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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処処体贴照顾
 摩托晃了晃,找回重心。女白领加油。我的头发飘起来,摩托载着这对陌生组合,狠狠碾轧柏油路面。当时心里暗叹天无绝人之路。现在站在奈何桥头往回看,切肤感慨福祸两相依。

 很多时候觉得不幸,却参不透其实不幸就是幸,而当你长出一口气庆幸自己走运时,哪悟得出真正的厄运才刚刚开始?摩托白领扭头问:“你上哪儿?”我说:“前头那车站。”

 这时我的舌尖已经感知,我嘴里全是血。车站到了,正值下班高峰,动人口多,情况复杂,就算有人追我,也相对容易逃脱。

 我跳下摩托,撒丫子之字形罗拉快跑,很快融进茫茫人海。我一边跑一边搜寻空出租。一辆,是满的。又一辆,还是满的。死活就没有空的,终于看见一出租停路边,坐后排的乘客打开门,一条腿迈出来,还坐那儿唧唧歪歪等着打发票。

 我冲过去一把给他揪出来、我窜进去、带上门,呼哧带,说:“师傅,快开!”司机歪头打量我。

 我冲他龇着血红的牙说:“我有钱!快开!”司机启动了车子,慢悠悠问:“怎么意思?咱上妇联?还是找个地儿自首去?”我凶狠瞪他。

 他看我这神情,赶紧打哈哈:“您别生气,呵呵,我这人就爱开个玩笑唔的。”他专心开车,不再多嘴,心里可能在想:今儿回家饭桌上有的说了…嘿我拉了一女兰博。

 忽然觉得脚掌剧痛,扎了东西。我探手下去拔出来一看,是一枚自攻螺丝钉,尖头,十字儿,不长,带血。这螺丝钉算一念想。我已经不能回去了,出租直奔大坏蛋那儿。

 一路上始终扭回头看后玻璃,惊魂未定。那一刻我意识到,其实,我已经没有“家”了,到了。

 结账、下车、进公寓大楼。敲门。等开门那几秒钟怎么那么漫长?小兔子心里慌乱如麻。神经末稍微颤。汗水哗哗分泌。身子激动得可劲儿抖。

 门开。他光着膀子穿内站门里。这回温柔多了,没给我横着揪进去。他看着我的样子,愣住了,我站门口,头发散,光着脚,脸肘腿脚手上全是青苔稀泥,裙子破碎,胳膊有伤口着血,口子不如脚板伤口深,嘴里的血已经淌到肩膀上。

 他向我伸出手,把我带进公寓,关上户门,拉我进卫生间冲澡、然后拿一瓶白酒往我伤口上浇。嘴里边被牙齿啃开一个口子,现在肿老高。万幸,牙还全,没磕掉,但门牙有点儿活动。

 我试图跟他说清楚发生了什么,可后来我发现我语言颠三倒四,有些车轱辘话说了好几回,却漏掉一些细节没来及说。

 我有点儿像酒后微醺,嘴少有的松驰,语速很快,还边说边笑。他看着我,目光有点儿担心。我说:“我跳楼下来摔了个狗啃泥,听见裙子呲啦撕开了。”说到这儿我忽然莫名其妙地爆发出大笑。

 可笑的是我当时的糗样,可笑的是辛酸人生。可笑的是我青春虚度,可笑的是37个酷夏严冬。

 我神经质着肩膀,不料越越厉害,最后控制不住地全身抖动,此时已笑到失声。他抱住我,亲我。慢慢地,我不再说话,也不再笑。三伏天儿,我在情人怀里,无声地狠命哆嗦。他说:“走。”

 我说:“好呀。咱上哪儿?”我以为他说要出发去远行他说:“上医院。”我说:“不,我不上医院。”他说:“医院能给消毒。”我说:“你不给消完了么?”他说:“我这白酒清创不正规啊。”

 我说:“我就不上医院。”他说:“那你想上哪儿?”我说:“离开北京。现在。”他说:“你怕丫找来?”我说:“嗯。他说过要弄死你。”他笑说:“哟嗬,丫打过架么?”我说:“没。”他笑说:“丫知道我什么人么?”

 我说:“不知道。”他说:“完了,甭听丫那儿瞎呲。,谁弄死谁还不知道呢。”我说:“别别别别弄出人命。就算为了我,好不好?你答应我。”

 他说:“好吧。”我说:“你弄到车了?”他说:“啊当然了,就停门口了,这不等着你呢么。”我说:“咱这就走,好么?”他说:“好,但先去医院。”他这车还真漂亮,洗得干干净净。

 坐车上了医院,外科急诊清创消毒针包扎打破伤风针开消炎药。出了医院,他带我去一馆子给我惊。馆子里空调冷气开着,室温却足有四十度。现场乌殃乌殃的,挤满各路贪禽兽,都低头跟那儿呱叽呱叽狠吃溜猛喝。

 辣椒味、酱油味、水煮的口水油味、葱姜蒜味、鱼腥味、酒香味充斥鼻腔。好不容易找一空位,落坐,伤口这才疼上来,疼得我浑身大汗,头发里都了。

 我的眼睛一直警惕地扫着餐馆玻璃窗外。饭菜上桌,他轻松地说:“吃你的吧。没事儿。”我说:“有事儿。”他问:“啥事儿?”我说:“我觉他就在这附近。”

 他说:“你老公?我借丫一胆儿。光嘴上练活儿砍这砍那,傻都会。丫跟我叫板?!”

