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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然不久之后
 他丧父失兄,门庭冷落,昔日父亲的亲朋僚属都已疏远,只剩寥寥数人感念旧情,愿意帮衬一二。

 莫非有谁做了宿成玉的幕僚门客,伯乐尊师,早早献策要他利用侯府向三皇子投诚,借机东山再起?又或者,结三皇子,是宿成玉自己的决定?那他什么时候结的?什么时候投诚的?

 是得了侯府恩情,与她姜晏来往甚密之时,还是…更早?早于建明十年的生辰宴?姜晏越想越冷,连牙齿都在打架,她听不见阿蘅的呼喊,也感受不到雨水的击打,赶过来的朱鹭撑了把伞替她遮挡,被推开。

 “…离我远点。”姜晏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出声。也许朱鹭没有听清,所以坚持撑伞跟随,送她走进花草簇拥的暖阁。扑面而来的热气,熏烤姜晏的眼,她看见了沉知婴。

 这假作女儿装扮的年轻郎君,今依旧穿着月白的深衣,纤长的手指拢着热气腾腾的茶盏。清丽出尘的容颜,笼罩着浅淡的病气与忧愁,常人看一眼都会心碎。朱鹭和阿蘅没有进来。暖阁内伺候的婢女拨亮炭火,悄悄地退出去了。

 门扇一关,沉知婴立即起身,拿了帕子擦拭姜晏淋淋的头发和脸。“怎么淋着了?就这么几步路,你的婢子都照顾不好?”他习惯性地用手指扶住姜晏下颌。

 感觉到丝丝冰凉,顿时蹙眉“我叫人拿衣裳,你这裙子得厉害,待会儿该着凉了。”姜晏偏头,避开沉知婴的触摸。外面狂风骤雨,树叶花瓣凌乱地拍打在门窗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响声。

 她站在温暖的气息里,薄衫紧紧黏在背上,裙子裹着‮腿双‬,冰冷的水像蚂蚁窸窸窣窣滑落脚踝。地面很快积了一滩渍。沉知婴沉默垂眸,拽了拽姜晏僵硬的指尖。

 “晏晏,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真不是故意骗人的,你看,我身子不大好,很容易生病…幼时更是凶险,随便吹吹风就发热晕厥,好几次险些没了命。你知道国师么?

 他说我命格弱,当女儿养着才能续续命…你别气了。好不好?”姜晏耳朵里轰隆轰隆的,充各种七八糟的嗡鸣,她听不大清沉知婴的声音,只能瞧见对方一张一合的嘴

 “一个人…一个正常的人…”姜晏挤出微弱的话语“从幼年开始,就能装扮得天衣无,步步为营么?没有感情,没有道德,所作所为皆是算计?”***宿氏尚未没落时,是太子拥趸。

 而三皇子司晨脾怪异,为帝王所不喜,兼行事低调,鲜少人前面。宿成玉接触三皇子,只可能在宿氏倾颓之后。姜晏本以为,最起码两人刚认识的那几年,宿成玉存着几分年少真情。

 就算要谋划算计,将整个清远侯府当做筏子,踩着一众尸骨往上爬…也该是后来做的决定。因为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被热油烫伤了脊背,皮肤溃烂脓,趴在病上还要忍受姜晏叽叽喳喳的吵闹,微笑着应付她那无聊的话语。每每读书写文,凝神沉思之际,被姜晏砸石子扔花。

 也不恼不怒,只拿无奈的口吻劝阻,她难过的时候,孤独的时候,扑在他怀里声嘶力竭地哭,面容尚且稚的他也会出类似心疼的情绪。

 晏晏,晏晏,别难过。有我呢。现在姜晏才知道,从很久以前开始,最起码六七年之前,尚属少年的宿成玉已经是个完美的骗子。关怀是假的。心疼也是假的。假的,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他是没有心的怪物,披着皮的畜生,而姜晏自己,从头至尾就是个笑话。沉知婴不知道姜晏的想法,他将她的话当成了谴责与叱骂,漂亮的眼眸黯淡下去,手指探进衣领,按住发疼痛的喉咙。

 “咳…晏晏,我没有算计过你。我知男女有别,以前…以前是我忘了分寸,举动亲密了些。你消消气,先把衣裳换了。别生病,好不好?今天把这些破事都说清楚了。以后我再不来打扰…”话未说完,面前的少女突然伸手,将他推倒在身后的软塌。

 沉知婴这几思虑过甚,本就体虚气短,没有防备住,脑袋重重磕在雕花窗棂,疼得两眼发黑。哗啦啦的雨声,风声,掩盖着暖阁内的动静。

 “晏晏…”沉知婴扶着疼痛的额头,刚要起身,带着气的重量在了他的大腿上。姜晏骑了上来,一手捏着裙角,一手揪扯他的带,将整齐的深衣扯得松散滑落,出内里单薄的亵。沉知婴的脑子可能撞傻了。

 他忘却思考,失去判断,眼睁睁看着姜晏扯开亵,将里面那羞于见人的孽掏了出来“闭嘴,吵死了。”淋淋的少女声音低哑,像哭过一般。

 她的眼尾也是红的,挑着漉漉水光。“沉知婴,我听不清你在聒噪什么。”“不是要赔罪么?”

 “不准动。”她学着市井听来的下话,轻声道“我要你这个心思龌龊的人。”***龌龊。这真是个贴切的形容。

 沉知婴知道自己藏得并不好。记事起,他就换了身份,成为沉家的小千金,沉如青的妹妹,除了父母兄长以及贴身伺候的奴仆,再无人知晓他真实的别。

 裙裳,珠簪,耳坠,香粉。胭脂,手镯,亵衣,发髻,他知女儿家的一切物事,模仿女儿家的举止言辞。

 他一长大,男女界限变得十分模糊,然而身体的违和感,又时时提醒他是个套在粉妆皮囊里的男儿郎。第一次与姜晏见面,大概是沉知婴八岁的时候。清远侯夫人登门做客,带了女儿来。

 她裹着绛红绣白梅的披风,胖嘟嘟的脸蛋藏在茸茸的兜帽里,仿佛一只雪捏的团子。身子还不到沉知婴肩膀高,说话时嗓音软软糯糯,口齿不清。我住早桂街,叫我晏晏呀。沉知婴嘴里当即含了一句脏话。干,她好可爱。

 彼时沉知婴还只是个身心不太协调的稚童,遇着中意的人或物,就会生出“想要”的意愿,他用了一盘点心,几次游戏,迅速与姜晏拉近关系,成为她可靠又体贴的婴姐。

 清远侯府就这么一个宝贝千金,姜晏没有姐妹,自然处处依赖沉知婴,喜爱沉知婴。沉知婴也没生出歪心思。

 他自己还只是个孩子呢,亲近姜晏,无非是觉着喜爱,觉着可爱,想带在身边,抱在怀里,像那些感情亲昵的闺中密友一样,相伴着度过无聊冗长的时光,然而不久之后,姜晏就有了宿成玉。一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宿成玉。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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