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比神智先动，奋力上升摇摆挣扎起来，腿脚像旱鸭子一样胡乱扑腾，而水的力量似乎有千斤重，这里游泳池的深水处，足以淹没过我的头顶。我不会游泳。水
反复冲击眼球，我酸痛地几乎睁不开眼，冰冷感觉很快席卷身体，往更深更冷的地方坠去，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血
冻结的感觉。我慢慢丧失求救的力气，难道要死在这里了。以这么可笑又狼狈的方式。不知怎的，脑海里闪现失去知觉前最后的画面…容清渠蹲在游泳池边，无动于衷又饶有兴味的、俯视着我的脸。
＊＊＊梦中我仍在水里。无穷无尽的蓝色，将我困在旋涡的中央。仿佛毕生无法逃脱的牢笼。容清渠依旧在头顶俯视我，那种看好戏的眼神，足以伴随溺水的记忆永远镌刻在我的骨血之中。
一秒一秒淹没，一点一点溺亡。我听到劲风穿破的空气声音，有人打了起来，拳头擦破肌肤，腿脚踢碎骨骼，是失去文明外衣只剩凶
的野兽，相拥撕咬，你死我亡。光是听，就感觉到疼痛。我不
蜷缩起来，用手臂抱住肩膀。一缕清透光亮投
在眼皮上，促使我从梦中不安地清醒过来。又是洋溢着消毒水气息的独立病房，被子、枕头、
单都是无机质的洁白。边那颗呈趴睡姿势的脑袋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修长颈项如同一捧新雪堆成的轻云，连接线条优美的肩膀，自然卷黑发束于脑后扎成俏皮的小揪揪。
拉斐尔没有一点转醒的意思，兀自沉睡着。仔细聆听还有很细微的呼噜声，即使思考过很多种双方重新见面后的景象，我会说什么，拉斐尔会解释什么。
但这种场合还是超出了我的主管把控…身穿病号服，手背
着针头，头脑昏沉，不修边幅，张口
入空气，喉管中还有火辣辣的清晰痛楚。我不想与之对话，索
小心避开他沉睡的区域，抱着腿双发起呆来。溺水的窒息感历历在目，不用刻意回想就能体味到那种被冰冷包围的无助。我以为我会死在了无生机的水底。事后被人打捞，浑身水肿，面容尽是苦痛的狰狞。陡然望见窗边灿烂亮烈的
光，心头又涌起一种大难不死的庆幸。“愿愿，”胡思
想间，林姝意手提保温饭盒步履匆匆推开病房大门，见我清醒，忍不住眼眶一红扑上来紧紧握住我的手“吓死我了。你终于醒了。”林姝意循规蹈矩的一生鲜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动静大到拉斐尔绵长的呼吸一滞。睫
颤动如振翅的蝶翼，即将从酣然的梦境深处
离。“我…”话一出口，嗓音沙哑到可怕。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问起。林姝意连忙端起
头柜上的水杯，让我就着喝一口润润嗓子：“别着急，慢慢来，医生说你气管喉咙呛了不少水，有损伤，得过些日子才能好。”“我，在这，多久了。”我仿佛初学说话的幼童，一字一顿，发音费力。“三天了。开始是溺水昏
，后面又开始发高烧…我接到信息赶过来的时候，拉斐尔已经在你身边不吃不睡守了两天两夜，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姐姐？”林姝意正说着话，拉斐尔
了眼睛缓慢坐起身，像是还未完全适应我醒来的场景，条件反看了眼输架上的吊瓶。他的鼻尖
出一道滑稽的睡痕，话语中有些试探，有些小心翼翼，随着神志彻底清醒，他又充满惊喜的叫了我一声，不顾林姝意在场，双臂伸展用力将我搂进怀里“太好了。太好了，原来我不是在做梦，你终于醒过来了。”我蹙起眉想把他推开，浑身无力，连抗拒的动作都不堪一击。肩膀的布料突然传来温热濡
，拉斐尔无法压制的哽咽从他埋首的地方闷闷发出，带着懊恼的忏悔：“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为了一时的意气做出那些事，你就不会受这些苦了…”拉斐尔说了很多个对不起，其实从小到大他对我说的对不起太多了。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
就像他说的，我永远没有错，错的只有他自己。对我而言他的道歉已经不再具备价值，远远比不上眼泪来得让我感到心悸。拉斐尔哭了。13岁出席父母葬礼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他居然哭了。
这个感知让我的情绪有些复杂和新奇。脑海中漫无目的的发散，被喉咙中涌起的
意打断，我弓起身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拉斐尔手忙脚松开臂膀，又是拍背又是顺气。右手边，林姝意责怪的瞪着他：“能不能不要只顾着抒发自己的情感？你姐现在身体很脆弱，快点放开让她好好躺下。”
“对不起…”拉斐尔低头小声道歉，睡得凌乱的头发簇拥在雪白下巴边，眼底熬夜的乌青仿佛所有疲惫和心事堆砌在一起焚烧过后的余烬。
他耷拉下眉梢好像做错事的
绒小狗，又战战兢兢抬眼观察我的神情，仿佛我只要
出一点不高兴的意思。他会当着我的面继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喉咙深处撕裂般的通感越发严重起来，我放弃了和拉斐尔说话的意图。
林姝意将两个松软的枕头
迭垫在背后，我靠上去偏过头专注看着她，抗拒拉斐尔的态度十分明显。林姝意安静看了我一会儿，见我眼里的执拗一变不变。她无奈叹口气，对拉斐尔说道：“你先回去吧，陪了三天也受不住，等你姐姐身体好点…再过来看她也不迟。”“可我…”“回去吧，大家都收拾一下心情，不要再刺
你姐姐了。”拉斐尔满脸的眷恋不舍被林姝意打断，她提高声调，再一次重复赶人的话语。微凉指尖拂过我
着针头的手背，充斥怜惜和呵护，动作轻得像雾，我心头微微一动，却继续坚持忍耐，不去在意身后拉斐尔泫然
泣的眼神。我不想心软，也不会再选择相信他。“我先走了…”拉斐尔轻手轻脚搬开靠坐的沙发，离开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从喉管中
出点微弱近乎于无的讨好“上次的玫瑰花，姐姐收到了吗…如果想要了解卡片上的事情，姐姐可以联系我。”我还是没有反应。拉斐尔的声音委屈到又要哭了，他哀哀对我说：“那姐姐好好休息。”＊＊＊拉斐尔走后，紧绷的空气放松下来。 ｍ.ＭhｕＡＸｓ.ｃＯ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