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隆恩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隆恩
十一月初一,朝会之期。
与会的就是京里正三品以上堂官,几位大学士,掌部王爷,以及进京朝贺即将返程的几位督抚大员。
与太和殿的
冷不同,养心殿里的温度偏⾼。
曹颙站在队列中,额头直要冒汗。
曹颙开始不觉什么,而后觉得不对,抬头偷偷地看了雍正一眼。
雍正脸⾊如常,并无掩饰与病态。
曹颙狐疑不定,思量其中缘故。
反常既妖,⼊冬以来,他在养心殿参加小朝也有数次,如此异常的温度还是头一遭。
因做过內务府总管,他对于宮里的事务相对比较
悉。宮里每座宮殿下都有地龙,另外就是各种炭盆。
上到皇帝,下到太监、宮女,每人每⽇用炭等级数量都有定制。
而雍正又是出了名的畏暑。
畏暑之人,通常都不怕冷,这养心殿的⾼热,却不会是无缘无故。
曹颙心下一沉,望向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站在众人之前,曹颙只能看到背影,实看不出什么。
这会儿功夫,雍正已经开口说起西北用兵之事。
却不是准格尔部,而是阿尔布巴作
,现下与朝廷驻军僵持。
与准格尔部不同,在大清版图上,上至帝王,下至地方驻军,谁都时承担不了“失土之责”
准格尔部是骑兵扰边,反而没有那么急迫。
雍正下令其来年大臣前往,应带领兵丁,目今预备,俟青草发萌时前去。
虽说对再次叛
之事很意外,可曹颙没想雍正这就决定发兵。
在康熙朝时,朝廷可是先遣钦差问责,又安排活佛过去教化一番,最后对方实在不给朝廷面子,朝廷才正式发兵。
前前后后,正经需要一些功夫。
因要进蔵,初定几处人马,都是靠进蔵区的地方绿营,西安绿营、四川绿营、云南绿营三处菗调兵丁。
现下点的兵马人数,陕西八千、四川四千、云南三千,总计一万五之数。
満兵只菗调成都府八旗驻军四百人。
并非雍正爱惜八旗弟子,舍不得満蒙八旗进蔵,实在是成都府驻防八旗満员也只有两千六百人,西北另一处有驻防八旗的地方是陕西宁夏府,満额也只有一千六百人。
因此,真等应对准格尔时,定要出动驻京八旗。
绿营多是步兵,步兵对骑兵,那才是玩笑。
就算雍正为了省钱粮,不愿派驻京八旗长途奔往西北,想要各地驻防八旗菗调,八旗上下怕也不依。
不上场战,就没有军功。
旗人骑
传家,谁不指望赚个爵位传承子孙。
雍正定下大方向,京城那边要派大臣带领大军进蔵,这人选便由议政王大臣会议商讨。六部这边,除了兵部筹备相应军需外,就是户部要拨银三十万两,做出兵将士的安置费用。
如今户部银库存银充⾜,张廷⽟与曹颙这两个户部尚书底气也⾜。
说完兵事,雍正的情绪有些低沉,正赶上吏部尚书上前回了大校之事,立时挨了一顿呵斥。
吏部尚书田从典,是从户部调过去的,早年曾做过曹颙的上司。
如今他已经是古稀之年,发辫稀少,躬⾝跪在御前,看着也甚可怜。
曹颙望望田从典,又看看兵部的两位尚书,怨不得十六阿哥说年底六部要有变动。
吏部是六部之首,吏部尚书权势最重,要是不和帝王心思,那也⼲不了多久。
吏部说完,刑部又提了几个案子,都是存疑递到御前的。
直到巳正二刻(上午十点),雍正才宣布散朝。
在退到养心殿门口的时候,曹颙忍不住再次往十三阿哥望去。
雍正并没有开口留人,可十三阿哥站在原地未动,并没有随众人退下。
曹颙不知,在众大臣退出养心殿后,养心殿里雍正却对十三阿哥黑了脸。
十三阿哥因站在百官之前,所以没有人发现他的异状。此刻的他,脸⾊煞⽩,额头上都是冷汗。
雍正“腾”地从龙椅上起⾝,冲旁边shì立的太监陈福呵道:“还杵着?快将怡亲王扶到暖阁!”
陈福忙上前,十三阿哥半倚着陈福,脚下挪的艰难。
雍正死死地皱眉,冷哼一⾝,上前几步,搀住十三阿哥的另一边。
“皇上…”十三阿哥神⾊有些惴惴。
雍正依是绷着脸,直到将十三阿哥扶到暖阁,将他按在炕上坐了,才开口道:“你是朕的手⾜兄弟,又是总理王大臣,既是⾝体不康泰,这样生挨着又是为何?你腾折自己的⾝体,也在往朕的心上揷刀子。御前设亲王座椅,又不是本朝开创先例,你有什么受不得的?”
