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门开着,室内并不觉得冷。五星级酒店,走廊里铺着厚厚的
音地毯,有人走过也不显嘈杂。
若政自斟自饮,秦落不知该如何开口。若政找自己是陪着他喝酒的?还是另有原因?
由他去吧,秦落不想多费精力揣测若政的心思。毕竟自己欠他人情,总得还。
陪着参加酒宴这等小事,秦落以为自己还能做得到。秦落心想,反正门开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若政真有其他想法,她起身就逃,还是来得及的。
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不过,若政没有出格举止,秦落的戒备渐渐放下。
若政喝得有些多,微醺的望着秦落“麻烦秦小姐把我司机喊进来。”
秦落答应一声。刚站到走廊里,就见
面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她认识,顾安然。
“顾老师…”“秦老师…”二人打过招呼,擦身而过的瞬间,顾安然往包厢里扫了一眼。
若政听到走廊里有人说话,抬头看,跟顾安然的目光在半空不期而遇。
若政想站起来时,顾安然已经从门口闪过去。这次,若政浑身力气似被
走,瘫软在椅子里。
司机进来的时候,看见自己老板手支着下颌,微闭着眼,眉心也蹙着,很难受的样子,担忧地问:“若总,您不舒服?”若政摇摇头“我再坐一会儿。”司机就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秦落则出去找服务生要了一杯蜂
水。
若政感激地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又做了几分钟,才说:“我们走吧。”今晚,若政喝得确实有些多,站起来时身子都摇晃不稳了。司机一边架住他,秦落搀着他另一侧。
大堂的旋转门被推开,从外边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色羊绒大衣,扎着深蓝色绣银线围巾的女子。
那人身材高挑,秦落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再看一眼,认出来,这不是前些日子去过家里的李歆吗。
“歆姨?”那
,李歆和叶倾城彼此而别,秦落有些对不起她们,因为自己的事让她们也跟着受了惊吓,今
见到李歆,就不自主热情了些。
李歆心事重重的样子,微低着头,听见呼唤抬起头,看见秦落,目光一亮,掩饰不住心里的喜悦。当看清秦落扶着的人时,目光又沉了下去。
因为秦落出声,脚步虚浮的若政也抬起头来。看着李歆走进,秦落问:“歆姨,您怎么到这边来了?打个电话啊。”李歆掩饰住不自在慌乱编了一个理由说:“我出差,时间有些紧。”见若政微眯着眼看着李歆,李歆也探究地打量他,秦落介绍说:“这是李歆,我歆姨。这是若政,若总…”
秦落大大方方给二人介绍。
若政的酒意醒了一半儿,他看着李歆,又扫了一眼身边的秦落,嘴
翕动几下,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擦身而过了。
秦落没让司机送,执意打车走。若政也拗不过她,就让司机给打了一辆计程车。望着计程车消失在夜幕里,若政
了
眉心,跟司机说:“回家吧。”司机看了眼老板,犹豫几秒,还是说了“若总,我看见少夫人…顾…顾小姐了。”若政似十分不耐烦,挥了挥手“回家!”
秦落还没到家,就接到李歆电话,李歆关心都问她安全到家没有。
秦落进了家门就给李歆回了电话,跟她报平安。秦落问:“歆姨,叶少川知道你来吗?”李歆说:“这是出差,我谁也没告诉。你也不用告诉他。”
秦落说好吧。
今晚的好多事觉得诡异,又找不出什么异常来。这是秦落的直觉,人人都说女人的直觉最准。就是不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否正确。
这一夜,秦落睡眠不错。因为秦宇他们已经上班了,叶子就被秦宇在上班前先送到兴趣班。这样,秦落反倒落得个清闲。
秦落睡了一个懒觉,起来大搞卫生。这样一忙活就到了下午。若政电话再次打进来,说晚上好让她出来一趟。
秦落想了想说:“好。”有些后悔当初求他办事了。当初,叶少川警告她离若政远点儿,秦落觉得好笑。若政也不是洪水猛兽,不至于吧。
现在,秦落有些领会叶少川意思了,若政这个男人确实有些难以捉摸,心思很深,让人猜不透。
晚上,秦落把叶子接回来,安排好她吃饭,然后简单收拾一下就去会若政了。
酒店还是昨天的那个,连包厢都是昨天那个。若政说晚上七点到。秦落踩着点儿来,见包厢里空空如也就退出来到酒店大堂等。
酒店大堂沙发宽大柔软,秦落随意摘下一个报夹浏览报纸的时候,有道声音在头顶响起。
“秦老师也在啊?”
