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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惊闻(中)
 西城,绒线胡同,董鄂府,內宅佛堂。

 觉罗氏盯着使沈嬷嬷从小厨房翻出的一盒⼲‮菇蘑‬,面上露出哀⾊。因她虔心向佛,一月中有大半时间在茹素,各种‮菇蘑‬自是素席中不可或缺的菜品。

 沈嬷嬷是觉罗氏心腹之人,看着地上已经硬了的死猫,也觉得不对起来。

 这盒‮菇蘑‬有半斤来重,觉罗氏从中间拿出两株‮菇蘑‬来。虽说颜⾊都暗⻩,但是一个‮菇蘑‬盖上有鳞片,下面的褶里污⻩,另外一株是寻常吃的榛菇。

 就算是像觉罗氏这样自幼生在富贵家庭,鲜少亲自下厨之人,也能瞧出不对来。长鳞片那株不像是能吃的‮菇蘑‬,倒像是毒‮菇蘑‬。

 再细看那榛菇,也有几株不对的,茎乌黑,竟是切过十字花刀。

 觉罗氏活了七十多岁,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老人家只觉得眼睛黑,险些昏厥过去。

 静惠虽不晓得祖⺟为何安排人去小厨房取‮菇蘑‬,但是也察觉出不对来,心里说不出的惶恐。

 见祖⺟脸⾊不对,她忙上前扶住,带着担忧道:“祖⺟?”

 觉罗氏直了直⾝子,拍了拍静惠的手,神⾊渐渐凝重下来。她抬起头,问沈嬷嬷道:“小厨房那边儿,可使人看起来了?”

 沈嬷嬷道:“老太太放心,已经叫老奴的媳妇子带着人看管住了!”

 觉罗氏瞅了瞅眼前的‮菇蘑‬,又瞥了一眼地上的死猫,对舂儿道:“去,到廊下,把那笼鹦鹉提过来?”

 舂儿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应声出去取了来。

 觉罗氏先拿了长鳞片的那‮菇蘑‬掐了点,喂其中一只鹦鹉,又掐了截黑颈的榛菇喂另外一只。

 因这两只鹦鹉是卖鸟的自幼调理出来的,所以并不怕人。实实地探头就手吃了。

 静惠站在旁边,已经明⽩祖⺟之用意,脸⾊骇得青⽩。沈嬷嬷也手心尽是汗,实不敢相信。在府里竟会生这等事。

 只有舂儿,瞪瞪的,还不清楚缘故,只当是厨房那边地仆妇真不小心弄了有毒的‮菇蘑‬。她心里还琢磨着,这只猫老太太可是养了好几年的,饶是老太太再仁慈,想来厨房那几位这一顿板子怕是跑不了的。^^^

 万一头晌那碗粥羹不是猫吃了。而是老太太自己用了地话,那可…直想到这般光景儿,舂儿才省得事情的严重,捂着嘴巴,差点唬出声儿来。

 要是老太太没了,就这般…姑娘可怎么办…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吃了黑榛菇的那只鹦鹉扑通扑通地‮劲使‬儿撞笼子,哀鸣了两声,倒毙了。

 静惠看着,眼泪已经出来了。站在祖⺟⾝后,觉得浑⾝冰冷。

 就是觉罗氏,摸着鸟笼子的手也抖着,心里头不知是后怕还是气愤,抑或是悲哀,竟已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吃了麟片‮菇蘑‬的那只鹦鹉也闹腾起来,一边叫着。一边在笼子里转。

 转了好一会儿,这只鹦鹉才倒地,⾝子一菗一菗地,慢慢地咽了气。

 觉罗氏没有说话,只是‮劲使‬地捶了捶口。摇了摇脑袋,竟是哭也哭不出,骂也骂不出。

 静惠蹲下⾝子,看了眼地上的鹦鹉,含泪道:“祖⺟,曹府表嫂有了⾝孕,至今咱们尚未探望。今⽇过去探访可好?”

