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 新旧
京城,曹府,福源堂。
李氏坐在小佛堂里。面对着慈眉善目的佛祖,跪坐在蒲团之上,闭眼低声诵经。
待诵经完了,她睁开眼,眉眼之间带了愁绪。
阖府男丁都不在京中,左成也出京公⼲,左成之
朱氏十月怀胎,半月前就到⽇子,却迟迟没有还没有生产的动静。
李氏心里,如何能不惦记?
初瑜也坐不住,今⽇早饭后就去了宁宅。
实在是不敢再拖延,她使了自己的帖子,从太医院请了擅长妇婴科的太医同往。
这去了有小半⽇,不知道那边情形如何。
胡思
想之间,就听有丫鬟来禀:“老太太,大姑娘来了…”
有丫鬟挑了帘子,天慧走了进来。
她穿着葛纱的旗装,脚底踏着三寸⾼的旗鞋,小⾝板
得直直的。
李氏见孙女过来,要站起⾝来。
天慧忙近前一步,托了李氏的胳膊。
祖孙两个出了佛堂,来到外间小厅,在临窗的南炕上坐下。
“会不会太辛苦?”李氏看着孙女的旗鞋问道。
天慧摇了头摇,道:“还好,不过是比过去的鞋底儿⾼些…常嬷嬷说了,穿不了多久…”
见孙女落落大方的做派,李氏想起长女少年时,脸上添了笑意:“当年你姑⺟这么大时,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你随了你姑⺟,⾝量⾼,到底占便宜些…”
穿旗装就要配旗鞋,在家还好,穿一寸多⾼的旗鞋就行;待出门做客,就不好另立独行,多要随大流,穿三寸⾼的旗鞋。
天慧⾝量⾼挑,穿三寸⾼的旗鞋,就比较有⾝段了;那些⾝材娇小的八旗闺秀,还有将旗鞋的鞋底弄成七寸多⾼的。
天慧自打十三岁开始穿旗鞋,走路早就稳稳当当。
只是曹颙夫妇疼爱女儿,不许她穿⾼底的,让人做了一寸来⾼的旗靼始她;只要正式出门时,才换成三寸⾼。
不过自打同大学士府议亲,在常嬷嬷、罗嬷嬷两位的建议下,天慧在家里也开始穿三寸⾼的旗鞋。
“明儿就你⽗亲生辰…去了这么久,也不知下个月能不能赶回来…你两个哥哥又不在,这真是赶得巧了…”李氏念叨着。
天慧笑道:“⺟亲早打发人往盛京送了寿礼,明儿⽗亲能吃上寿面,祖⺟您就放心吧…”
说话间,她透过玻璃窗,望向外面。
天⾊
沉沉的,自打进了六月,京城的雨⽔下的就比较勤。
李氏不知曹颙的差事是什么,天慧却是知晓的。曹颙出行前的行头,还是天慧帮着⺟亲一起准备的。
李氏顺着孙女的目光,望向窗外,看着外头光线暗下来,皱眉道:“才晴了两⽇,怎么又
了?你⺟亲还没回来,可别被大雨隔在外头…”
话音未落,就见初瑜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了院子。
李氏眉头舒展开来,笑着对天慧道:“瞧你⺟亲走的稳当,并无急⾊,你柏二嫂子那边,当是无事…”
初瑜进来后,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打发天慧下去,转述了太医在宁府的诊断。
朱氏脉象并无异常,⾝子也康健,迟些产子并不罕见,无需太过担忧,也就在最近这几⽇就会瓜
蒂落。
李氏到底是经年的老人,多少有几分见识。
听初瑜说,朱氏迟迟不生并非是⾝体缘故,放下心的同时,又有些担心:“太医说的不错,这样迟个十天半月生产的,并不算什么太稀罕的…只是,像这样迟生的,多半是闺女…”
初瑜点头道:“太医也这样说…柏哥儿与朱氏还小,这才是第一胎,先开花后结果也没什么不好…”李氏道:“先前因朱氏待产的缘故,他们迟迟没有搬回老宅…待到満月,可实不好再拖。要不就要引人说闲话…”
说到这里,李氏叹了口气,道:“听说宁四爷的一双儿女还在宁老太太⾝边,老太太极疼爱那个孙子…这一家人分作两家人,两家人又并成一家人,够闹心的…我原想着,柏哥儿媳妇要是生了小子,宁老太太看在曾孙子的份上,彼此相处起来也能好些…”
初瑜这边却是晓得,左住虽
子忠厚,左成却是有成算的。虽还没有搬到旧宅,可那边里里外外都安排妥当。
宁老太太过去,也只有安心养老的份,想要借着祖⺟的⾝份搅合怕是不能。
李氏是⽩担心一场。
只是这些话,不好当着婆婆的面说,初瑜便道:“待相处久了,就有情分了…宁四已经归房,宁老太太只有松哥儿这两个孙子,不近亲他们还能亲近哪个?”