秦落抬头一看,又是顾安然,放下报纸站起来,笑着问:“顾老师,真巧!”顾安然也笑着回:“是啊,缘分呢。”旋转门再次打开,若政急匆匆进来。看见顾安然和秦落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愣了一下。
顾安然冲着若政点点头,跟秦落告别,就跟其他一群人上楼了。若政则揽住秦落
,也上楼,还体贴温柔地说:“我们也走吧。”
秦落后背冒起一股冷风,
森森的。若政放在她
间的手就像一条毒蛇,
住她,令她呼吸困难。
进了昨
的包厢,若政才放开她。秦落一看,还是他们二人,这下,秦落不淡定了。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
即盗。这个若政突然跟自己亲昵,是不是真存着其他心思?自己可是有了女儿,离过婚的人,他想要泡良?
秦落觉得有必要把事情说开了。若政还是自斟自饮,秦落只是小口小口抿着,若政不言语,但是脑子还算清醒,他看出秦落的
言又止,主动问:“秦小姐有话说?”
秦落一狠心,索
挑开那层窗户纸。
“若总,虽然我是离了婚的女人,可是,我不会破坏别人的家庭。对您,我十分敬重,您是我于师兄的朋友,于师兄是个讲义气正值的人,人以类聚,您也一定是。我也听师兄说过您曾经是军人,在部队里立功受授奖,也是一个英雄。
让我对朋友的朋友,一个英雄,一个我敬重的人做出那种事,我做不出来。我觉得那是在亵渎您。请您原谅。我父亲的事让您费心了。您需要女伴陪您出席各种场合,我会陪您,我父亲的事,谢谢您。”若政端着酒杯静静地望着她,半晌,忽地就笑了“秦落,我承认对你有些不尊重了,但是…希望你别介意。”说开了,秦落心里松快不少“可能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您误解了。”若政不言语了,这些年见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也见过了风花雪月,不用他招手,想主动贴过来的女人有的是。他也渐渐不觉珍惜,送到嘴边的不吃白不吃。
直到秦落出现,听朋友说为父亲的事发愁,他就想,她必定会先上
,才说这件事。而结果却出乎意料,他们有单独相处机会,她却从未逾矩。今天,见到顾安然,为了引起她注意,他主动揽住秦落的
,不想她却说出这样一番话,这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秦落这样的女孩子,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若政叹气一声,笑得有些勉强“第一次见面时,我对秦小姐确实有试探之意,不过,这几次绝不是。如果说,我是在利用秦小姐,你会不会更鄙视我?”
秦落不知他这话何意。利用她?她一个大学教师,除了会在死人身上动刀子,也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啊。
难道是…“因为叶少川?”
秦落一下子就想到这点,因为叶少川对若政这个人似乎很熟悉,但二人关系不好,来你说话都夹
带
的,傻子都看得出来。
“叶少川跟你说过我吗?”若政问。秦落摇头。跟若政,她也得学着狡猾些。
若政放下酒杯,坐直身子问:“我要是跟你说实话,你以后还会不会帮我?”
秦落说:“只要不违纪不违法,不触犯社会道德底线,我会帮你的。”若政想了想,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白酒,举起来“那一言为定。”
秦落举起自己装着果汁的杯子也举起来冲着他晃了晃,抿了一口。
若政一仰头,半杯酒就进了肚。白酒啊,五十六度的白酒啊,秦落看着直缩脖子。
若政说:“跟叶少川也不能说,任何人都不能说,能做到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秦落问:“只有这一次,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你能做到吗?”如非得要还爸爸这个人情,秦落觉得帮若政一次也值得。
若政深深望着她,几秒,又笑了“你很会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适合商场谈判。”
秦落不说话了。她这是想摆
他而已。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自己这个离婚女人也要注意影响,瓜田李下的,传出去不好,她还要给叶子做榜样呢。
若政又把剩下的半杯一饮而尽,下了很大决心,豪
地说“好,成
。”
“我不会让你参加那些乌七八糟的场合,只有我和你。我让你在我身边也是给别人看的。”
秦落问:“给谁看?”若政伸出右手摆摆“不可说。反正我会保证你人身安全的。”
秦落还想再问明白些,手机这个时候响起来。
秦落看了眼,是李歆的。
“歆姨?”“秦落,你在哪儿?”
秦落说了位置,李歆说:“一会儿陪我出去和杯咖啡怎么样?”
秦落说,好。
放下电话,若政问她:“昨天的那个人?李歆?”
秦落点点头。“你们怎么认识的?”若政看似无意地问。
“朋友。”
秦落说,站起来摘下大衣“那我们就君子一言吧。若总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若政看着她消失在走廊里的身影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秦落没有回家,而是在大堂里等李歆。没半分钟,李歆就从电梯走出来。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李歆瘦了很多,神色憔悴,下眼睑透着隐隐的乌青。
秦落征求她意见“喝果汁吧。”很奇怪,李歆竟然答应了。秦落给自己要了一杯玉米糊糊,暖暖的,入喉皆化,打着一股清香甜味,令她食欲大开,把跟若政在一起时的压抑冲淡掉。
“你跟那个年轻人是朋友?”李歆试探地问。秦落说:“算不上。”她真的很难界定跟若政的关系,因为父亲的事求他帮忙,他没收她一分钱。
现在,他反过来求她帮忙,她觉得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应该帮一下。如果非得定义一下二人的关系,应该算是互惠互利吧。
“歆姨,您身体不舒服吗?”李歆宠溺地看着秦落,
角挂着欣慰的笑“最近遇到一些事,休息不好。”
秦落也不好再问,李歆问她:“你爸爸妈妈都叫什么名字啊?”