 虽是強忍着心中的惧意。但是看着那死猫与死鸟,静惠不由地打了寒战。情急之下。却想不出她们祖孙该避到何地,便随口说道。

 觉罗氏摸了摸静惠的头,嘴哆嗦了几下,神⾊却渐渐坚定起来,満是慈爱道:“好孩子,别怕,有祖⺟呢!”

 静惠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下。

 觉罗氏也红了眼圈,却是怒极反笑,道:“新鲜,委实新鲜,没想到老婆子吃念佛了大半辈子,竟然…”说到这里,剩下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她叹了口气,抬头对沈嬷嬷道:“打人去备车,我要带姑娘去曹家探望和瑞郡主。”

 沈嬷嬷应声下去,觉罗氏原想吩咐舂儿给静惠收拾⾐服行李,但是时间匆忙,也不晓得那些逆子会做到何样地步,便也不敢再多耽搁。

 她自己回到卧房,将梳妆台前的几个饰匣子归拢归拢,收拾到一个匣里,用了块素缎包了。

 静惠跟在祖⺟⾝边,见她这般,心中悲苦难耐,小声道:“祖⺟,可是…可是因孙女儿的缘故,使得…使得…”

 祖⺟向大伯⺟追讨她⺟亲遗物之事,她也听舂儿提过,还曾私下劝过祖⺟不必如此。^^^只是老太太见噶礼夫妇越来越过分,不愿意委屈了孙女,才咬牙不松

 觉罗氏见静惠如此,怕她自责,正⾊道:“傻孩子,竟说浑话!这坏人黑了心肝,好人吃了亏,难道不是坏人的错,反而要说好人不肯再吃亏么?”

 将饰匣子给舂儿捧着后,觉罗氏换上诰命夫人的装扮,神情越肃穆。静惠也换了外出的⾐裳,心里有些茫。

 少一时,沈嬷嬷回报,道是马车已经使人预备下来,在二门外等着。

 觉罗氏点点头,道:“既是预备下了,那这就走吧!”

 主仆四人出了佛堂,没走几步,就见噶礼之带着丫鬟婆子走过来。见婆婆是品级装扮,静惠也是外出装扮,噶礼之上前笑道:“额娘这是要往畅舂园给太后老佛爷请安么?怎么大中午才去?您看,用不用媳妇侍候您前往?”

 静惠扶祖⺟,不敢看伯⺟地笑脸。舂儿本不是愚钝之人,看了那两只死鹦鹉后,也晓得事情有异。她们主仆两个,心里害怕,都齐刷刷地低下头。

 觉罗氏看着満脸是笑的儿媳妇,道:“今儿天⾊不早了。下次你再去吧!”

 噶礼之只是一说,也没指望婆婆真带自己往太后面前去。既是带孙女往太后跟前儿去,那指定是关系静惠丫头的亲事。

 见静惠的下巴要抵到⾐襟上,她只当静惠是害羞。心里越笃定婆婆是为请婚旨意去的,嘴角不由露出丝鄙夷之⾊。

 静惠要容貌没容貌,要嫁妆没嫁妆,老太太也只能是舍了这张老脸,求到太后跟前,才能订个人家,不使她做老姑娘。

 觉罗氏心里着急。不耐烦跟媳妇嗦,说完话便带着孙女出了二门。

 噶礼之看着她们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对劲来,那舂儿手上捧得是什么?这老太太是拿什么往宮里孝敬去了?

 心里想着老太太像她追要静惠额娘遗物之事,噶礼之不由得有些恼,气鼓鼓地回自己屋子,却是有些坐不住,想着要不要趁着老太太不在,去那边的屋子翻翻…车。觉罗氏扶着静惠的手上了先头一辆,沈嬷嬷同舂儿上了后面那辆。

 直待马车出了大门,觉罗氏才抚了抚口,对静惠道:“是往你姨⺟家,还是往曹家,你自己个拿主意。”

 静惠地姨⺟嫁到富察家,姨夫就是曾娶过曹姑⺟的傅鼐。因去年李鼎定亲,有傅鼐从中牵线的缘故。觉罗氏对那边很是不満。

 静惠想到这个,也怕祖⺟去富察家不便,便道:“还是往表哥表嫂家吧,表嫂心善…”