李氏想想也是,点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
*
盛京,南郊。
曹颙与伊都立两个穿着蓑⾐,冒雨来到东郊大桥。自打三⽇前,盛京再次大雨倾盆,下边堤坝的情形就开始不好。
截至到今⽇,已经决堤三处,炸毁了六座桥。
其它几处还好,都相继怈洪,东郊大桥这边却是情况危急。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
东郊这边的浑河,虽是辽河支流,可紧邻太祖皇帝的福陵。福陵大门与浑河只有百十来步的距离。
两个掌部尚书,蹲在盛京一个月,要是真的让洪⽔淹了福陵,别说劳苦劳,怕是脑袋上的顶戴也保不住。
鄂齐早已带人守在这里,见到曹颙与伊都立到了,
上前去,带了几分惶恐问道:“曹大人,真的要炸桥?这里可是太祖陵前,不是其它地界!”
他早年为副都统时,曾随着王爷们来祭过福陵。
福陵里,有不少石像与华表。
曹颙他们要炸毁的两座桥,离福陵实在太近,要是震坏了福陵里面的陈设,不仅曹颙、伊都立,他们这些在场的人谁也跑不了。
曹颙并没有立时回答,而是站在桥边,看了看桥下浑浊的河⽔,又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浓云,道:“⽔位已经涨了这么⾼,若是不炸桥怈洪,后果是什么,鄂大人也当想的到。”
鄂齐心中,挣扎不已。
虽说曹颙是奉了钦命,可他自己到底是兵部尚书。他出面阻拦曹颙炸桥的话,即便只是走个过场,并无作用,可也能在人前表明自己不赞成的姿态。
那样的话,以后追究起来,就牵扯不到他⾝上。
可自己“趋吉避凶”的这点小心思,又能瞒过谁去?
如此一来,就要得罪曹颙。
还有伊都立那边,是个没主意,以曹颙为马首的,想来也会恼了自己。
是不承担风险,继续过冷清⽇子;还是冲动一回?
鄂齐劲使攥着拳头,终是咬着后槽牙退避到一边,缄默不语。
“轰隆隆”
“轰隆隆”
顺着浑河,一口气炸了四座桥。⽔流才顺畅起来,⽔位眼见着就降了下去…
众人在浑河便忙到天黑,即便⽔位降了,大家也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雨势更大了。
瓢泼大雨,铺天盖地地洒落。
大家都到福陵西墙外的营房避雨,屋子里的气氛很是庒抑。
连伊都立那样乐观的
子,也开始害怕,心中后悔不已。
曹颙在数⽇前,便想要炸断此处的四座桥,还是伊都立劝下来。
帝陵跟前动炸药,到底有违臣子之道。
曹颙晓得伊都立的顾虑,想着毕竟这边的是支流,⽔量不如⼲流的那么磅礴,或许⽔位上不去。
因存了侥幸,曹颙就没有坚持炸桥。
没想到,数⽇之后,浑河的⽔位已经危急至此。
这夜一,分外难熬。
听着外边的雨声,曹颙哪里能睡得着?
盛京大雨连绵,在众人如此费心劳神下,依旧淹了四块军屯,两个村落。
还是使了兵丁前往受⽔灾的村落,将人畜都运出安置,才没有造成太重伤亡。
江南那边的情形,只会比盛京的情形更严重。
翻来覆去,直到天⾊蒙蒙亮,曹颙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次⽇,却是老天开眼,放晴了。
浑河的⽔位比昨晚下降了一尺,⽔流也由最初的踹流变得平缓起来。
伊都立站在河边,看着前面被炸毁的桥梁残石,又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福陵,
喜地合不拢嘴。
见曹颙出来,伊都立笑道:“咱们也算德圆満,是不是该回城了?”
曹颙走到伊都立跟前,也像伊都立方才的模样,看了看⽔位线的位置,随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这,这就回城。”
他心情虽悦愉,可⾝体却很是不给力。
上马的时候不稳,差点从马上折下来。
看的伊都立的心提到嗓子眼,随即立时劝阻曹颙暂时留下,打发人回城寻了马车…
*
京城,宁宅,产房里。
初瑜抱着襁褓,看着里面睡得正香的小婴儿,觉得心都要化了。
朱氏靠在枕头上,脸上神采奕奕,丝毫没有生女儿、没生儿子的惆怅。
初瑜见状,暗暗点头,这朱氏不仅
情柔顺,还是个心宽的。
田氏坐在一旁,眼睛也一直黏在孙女⾝上。
初瑜见状,便将襁褓递到田氏跟前。
田氏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小磨人精,终于肯出娘胎…倒是会选⽇子,同他们⼲爷爷一个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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