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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自然对不住
 等他在那边找定了地方,自然有信来。”闲士道:“阁下和子翁想是同在一起办事的,所以诸事都托了阁下。”紫旒道:“并不同在一起。

 兄弟和他从前并不相识,也因为到这里附股,才彼此认得。”闲士道:“不知阁下认了多少股?”紫旒道:“兄弟是有限得很,不过二百股。

 不知薇翁到底认五百,或是一千?商量定了没有?”薇园道:“一千也罢,五百也罢,兄弟意思总要见一见乔子翁的公事,才股银。”

 紫旒故意想了一想道:“这个便是兄弟也没有见过。这招股的大事,又在这承平世界,青天白之下,不见得有甚靠不住罢?”闲士道:“我们就是怕的这一着。

 所以迟迟未股银。打算查一查清楚再来。”紫旒摇头带笑道:“不见得,倘有甚靠不住,兄弟的一万金就不翼而飞的了。”

 闲士拉了薇园到一边,悄悄说道:“照这样说,他也在被骗之列的了,我们何不也将实情告诉了他,等他好帮我们一臂之力?”薇园道:“这一着且慢,我看他总是一类的。”

 闲士道:“如此说,我们一时又不能和他破脸,倘使翻了脸下来,我们此地拿不着凭据办他,他倒通信给乔子迁,从此永不脸,你的公事更难办了。”薇园道:“且过两无再说,”

 于是又回过来和紫旒谈天。紫旒此时已叫人到大马路状元楼去叫了一桌菜来预备留饭,当下便对二人说道:“二位恕我简慢,不曾备得帖子,今天请吃了便饭去。”薇园道:“这个不敢。”

 闲士道:“改天罢。”紫旒道:“今务乞赏光,兄弟已经预备下了,务望屈驾。”二人只得留下。

 紫旒又取了几张片子,叫家人去请客,一会儿,袁伯藜、秦梦莲、萧志何、陈雨堂都到了,主客共是七人。紫旒早就把花锦楼叫来了,又央及各人叫局,发去局条,便让坐席。

 席间,紫旒还说了多少招远金矿的好处:“子迁这回到广东招股,那边是个富地,不难就招足了,将来兄弟也要仰仗薇翁的福庇呢!”众人也有随声附和的,说得薇园心中没了主意,究不知他是什么葫芦卖什么药。

 闲谈片时,各人叫的局陆续来到,忽然牛来了,家人未及通报,他已闯到席上。紫旒连忙起身让坐道:“不嫌残席,请吃一杯。”

 一面叫家人添个坐位上来。牛坐下,看看席上多是人,梗连李闲士也是向来相识,只有薇园不曾会过,便请教过贵姓台甫。

 紫旒恐怕他说穿了山东委员办贡品的话,连忙叫筛酒,又亲自让菜,胡乱忙了一阵,牛忍耐不住,便拉紫旒到一边,问他的珠花。

 紫旒道:“你看,我此刻如何得空?等明罢,明准不误你事便了。”牛发急道:“你便这样从容,须知别人急的要死,在什么地方,是谁人拿去的,请你写个条子交给我,等我自己去取罢。”

 紫旒暗想:“看梅卿的神情,分明是要干没了我的东西。我自己虽然讨得回来,也不免大费手脚,不如叫牛自已去取,或者她难为情,就还了他也不定。”

 想罢,便对牛说道:“我此刻老实对你说罢,那对花本来是我一个舍亲要买,我那天拿去给舍亲看过,嫌价钱大,便还给我。我正要拿去还你,偏偏遇了个朋友,要去打茶围,我便陪他到张梅卿那里去,被梅卿看见了,说有客人肯代他买,要我留下看看,这一留便留到今天。你若是急等不得,你就自己去讨便了,好在梅卿你也认得的。”牛听说,便道:“怪不得呢!

 你屡次搪我,这是你拿去的,还是你去讨回来,我不去。”紫旒道:“那么你不要急。”牛道:“我此刻知道了着落,倒不急了。”紫旒道:“那么还请吃酒罢。”

 于是二人重新入席,与众人酬错,直到酒阑灯,方才各散。紫旒送去众客之后,便独自一个溜到花锦楼处不提。

 且说牛吃了几杯,有了酒意,暗想:紫旒这厮,拿我的东西去做人情,说什么亲戚要买,怕不是跑马那两天梅卿缺了戴,他从中做这个手脚,且待我到梅卿处看看,是如何情形?想罢,便走到梅卿家来。正房里有人碰和,阿巧招呼到旁房坐下。

 牛吁吁的道:“你家先生呢(上海高等女通称先生)?”阿巧道:“在房间里。”牛道:“请她过来,我有话说。”

 阿巧答应了,却不动身。牛酒量本来不济,多吃了几杯,已有了酒意,再是从大马路走到四马路,受了点风,那酒气越发上来了。

 所以气吁吁地,说话也不成片段了,歇了一会,略觉好些。梅卿从正房里走了过来,牛抬眼看时,那对珠花端端正正在鬓旁,便率然问道:“你那对珠花还要不要?”

