂是没帮过,没好生相劝过的?儿⽗亲这些年哪次见到不劝他?劝他收敛收敛,尽快将亏空还上;劝不要落下太多纰漏,以免触怒了皇帝,惹来不测之祸。然大哥的脾气,⺟亲又不是不知,最是好強地,怎会听劝告?”

 ⾼太君听李氏是担心亏空这个,松了口气,道:“我还当是什么?就只得你们夫两个如同惊弓之鸟,草木皆兵了!这个先前我同你伯⺟也听你大哥提过,那亏空还不都是前些年接驾花费的,又并不是咱们自家的开销!你大哥官职不⾼,俸禄不多,家中人口又多,哪有什么积蓄?就算这几辈子人攒下一些,还要给子孙攒些个家底。拿自家的银子堵了皇家的亏空,难不成让孩子们以后喝西北风去?”

 “⺟亲,那亏空毕竟是以大哥的名义亏欠的!再加上听?儿⽗亲说,大哥为了补前面的亏空,在盐政上又挪了银两!这万一哪⽇皇帝追究下来,想要再补就晚了!况且这亏空也不是小数目,若不尽早着手,到时候怕是一时半会儿地补都是补不上。”李氏苦口婆心地劝着,心中还隐隐期盼着,若是能够劝动⺟亲,让⺟亲去信劝说大哥,说不定会有奇效。

 ⾼太君却不以为然的摇了‮头摇‬,哼了一声:“这亏空是皇家的亏空,皇帝也当是知道地。你们这般小心又有个什么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皇上若是想要抬举哪一个,不会挑着你这些个不是;这皇上若是想要收拾哪一个,就算你没有不是也是不是!”李氏听着不由生疑,⺟亲只是守寡多年的宅门妇人,怎么会有这般感慨?就算⽗亲之死与朝廷有些⼲系,也不至于如此愤懑。她愣怔的瞧着⺟亲,已是不知说什么应对才好。

 ⾼太君像是也察觉出自己失态,立时收声,低头捻动念珠,半晌,似是下了主意似的,坚定道:“既然你们夫担心受李家连累,那我这老婆子越不能再你这边待了!我比不得你们心狠,就算李家真落难了,我也会回去陪着!你大伯⺟待我如何,待你又是如何,这个不肖我这老婆子说,你自晓得!若真有万一,我那时回去,还叫你们为难,何苦呢?还不若眼下趁着太平,两家少了⼲戈,到时你们过你们的太平⽇子,我们守着我们地灾去!”

 李氏听到这里,哪里还受得住,双膝跪在炕前:“⺟亲,女儿怎会是这个意思?就算?儿⽗亲,也从没有想着单保全自己个儿的!早就思量妥当,只要不是两家同时落难,总好相互扶持着,也是以防万一罢了!⺟亲这么说,还叫女儿怎生辩⽩!”

 ⾼太君挪开⾝子,并不受李氏的跪拜,但也晓得方才话说重了,刚想婉言相劝,就听门外有人道:“⺟亲、外祖⺟!”

 听是曹?地声音,⾼太君忙低声唤李氏起⾝。待到李氏擦了泪,收拾妥当,⾼太君方开口叫曹?进来。

 原来,开院里,曹与兆佳氏已经带着几个孩子过来。曹?与初瑜也去了,全家上下,就等着李氏请⾼太君过去。偏李氏去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回来,曹?便自告奋勇地过来,顺便也想看看外祖⺟到底有什么不开心的,想着好对症下药,哄老人家开心。

 一进屋子,曹?就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虽然⾼太君脸上慈爱依旧,李氏也是带着笑,但是总是让人觉得神情有些僵硬。再仔细看看⺟亲两眼,虽然眼泪像是擦拭了,但是微微泛红的眼圈却是无法掩饰的。

 曹?有些难过,担心是为了初瑜,⺟亲才会受到外祖⺟训斥。虽然他心中疑惑,却因⾝为晚辈,又是涉及到子,实不好当面直言相问,便面⾊如常,笑着请外祖⺟与⺟亲过去赴宴。

 ⾼太君本要开口拒绝,但见李氏満眼祈求,心中喟然长叹,点了点头。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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