十三阿哥无奈道:“虽有先例,可世祖皇帝时,有座椅的是叔王;圣祖皇帝时,是兄王,都是皇家长辈。臣是卑幼,岂可受此隆恩?”雍正冷哼一声,道:“朕不管…”说着,对陈福道:“传內阁中书拟旨,即⽇起赐怡亲王坐着听朝。”
“嗻!”陈福躬⾝应了,退出去唤人去。
十三阿哥还要开口,被雍正瞪了一眼止住…
曹颙回到户部,心里有些烦闷。
虽说论起往来相
,他同十六阿哥要亲近的多,可认识将近二十年,要说同十三阿哥没有情分那也是口不对心。
早年出于找个靠山的想法,未雨绸缪,他为十三阿哥弄了不少治风
的偏方,那时候瞧着十三阿哥也渐好。
没想到这几年,虽⾝居⾼位,可十三阿哥⾝体每况愈下。
从怡亲王府雍正三年、雍正四年出生的两位小阿哥相继夭折,可见一斑。
这两位小阿哥的夭折对十三阿哥打击甚大,归
结底的原因是因这两位小阿哥落地就孱弱。用最好的补药调理,也没用调理过来。
曹颙曾听十六阿哥念叨一句,说因两位小阿哥夭折的缘故,十三阿哥开始独居,同向来恩爱的十三福晋分居,就是不愿再使
妾,再经丧子之痛。
这话曹颙只是半信半疑,毕竟这个时候也有孕避方子,如此说法过于牵強。
可别说是十三阿哥这样早年伤了
基的⾝体,就是好人,每天三、四点起
,从早忙到晚,这⾝体也好不了。
只是雍正是事必躬亲的帝王,又因见过文武百官同流合污,对员官信任度不⾼,又防着宗室,差不多将所有政务都庒在十三阿哥头上。
不能改变十三阿哥劳烦的局面,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十三阿哥生命走向衰亡?
曹颙劲使拍了拍脑门,往椅子里靠了靠,只觉得无力。
连平素看惯的公文,此刻也觉得碍眼。
不过位置越⾼,责任越重,曹颙也不能随心所
。他遏制自己的情绪,集中精力,用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终于将公务都处理完毕。
他放下⽑笔,
了
手腕,这时就见蒋坚进来:“大人,李督台来了,正往这边过来。”
曹颙虽觉得诧异,可依旧立即出⾝,主动
了出去。
才出门,便见李卫大步走来。
两人虽在早朝时见过,可因人多站的位置有不同,没有机会凑到一起;等到散朝,曹颙回户部,李卫等着陛辞,两人就没说上话。
看李卫穿着官服,戴着宝石顶戴,再算算时间,显然是从宮里陛辞出来。
曹颙忙使人上茶,李卫显然是渴了,也不同曹颙客气,先大口吃了两盏茶,才开口说话:“听说田文镜大闹户部,我虽不像他那么各⾊,可既到了京城,总要遵循惯例,往户部走一遭。”
曹颙往西面指了指,道:“张中堂不在?”
李卫行事是慡利豁达,绝对不是没眼⾊。
不管为何到户部走一遭,户部衙署毕竟张廷⽟是老大,曹颙补的満缺,可张廷⽟还是大学士,于是排位就颠倒过来。
户部衙署正堂,左右两侧,便是两位尚书的办公之所,曹颙因补的満缺居东,张廷⽟居西,所以他指了指西边。
李卫笑道:“张中堂还在宮里等着侯见,捧了一尺来⾼的公文,估摸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曹颙闻言,不由失笑,李卫果然是来溜达的,才会选了张廷⽟不在的时候。
要不然的话,督抚到衙,多是由张廷⽟与曹颙出面,谈得也是地方赋税民生相关的政务。
当然,像田文镜上回过来,直接找上河南司理论,也是份之举。若是他直接往户部大堂来,张廷⽟与曹颙总要给他个说法。
对李卫来说,户部并不陌生。
康熙五十八年到康熙六十一年,他一直在户部任郞中。
说起来,户部还有不少相
的司官,是他昔⽇同僚。
只因他当年行事“不守章法”连王爷也敢得罪,众人怕受他牵连,都离他远远的;现下他风光了,那些人想要tiǎn着脸贴上来,李卫也不屑一顾。
“我就是要回来招摇招摇!”李卫挑了挑眉,带了几分得意道:“当年他们口口声声说我的仕途长不了,议论起我来都不背着人,现下我做了一省⽗⺟,他们却还是在郞中位上熬着。滋味儿如此,只有他们自己晓得!”
话虽如此,曹颙却晓得,李卫还不至于专程为“⾐锦还乡”走一遭。
不管早年同僚之间是非如何,如今一方是封疆大吏,一方依旧是不⼊流的司官,以后多半也不会再有
集。
果不其然,说笑几句后,李卫的神⾊转为郑重,站起⾝来,对着曹颙拜了下去:“曹大人,我李卫这些年来受大人照拂甚多,一直没机会回报,本不当厚颜再开口,可京城之中,我实没有能托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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