 梅卿笑道:“为甚不要?不要便怎样?大约你又想捐了?”牛道:“这是我的东西。伊紫旒向我要来,说是他的亲戚要买,不料被你留下,多不还。方才是紫旒叫我自己来讨的。”

 梅卿道:“牛,今天只怕是吃醉了?在这里说话。”牛道:“我不曾醉,你不还我,我便去报巡捕房,叫包打听(沪俗称侦探之名词)来向你讨。”梅卿然道:“牛,你到底说的是什么话,伊紫旒,他和我有情,送我这对珠花。

 那天送来时,我家阿巧也在旁看见的,还代我说了多少谢谢。阿巧是我家的人,不便做证,紫旒还带了萧志何萧大人一起来的,萧大人也眼看着紫旒送给我,也听着我道谢。

 我还怕生受了他这贵重东西不当,格外备了燕翅请他们吃夜饭。莫说你去叫包打听,就是吃外国官司告御状,我也有理说。”一顿抢白,把牛的酒也吓醒了。

 半晌无言,慢慢的问道:“可真是紫旒说送你的么?”梅卿冷笑道:“我们当娼,卖皮卖,不贪点东西,为着什么来?真也要真,不真也要真的了。”说罢,自回正房里去。

 牛白白受了一场没趣,只得走回家梦他的黄粱去了,且说紫旒是夜住在花锦楼家,直到次十二点钟才起来,梳洗吃点心,徘徊一会,不觉又是两点多钟。到底心中惦记那对珠花,便走到梅卿处。

 阿巧出房门口,说是:“先生又跑马车去了,房里是昨夜碰和的客人,碰到天亮才睡,还没有起来,”

 又告诉他昨夜牛来讨珠花,被我家先生如此这般的一顿抢白去了,紫旒初听得,不觉愕然,既而转念一想,又不觉大喜。别过阿巧出来,心上又想如何对付鲁薇园之策。

 此刻多应是得了山东回电了,不知他如何办法?昨天明明是来探我虚实,叵耐他不吐真言。左思右想,无法可施,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如此如此,做弄他一番,也未为不可。想罢,便欣欣然走到三万昌茶楼上去。

 原来这三万昌茶楼是上海各报馆本埠访事人聚集之所,常多在那里吃茶,有了新闻,便互相知照。紫旒是都认得的,走到楼上,那一班访事人便纷纷前来招呼,有叫“伊紫翁”的,有叫“伊先生”的。甚至有叫“伊老爷”的。紫旒也笑着招呼,一面故意绕行了一遍。众人便争着让坐。紫旒道:“我是要看一个朋友的。”众人便道:“朋友既没有来,就何妨此地坐坐,带着等朋友。”

 紫旒就随意坐下,笑问道:“今天有什么好新闻?”众人道:“我们所访的,都不过是公堂案,捕房琐事,那里有什么好新闻。”紫旒道:“你们一天到晚在这里空坐,那里有什么好新闻?”

 众人道:“你老先生有甚好新闻,告诉我们点。”紫旒道:“有一个乔某,冒充了山东金矿局总办,在这里招谣撞骗,被山东那边知道了。

 派了委员来查办,谁知道乔某已经先自逃避了,这不是一段绝好的新闻么?”众人问道:“这委员姓什么呢?”紫旒道:“这个倒不甚了了。

 你们到新衙门去一打听(会审公堂俗呼新衙门),自然知道了。”说罢,起身别去。众人之中,便有一个机警的,跑到新衙门,在房科里、门房里、差房里,到处去问了个备细来了。

 且说紫旒种下了这个子,便信步回到公馆里,只见牛已坐在客堂里等。紫旒故意把脸一沉,现出怒道:“你倒又来了!”牛诧异道:“你东西没还我,我怎么不来?”紫旒作道:“东西么?没有了。”牛道:“这是什么话?”

 紫旒道:“什么话?你自己弄坏了,还装呆呢!我昨夜叫你自己去讨时,你又不去,你如果肯去,我自然教你一个讨回的法子。

 及至后来,你又私自去了,并不商之于我,白去讨一场没趣,非但东西拿不回来,还被他坐煞了是我送的。你自己丢了东西,讨了没趣,这是你自作自受,与我无干,却害我背了个冤大头的名目。

 你看我十多年老上海,何尝有过整千整百的东西送过‮子婊‬来?”牛道:“你送过没送过,我不知道。

 这对珠花你拿去的,你还去拿来还我。”紫旒道:“好轻松的话!我本来没有回你说拿不回来的,你自己却跑去,什么巡捕房、包打听的一阵胡闹,闹出了他那什么情来,一句坐煞了。

 叫我怎样再去拿?你自己做坏了,却还来找我!你此刻已经知道在她那里,你便自己去讨罢,我是撒手不管的了。”牛道:“我倒不相信,就这样就可以白赖了。”

 紫旒把桌子一拍道:“什么叫白赖?我白赖过谁来?不怪你自己弄坏了事,还要派我白赖。我就白赖了你,你又去报巡捕房,叫包打听罢。”牛跳起来道:“你敢赖一赖,我自然对不住,要巡捕房叫包打听的了。”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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