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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直到这几年来
 六月十八清晨,晏珽宗的刀狠狠掷在了金陵城下,没入了城墙内三寸的深度。金陵军守卫将军自知死罪,在晏珽宗还未进城时就携一家老小投河自尽了。康王晏投是从他城里出去的。

 他的姐姐还是晏投的王妃,金陵军虽未明面上向程邛道俯首称臣,也未随程邛道作,但他们面对程邛道作也没有半分反抗抗争的意思,甚至还隐隐有归顺康王之意。

 他率八万兵马把持金陵,半之内杀尽城内无所作为、尸位素餐的将领和地方各级衙门官员,砍下来的人头摆在金陵府门前都快没地方放了。

 百姓听闻太子爷不杀平民,也就躲在家门里照旧过自个的日子,反正他们对地方官也没什么好印象,砍了就砍了呗,砍光了地方官也比不上他们今儿要给自家地里的豆子除虫这事儿来得重要!

 有些大胆的年轻小伙儿还偷偷跑到城里去看了。回来的时候一面一面手舞足蹈的描述着:“咱们县那县令谢太爷一家也被砍了!我的菩萨老爷呀,二伯四叔、欸,五婶娘,你们是不知道。

 那谢太爷的脑袋就跟猪头似的叫摆在了地上,真真是死不瞑目呀!”他五婶娘愤愤不平地呸了声:“活该!要我说太子爷砍的真是好!

 这个姓谢的畜生在咱们这儿当了三年的县令,一件好事不干,竟知道人家的闺女、狮子大开口似的苛捐杂税、同咱们穷苦百姓摆县令威风,还不如个猪头有用呢!”

 有个老翁拄着拐杖爬到了金陵府门前去看晏珽宗的部下杀人,哐哐跪地磕起了头:“杀的好呀!杀得好呀!

 我女儿在天之灵知道谢经安这畜生官被砍了脑袋也心安了呀!我可怜的女儿…”老翁的女儿几年前因美貌被谢经安强行辱、后不堪受辱投井自尽了。

 听闻太子爷入城之后便大肆杀官,老翁强撑着一口气前来观刑,周遭士卒也并未驱赶,还有人贴心地给他搬了把椅子、端了壶凉茶来。

 于是不知怎的,这阵风便吹向了整个金陵,许多受地方官欺凌过的百姓都竞相到金陵府前向替他们伸张正义的太子爷磕头谢恩。明明是一场有些骇人听闻的屠杀。

 在百姓的连连叫好声之下,晏珽宗反倒成了一个大仁大义之人,与此同时,这场针对昏聩无为的官吏的杀戮在扬州、苏州等地也大肆流行起来。

 晏珽宗也并非肆意随兴而杀,事实上这些人早在至少一年前就被他调查了个清楚,是早就列在他屠杀名单里的草包畜生,他在金陵只待了一天。

 六月十八夜里,晏珽宗再度启程出发,这一次他的目的地是皇都,是返程。回程时途径扬州、苏州、淮等地,方上凛、栾鲲、徐世守等人具向他汇报战后事宜的处理情况。问及城内排山倒海的贼寇尸体如何处置时,晏珽宗漠然扬眉:“堆在一块烧了。制成农肥,发与各地百姓,就叫江淮的土地再肥上几分吧。”

 这一夜后来在史书中被后世称为“不夜之战”不过一夜,程邛道精心部署二十年的所有心血都毁于一旦。徐世守当商讨伐程事宜时的担忧是对的。倘若战事拖沓。

 在一点点耗尽程邛道兵力时,难保他最后会不会搞一个玉石俱焚、胡作非为毁去江淮的田地和人丁。所以晏珽宗当时坐在太师椅上毫不在意地说了一句:“那就让他一夜之间倾覆所有,无力胡为反抗。”

 六月廿一,陶霖知入宫拜见他的皇后姑母,兼为文清公丧仪之事、代自己的父兄向皇帝叩首谢恩。婠婠身着湖绿色素衣襦裙,正坐在皇后椒房殿的一间临湖的后偏殿里无聊地执扇、撒着鱼食喂鲤鱼儿。

 适才有几个命妇入宫给皇后请安,带了她们家中的千金一道,那几个女孩儿都是婠婠幼年的陪读和玩伴。

 就在这里同婠婠玩了会儿。婠婠一面撒鱼食一面想着心事,那几个女孩儿也早就到了议亲的年纪,且听她们方才话中隐晦透出来的意思,不少人的眼睛都瞄着太子妃太子嫔之位呢,故而她们和她们的母亲都对皇后极为谦卑恭敬,希望皇后可以高看她们一眼。

 按理来说,晏珽宗的年纪也该做父亲了。前几年他南征北战常年不在京内,皇帝也就没和他多啰嗦什么。

 尤其是皇后,更怕晏珽宗娶了亲之后先于她的大殿下璟宗、生下皇帝的嫡长皇孙,所以还会有意替他遮掩下去,这点上他们“母子俩”倒是不谋而合。

 加之晏珽宗自己也是百般推,借着星象和生辰八字之说,要么就说怕自己会战死在外头耽误了好人家的姑娘。

 或者一会儿说这个女孩克他、一会说那个女孩气重的,总之就是全都不合适,坚决一拖再拖,但如今他都做了储君,储妃之位是不能再空缺下去的。婠婠是希望他娶亲的。

 等他有了自己的妾侧妃、生儿育女,精力就不会过多的放在自己的身上,或许那时他就能放过自己了。届时说不定她还可以嫁给陶霖知,安安稳稳地享受公主的荣华、平静地守在母亲身边过完一生。

 就像普通的民间女子的一生一样,所以婠婠方才留下了那几个女孩儿的所作的字画点心香囊荷包之类的东西,等她有了空就借机会把这事儿推到晏珽宗面前去给他自己考量。

 “殿下。”陶霖知站在她身后唤了她一声:“您今是有意躲我吗?”往常陶家人入宫向皇后请安,圣懿帝姬都会陪在皇后身边的。婠婠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青瓷鱼食碗,搁在了小几上。

 “二表哥来了啊…坐吧。”陶霖知并不坐,反而上前近了她两步:“我知我那言语无状、伤了殿下的心,我又举止唐突、孟了殿下,故而特来向殿下请罪。”说着他便直直跪了下来。

 婠婠连忙上前扶他起来:“彦之!我不怪你。你别这样。”陶霖知顺势伸手揽住了她的肢。

 “我就知道殿下心中还是有我的。”…晏珽宗四天三夜不眠不休、从战场上下来连脸上的血污都没来得及洗一把就匆忙回都复命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婠婠的手虚扶在陶霖知的背上,她微微仰首、任陶霖知亲吻她的面容。两人之间温情款款地如一对相互依偎的恩爱鸳鸯,他低头瞥了眼自己手中的利剑,眸中一片赤红。

 ***第一次随军出征时,他一天之内杀了一百七十个人,砍下了六十个人的人头,那时整个世界在他眼里都是猩红的。

 然后就被师父闻人崎关了三天的暴室,只给了一盆冷水吃,说是让他冷静冷静。自然是要冷静的,在那种人命还没畜生的命值钱的战场上,残肢满地血如注,杀红了眼的人极易走火入魔以至于不可挽回。

 所以后来闻人崎再三命人看住他,每次他下了战场就要把他关起来,等何时他眼中的血红之褪去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来,直到这几年来,晏珽宗自认为自己够冷静了才不准别人关着自己。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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