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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又提着剑
 什么狗上清剑仙,还带看不起人的呢,她虽然生来便不招人待见,可是许久之前,却也是有人惦念的。太阿藏峰山巅之上。非师非徒的二人一前一后,御剑远游,南下幽州。

 ***冰雪凝寒的山间小道上,行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高的那个身姿修长,如山巅孤松,即便在鹅大雪中,也只着一件黑色袍衫而面色不改。矮的那个身姿臃肿。身上那件厚厚的貂裘将本来不矮的个头给得极矮,瞧上去很是圆润富贵。

 只有风声紧时,才能勾勒住她单薄的身形。李幼安吐气,面前便有白雾腾空,她微红的鼻子,对着远处满头霜雪的俊美男子道:“晏堂,你等等我。”从先生到晏堂,只需三时间。

 第一他们御剑远游。第二李幼安体内尸气作祟。寒之气搅得全身骨节俱疼,可她硬是撑了半,方才满头冷汗地从飞剑上掉了下去。

 好在晏堂在她一头栽进大河之前接住了她,又捏住她的脉门传来一股剑气,她那时才觉得自己真正活了过来,自醒来后还没有如此气息顺畅过,仿佛全身的筋络都舒展开来。

 于是第三,李幼安在身上疼得还没那么厉害的时候,便丧着脸向晏堂求救,那黑衣剑仙只是静静望回来,眉下两眸中光溢彩,煞是好看,可就是看着她不说话。从那时起,李幼安便不唤这抠门的大剑仙做先生了。

 前头晏堂止步,抖抖肩上霜雪,看着远处的城池,道:“已经快到了。我给你的剑气足够你活着走到郦家。”李幼安嘟嘟囔囔跟上去,在晏堂身前脚底一滑,踩中一块结了霜的大石头,差点撞到身前人背上。真晦气!

 她匆忙稳住身子,从厚厚的雪裘中出脸来,边走边轻声道:“可是真的很疼。先生,你一定没染过尸气,也肯定没这么疼过,不然便该知道我此时是个什么滋味儿。也是我活该,天生便命不好。

 打小不讨父母喜爱。一路就是这儿挨一巴掌那儿挨一脚,吃着拳头喝着风长大的。先生,其实我能忍着的,真的。你千万别再给我剑气了。疼就疼吧,身为剑修,谁还没疼过一阵,是吧?”晏堂听着女子在身后絮絮叨叨。

 终于忍不住回头。区区三,他便有些受不了了。很想认真问问李幼安,她到底是怎么平安长大的,但问了估计也没用,恐怕她只会编些“吃着拳头喝着风”长大的话来惹他可怜。

 低头看路的女子犹自不知。从貂裘中钻出来的乌发落了雪花,又被热气暖化,软软贴在她脸颊上。

 晏堂叹气,随手打出一道纯剑气,送入李幼安脉门处。罢了。权当买自己一个清净。难怪圣人曾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复又大步向前。

 既是女子也是小人的李幼安在他身后乐呵呵一笑,身前便又有暖雾散开,她大声道:“谢谢先生!”晏堂看着荒野无人处被她那声喊叫惊起的飞鸟,翘起角,轻轻一笑。有事是先生,无事晏堂!

 这样的子,早晚有一天会给她拗回正道。一入幽州城池,长街上虽仍是雪堆迭着雪堆,檐下挂着冰棱的景致,却终究多了些人气。李幼安将手从雪裘中伸出来。

 在料峭的风里试了试,发觉关节处再也不疼了。便直接了雪裘抱在怀中,她一身单薄青衣,跟在晏堂身后,在这举目便见修道人的幽州城中并不显眼。饶是如此。

 在那郦家门庭前的九百九十九道台阶上行至一半时,李幼安还是犹豫着开口了。“那个什么,先生。要不我不跟着你进郦府了。我就在这儿等着您出来,成不?”***“怎么,怕见郦府中人?”

 晏堂皱眉,心头一转。竟觉得此时是个不错的时机,他略一沉,道“若是因为愧疚,那便是好的。愧疚便说明你知错。怕得是你连自己的错处都辨不清楚。”

 李幼安愣在原地,难得有些脸热。怎么办?她仍然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只是怕郦家的人一见着她,就拿着剑一哄而上将她戳个对穿。

 郦疏寒乃是郦家家主郦白的亲弟弟,也是个天生的剑仙胚子。郦白将弟弟送到剑府学剑,为得就是等郦疏寒顺顺当当跻身剑仙之列,再回来替他接下家主之位。

 他也好仗剑远游,潜心修行,窥一窥那剑仙之上的风光,她一剑斩下郦疏寒右臂时怒在心头,并没多想,却实打实断送了郦疏寒于一甲子之内跻身剑仙的机会,那眼高于顶的郦白见着她,只怕不顾晏堂在场。

 就要对她动手了。郦白打不打得过晏堂是一说,晏堂会不会护着她又是一说。李幼安扪心自问,自己此时的境况能不能经得起一丁点儿差错?答案显而易见。是以这郦府,她是万万不想去,也是万万不能去的。至于怕不怕见到旧人?三十年前尘如梦。

 她倒是想知道,被斩却右臂的郦疏寒怕不怕再见到她李幼安。初次教导徒弟的上清剑尊见着李幼安又开始以脚尖碾地上霜雪,便知道他方才一番话是说给了鬼听。

 不过三而已,他便已能看出此时她从头到脚都透出“不想去”的讯息。晏堂神色复又冰冷。

 “你留在此地也好,但别忘了出剑府之前,你答应过我两个条件。”不许与人动手,更不许动坏心眼儿。李幼安抱着怀中雪裘重重点头,却是懒得再笑。

 她将怀中被暖热的裘衣抱紧,下巴便恰巧搁在柔软的貂帽上。怔怔出神时,神色不似平那般阴郁。

 只余安然从容,倒似个没经历过风雨的寻常少女。远处,晏堂站在九百九十级台阶最高处回首,瞧见的便是青衣少女静静立在雪中的身影。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一闪而过,最终却像风吹雪片般了无痕迹,叫人琢磨不透。

 晏堂捏着乌剑回过头来,他也说不清,到底是李幼安平那浑身是刺的样子好些,还是她此时安安静静的样子好些,不过,若是人间仍有惦念她的人,恐怕是希望她像后者般多些。李幼安立在雪中数着雪花,数到三百二十八片时。

 她的肩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她在雪中跺跺脚,便震了好多下来,待要继续数第三百二十九片。

 却见进了郦家朱漆大门没多久的黑衣剑仙,又提着剑,被人客客气气地请出来了。晏堂神色从容,李幼安惊得连下巴都快掉了。“不是吧,他郦白真就这么傲气,连你晏堂的面子都不给?你是堂堂上清剑仙,大剑仙呀!”

 好歹请人坐下喝杯茶呢!这么匆忙赶客,就不怕大剑仙嗖的一剑,搅得郦府天翻地覆?晏堂看她略显浮夸,努力煽风点火的神情,眉间便忍不住出点无奈。是啊。

 也不知道是占了谁的光,他被人隆而重之地请进去,一开口提及来意,却被直接下逐客令“请”了出来,该说是李幼安实在招人恨呢,还是他晏堂太久没在世上行走?***

 “主事的并非郦白。若是他在,或许我还能多说几句话。”昔年他与郦白比剑,两人虽不算好友,但却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情分。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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