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就是不来
祖母训斥我没有端庄仪态的冷言冷语,祖父疏远持重,坐在太师椅上独自品茶的清癯面孔。蜷缩于衣袖不复温热的掌心被同样冰凉的手掌一握,我对上祁岁知深切的眼神…就算是天之骄子、万千拥趸的他。
在这件事上与我分外感同身受。冰冷与冰冷紧贴,严寒相待,霜雪共依,相互的理解,是我和祁岁知难能可贵的共同秘密。这点秘密,使我汲取到一丝微薄的热气。走过爬山虎枯死的斑驳转角,即是人情冷暖、往来委蛇的战场。
两位中年美妇,一位比一位看起来稍稍年长些,还有一对面容相似的双胞胎,和立在美妇身后的低垂着头,个子高挑,看不清面容,气质有些腼腆畏缩的少年。
他似乎没有放寒假,匆忙从学校赶来,身上还穿着Z城最好高中,也是我母校Y高的标志校服,像棵进入
条期又营养不良的树。
“小祖母,劳烦您亲自出来接我们。”祁岁知喊了声地位最高的美妇,与在场的各位一一得体打过招呼。祖母前面加个小,听起来颇为不伦不类。
她有个柔情婉约的名字,叫白贞贞,是祖父名正言顺的小老婆,今年刚刚迈过60岁的门槛。
小了祖父快二十岁,却受到整个家族认可…父亲没有接替前,祖父是族长,手握至高无上的权柄,旁的人不认可也得认可。
小祖母保养得宜,略微丰
的皮
撑住岁月的痕迹,颇为风韵犹存,一身褐底腊梅的旗袍,始终待着亲切和气的笑。
倒衬得旁边另一个更年轻些,着芥绿底印花旗袍的中年美妇,顾盼之间凝结了一抹挥之不去的严肃傲然,那是小祖母和祖父生下的孩子,我名义上最小的姑姑,祁云霏。
“姑姑好,小深也在,怎么今天姑父没来吗?”祁岁知做作起来,别人真没有与之同台竞技的分量。
他称赞了一回小祖母和云霏姑姑的定制旗袍好看,又伸手拍了拍缩在两人身后的高挑少年。小深,姓童,光念名字有几分精致的女气。祁云霏和B城靠海运发家的豪门童家联姻生下的孩子。
***“深深,没听见你表哥在跟你说话吗,怎么不回答?”童深闻言抬起头,稚
脸蛋和名字一样秀美清澄。眼下轻拢着两团反映出睡眠不足的青黑,他堪堪17岁。入学早,过完年不出几个月就要高考,成绩不错。
但还未到安枕无忧的地步。祁童两家有无数手段将他送进国内顶尖学府,或是出国留学深造。
但祁云霏好面子,十分忌讳别人提到她小妾女的身份,铆足了劲要把人生赢家四个字挂在额头上。自然希望唯一的儿子继承她的努力和天赋,凭本事引人瞩目,最好还可以跟大房出生,手持祁家权柄的长孙有相提并论之力。
“岁知表哥,拉斐尔表哥…愿愿姐也来了。”祁云霏后退一步,留给童深与祁岁知同框的位置。
他却并不怎么注重表现自己,含着腼腆笑容点头问好。轮到我时,不知怎的把“表”这个字都去了。仿佛我是他的亲姐姐一样。
“父亲前几天去L省出差,两个小时前下了飞机正赶过来,会晚一点,他叫我们不用等他,先开始过年。”“姑父能者多劳,不像我早早放起了年假。”
“岁知你可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年纪轻轻撑起了那么大个集团,真是长江后
推前
啊…我们都老咯,未来是你们这些年轻后辈的。”
“姑母高看我了。我也就是跟着股东们现学现卖而已。”我以为世界上每个人都喜爱听好听的话。
谁想到了祁岁知这里,好听的话仅仅只是一句话,他眉梢一动不动,无论祁云霏夸得多么天花
坠,都好像带了一张谦虚后辈的面具,保持在得体范围之内。
叫人以为与之靠得很近,围绕着他的心意兜兜转转,实则骨子里的真切想法半分半毫不曾透
。“哎,二哥躺在病
上,看到你这么有出息,一定很欣慰,病也能早早好起来…对了。
二哥怎么样了?英国的专家团队有没有把握让他苏醒过来?”“有了点面目,一些细节和预想效果再琢磨下,年后安排手术。”
“我回去一定多给菩萨上两炷香,求菩萨好好保佑二哥康复如初。”我不耐烦听他们似是而非的寒暄,短暂回忆了一下与童深发生的往事。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祖父弟弟的二儿子,所谓堂叔的生日宴上。穿着扮
的儿童西装,又瘦又小,身边没有大人看顾,被几个旁系的孩子围在角落,恶意而天真的叫着“你妈妈是小妾女,小妾女生的低
种”
时间相隔十多年,我不记得当时出于什么目的替童深解了围,其实往常我的性格偏向带头作恶的那一方,那次以后,童深虽很少与我碰面。
但相遇的场合总会对我表现出特殊的亲昵感。祁岁知清浅的眼风
着我这头,示意我也对付两句。
“嗯…小深长高了不少。”我打量童深一圈,除了身高样貌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便随口敷衍道,他腼腆的笑容随着有口无心的夸赞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我想了想,哄了一晚上拉斐尔,这会儿再哄童深一个也不算多,又干巴巴加了一句“高三学业应该很紧张吧,但也要注意好好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相比祁岁知的滴水不漏,拉斐尔的随机应变,我的嘴可以称得上非常笨拙。老掉牙的鼓励听起来像几十年前长征革命的对白。童深倒很给面子,
畔重新绽放的莞尔,相较第一眼来得更真心实意了些。
“表哥表姐,你们来的好早呀!”“这会儿天没黑,姥姥姥爷准备的大菜还没出锅呢。”出声的是在旁边聆听多时的谢家双胞胎姐妹,她们的长相身型实在相似,为了方便大家区分,姐姐谢十安烫了波
卷,妹妹谢十月剪了公主切。
“别在门口站着了。多冷呀,小祖母,三姑妈,还有表哥表姐表弟,快进去坐,快进去坐,姥姥姥爷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十安十月这么大了啊…应该上大学了吧,在哪儿读呀?”“就近、就近,方便我们时时来看望姥姥姥爷。”“你们这份孝心,就是不来,父亲母亲也开心。”祁云霏一面高低赞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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