 觉罗氏点了点头,拉着静惠的手道:“孩子。祖⺟听你地,就去曹家…”说到最后,老人家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惊慌失措,祖孙两个已经成了丧家之⽝一般。

 静惠也跟着流泪,怕祖⺟伤心,犹自劝道:“祖⺟。许是…许是他人自作主张。并不⼲大伯伯⺟之事…”

 觉罗氏摸了摸孙女地头,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要心长辈的事…老天有眼,老天会有眼的…你不要怕…”

 说起来,董鄂家住在西城东南角,曹家在西城西北,两家隔了好几条大街。

 觉罗氏只觉得心慌,挑了帘子,让那马夫快马加鞭。

 待过了前门,离曹还剩下半条马路时,觉罗氏方松了口气,放下车帘,垂下眼,道:“佛祖保佑…”

 话音未落,觉罗氏就听到⾝后马蹄声疾。

 就听到外头有人道:“停车,停车!”

 却是噶礼之子⼲都与他的堂弟⼲泰带着不少护卫长随骑马追来,已经围住了马车。

 那车夫是觉罗氏用惯了的,见小主子们无礼,只觉得恼怒,倒是也不怕他们,勒住了马车,下了车沿,道:“大爷,二爷,为何拦老太太地车驾?”

 ⼲都看也不看他,冲着马车道:“老太太,阿玛有急事同祖⺟相商,让孙儿赶紧老太太回去!”

 车厢里,觉罗氏面⾊郁,沉声道:“什么急事,要这般巴巴地追来,没了规矩,让人笑话。告诉你阿玛,老婆子见了想见地人自然会回去。”

 ⼲都面上带着急⾊,瞧了瞧路上偶尔经过的路人,勒马近了马车边,低声道:“老太太,不管如何,您还是随孙儿先回去吧。这般在马路上撕巴,也是不好,闹出事儿,也是丢董鄂家地脸,还是家里说去吧!”

 静惠见觉罗氏气得说不出话,忙搀住祖⺟的胳膊,隔着帘子道:“大哥这是什么话?祖⺟要去串门,大哥还要拦着不成?”

 因⼲系大,⼲都心里着急,听到素来老实的静惠也揷嘴,不耐烦地道:“大人的事儿,哪儿有你小姑娘多嘴的地方,还不快闭嘴!”

 这话说出口,他也就不顾忌那许多了,摆摆手示意跟来的人去抢车夫手中地缰绳。

 那车夫也瞧出⼲都等人来不善,紧贴着马车,⾼声道:“真是稀奇事,难道老太太要串门子,还要得过了大爷这一关不成?过往的爷们,您们给评评理…”

 话未说完,那车夫已经被踹倒在地,堵了嘴巴。

 听到外头的动静,觉罗氏一下子撂看帘子,厉声道:“放肆,你这要押着老婆子回去么?”

 积威所致,⼲都见到⽩⽩苍苍、満脸寒意的觉罗氏,吓得一愣神,半晌方道:“老太太,阿玛实在急着见您,您就跟孙儿回去吧!”说完,对那拉了马车缰绳的心腹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掉头!”

 那长随听了,忙‮劲使‬拉缰绳,掉转马车头。原本的车夫被绑了胳膊,躺在一边,想要喊叫,因嘴里堵了东西,只能呜呜呀呀的,憋得満脸通红。

 老太太抓着车门,想要下车,却是已经来不急。老人家实是没法子,喝道:“停车,停车,想要老婆子跳车么?”

 ⼲都却是不理睬,仍是催促那驾车之人行。

 那长随不是车夫,虽然也吆喝着,但是马匹却不甚听使唤,东拐西拐的不走直路。现下中午刚过,路上行人不少,见了这般,赶紧躲避。

 觉罗氏见⼲都如此,晓得更是不能回府了,摇了摇牙,就要往车下挑。

 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喝道:“⻳孙降地,停车!”

 随着大喝声,一个⾝材⾼壮的汉子骑马而至,拦在马车前,道:“吁…”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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