 我生命中这两个男人,各自都放出狠话,现在看这架式,俩人都憋足了,迟早相遇。一个耿直霸道,一个损蔫坏。这二虎相争,谁死谁伤?我心神不宁,胡乱夹两筷子地三鲜。

 刚吃一口,忽然余光看见窗外电线杆子后边出半个人影。那身形那轮廓我太不过了!我鼻腔立刻满屠宰厂浓厚呛人的黏稠腥气,饭菜香味然无存。

 大坏蛋还不知道,只顾埋头猛吃。我头皮麻了,手指痉挛,舌头硬了,像活见鬼。我不敢抬头,低声说:“我看见他了!他他他就在外头。”

 他直起身,放肆地看窗外,右手撂下筷子,习惯性地摸向牛仔右后[行云水都没他动作畅],嘴里问:“丫跟哪儿呢?”

 我壮起胆子抬头看窗外,那人影不见了,电线杆子孤零零戳那儿,貌似很无辜。窗外的人行匆匆,一个个道貌岸然。我说:“现在…没了…”

 他望着我,眼神里有同情、有怜悯,有心疼、有无奈。我解释说:“刚才他就站那电线杆子后头,真的!”他说:“姐,你太紧张了。

 放松点儿,啊,听话。人太紧张了就出现幻觉。出现幻觉就快疯了。”我说:“我真的看见他了!”他说:“好,我信我姐。丫就跟外头呢。你等我吃完行么?吃完饭我出去会会丫的。”我说:“我害怕。”他说:“我在你怕啥?”

 我说:“咱离开这儿好么?走远远的。”他说:“好。你让我吃完这一口啊。”那顿饭我吃得心惊跳,吃的什么菜、菜是什么菜系的,全没记住。吃完他结账。

 起身往门口走的时候,他搂住我,我揽住他的,顺势悄悄摸他牛仔,摸到长长的一家伙,硬硬的,知不道是啥。

 我扒着馆子大玻璃门,往外头四下来回扫视,十足惊弓之鸟,却没再发现那职业搞屠宰的畜牲。大坏蛋轻松自如,上车启动引擎,把车开到门口,为我打开副驾车门。我跳上去,哆哆嗦嗦关好车门、赶紧锁严。我说:“快快快快…”

 他从容镇定地说:“姐你真可爱的。”我说:“走走走走赶紧!”他一把轮儿一脚油。车子窜出去。上了四环,车跑80。车灯光束所照区域之外一概黑乎乎。我一直看后头,老感觉有车尾随我们。

 恐惧如浩瀚夜空,把我瓷瓷实实笼罩。车到四方桥,掰上京沈。车速提到150,我心率160,时不时回头看后玻璃。他轻松镇定地说:“好了,姐,放心吧。就算丫跟踪你,丫有咱这么好车技么?”

 大坏蛋车技确实让我惊叹。见车超车、见车就甭说了,他还频频炫技,跑个十公里就在高速行驶中突然原地掉头换倒挡。

 小轿车飞速倒退,耍一公里再如法炮制正过来接着开,动作轻松畅,车到他手里就跟海豚表演似的。他说:“报告领导,后方没有可疑车辆,请指示。”

 我说:“好了好了,我有点儿晕。你老老实实往前开就行。”他说:“老老实实多没劲。它不刺啊。”我问:“氓,咱这奔哪儿?”他说:“睡你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听他话,闭了几下眼睛,很快又睁开。哪有心思睡觉?就算困得要死,我哪里睡得着?“我说。”“哦。”“大氓?”“哎您说。”“你后里别的那是什么啊?”

 “玩意儿。”“玩意儿?干嘛用的?”“呵,你最好别知道答案。”“为什么?”“不该女孩子知道的就别问。”二十年来,头一次又听见人家称呼我“女孩子”我忽悠一下如坠梦中。

 告别“女孩子”的如花年华已经二十年。今儿个居然在37岁高龄再次听见,恍惚中有点儿时空搭错线的感觉。嫁了个老公很冷漠,琢磨不透他到底想什么。找了个情夫比我小。心理年龄比我大,处处体贴照顾我,居然还能“罩”着我。命运弄人。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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