秦落将父母名字都告诉她,说:“我爸去世了。”李歆遗憾地点点头。她从叶少川那里听说了。
“跟你妈妈联系多吗?”
秦落脸色暗淡下来“我妈已经有新家了,又生了一个妹妹,我不想总去打扰她。过年时候,给她打电话拜年了。”李歆抚上秦落的手背,眼圈红了“真苦你了。”
秦落眼圈也红了。
“如果有个健全的家,父母恩爱,我也许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即使没有现在的成就,
出而作
落而息在农村种地,有父母在身边,我也觉得幸福。”
秦落扯了一页面巾纸递给李歆。
李歆擦着泪,肩膀剧烈颤抖起来“为什么不答应少川?他是真的喜爱你。
何况你们还有了叶子?”
秦落无比冷静,似在说别人的事“当初我跟他在意的目的就不单纯,现在无论怎么发展,也洗刷不去当初的污点儿。离婚才几个月,我好像是觉得刚从噩梦里醒来,那种余悸还在,生怕下一段婚姻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秦落笑笑,喝了一小口玉米糊糊,对以后充满无限期望和信心“我觉得一个人带着女儿的日子也不错,上班,回家,辅导叶子写作业,日子安静而祥和。”见李歆眼里又涌出泪水,秦落以为她在为叶少川伤心,劝道:“我不会阻止他看叶子的,我也希望叶子在幸福、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李歆哭得越发厉害,秦落有些无措,不知自己那句话触动到她。
“对比起,让你受苦了!”李歆说。秦落反倒笑了,在她看来,苦难也是一笔财富。
当初的路是自己选的,生下叶子也是她自己的决定。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她也问过自己,这么做后悔吗?值得吗?
每当想起叶子皱巴巴的小脸儿,离开她时无意识的哭叫,再看现在比同龄孩子懂事许多的叶子,能帮她
持家务的叶子,秦落觉得一切都值得,她从不后悔。
“歆姨,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触动了您伤心的事?”
秦落不问还好,一问,李歆泣不成声。
秦落一页一页扯着纸巾递给她,过了好久,李歆总算止住哭,又擦了擦眼泪,冷静下来,才说:“我也结过婚,有过女儿。”
“您女儿呢?”
秦落从来没听李歆提过,见她这么哭,估计是想起往事了。
“我和她爸是自由恋爱,在那个年代是偷偷摸摸的,社会舆论压力很大。结婚时婆家就不同意,后来,我怀孕,生了个女儿,婆家重男轻女,在女儿出生第二天,婆婆就把孩子抱走了,还告诉我孩子生病没了。女儿爸爸回来再三追问,婆婆才说,她把女儿送人了。做爸爸哪受得了啊,骑自行车出去追,在路上跟一辆拖拉机相撞,出了车祸,人没了…”
秦落眼圈红了,真替歆姨心疼,她这么多年一直单身,一定是因为丈夫离世太突然,并且还是因为出去追女儿才不幸去世的,她心里一定一直有个结,这么多年也解不开。
“后来,女儿找到了吗?”
秦落
了
鼻子问。当初,有一对上海夫
要把叶子带走,她实在无法割舍那份血脉亲情。同为人母,十分理解李歆心里的痛和不舍,以及这么多年对亡夫的怀念。
“女儿被送人了,他为了女儿也没了,我的家散了,处理好后事,我就离开了婆家,后来继续深造,也一直在寻找女儿,可一直无果。最近,才有了消息…”望着李歆红肿的眼,秦落目光灿亮,兴奋地问:“找到啦?在哪儿?”李歆深深望着她,愧疚、深情、心疼各种情绪齐聚
臆间,怕惊动秦落,就像怕惊动雪后树枝上的小鸟那么小心翼翼,她轻轻说“你就是我女儿!”
“啪。”的一声,秦落手里的杯子倒在桌面上,粘稠的果汁蜿蜒一片。
秦落笑,不可置信地笑,声音抖得自己听着都瘆得慌“歆姨,您…开玩笑吧?”不要说秦落不信,若不是那
秦落受伤,李歆无意发现秦落后背的那块胎记,她也不相信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要找的女儿就这么来到她面前。
为了确定心里的疑惑,她带着秦落的头发做了DNA检测,黑纸白字的鉴定结果摆在眼前时,李歆又哭又笑跟孩子似的。
怪不得对秦落那么有眼缘,看着她心里就舒坦,是冥冥之中的血脉亲情在联系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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