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袁家兄弟气势汹汹地站在“关家堡”的大厅里,一字排开,阵仗颇为惊人,而且全都目露凶光地狠狠瞪著聂飞。
聂飞站在阵仗的另一边,不动声⾊地和他们对视,并且在心里偷偷地数了一下对方的人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嗯,不多不少,袁敏依的八个兄长全都到齐了。
他自嘲地想道,如果他们的眼神可以
出袁家最拿手的银针,此刻他恐怕早已被
成一只箭猪了…
聂飞暗自抖了一抖,小心翼翼地对他们陪笑,心里万分感谢大师兄关天逸坐在他⾝边,在他背后给予暗地的支持。
当一名⽩发长者及一名两鬓呈现灰⽩的中年男子,双双走进大厅时,八兄弟迅速齐步走到他们⾝边。
聂飞这才想起来,袁敏依的爷爷袁青山和爹爹袁镜堂也都来了。
所以实际上,为了袁家唯一的女孩儿,袁家男
可以说是全员出动了。
“爷爷、爹,依依怎么样了?”袁家兄弟们神⾊紧张地问道。
“风寒。”袁青山面⾊凝重地说道。
几个兄弟们一听是风寒,神情也都沉重了起来,各个若有所思。
“没有诊错吗?她的⾝子烧得那么吓人,怎么可能只是风寒而已?”聂飞不太明⽩地脫口问道。
当他抱起她的时候,简直被她⾝上的⾼热给烫得吓破胆了。
他从来不知道,人的⾝体竟然可以烫成那样子。
“聂大侠,当年依依的状况,你又不是不清楚。她的体质先天严重不⾜,带著病谤出世,⾝子骨原来就比平常人还要虚弱,虽然只是小小风寒,便也⾜以要了她的小命。”
最年长的袁青山责备地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将孙女病倒的原因,全都归罪在他⾝上。
其他人也都有志一同地向他扫来一样的目光。
“但是,我看她现在的模样很健康呀!”
聂飞还是不太明⽩,袁敏依怎么会说倒就倒?
“看起来很健康,不代表她的病全好了。”
袁家大哥忍不住开口,顺便再⽩了他一眼。
“所以…依依的病没有好?”聂飞努力地思考他的话。
“不知道。”
依依的⽗亲袁镜堂微微头摇,流露出一丝的怈气与无奈。
八个兄弟也跟著露出愁云惨雾的表情。
“什么?!不知道?!”聂飞大惊小敝地重复著袁镜堂的回答。
“怎么样?”袁家大哥耝鲁地问道。
“你们几个加起来,等于十名大夫了耶!何况袁老爷子甚至被人赞誉为‘神医’,依依的病到底好了没有,你们怎么会不知道?”
聂飞听得好困惑,忍不住心直口快地开口问道。
病好了就是好了,没好就是没好,怎么会得到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不知道依依的病好了没有?
“聂师弟…”
必天逸扫了袁家人一眼,赶紧开口阻止他再说下去。
可惜,聂飞的话说得太快,关天逸
本来不及拦住,他说出的话,果然立即引起了众怒。
袁家兄弟八人,二话不说,人人两手共抓著十
银针,同时举了起来,打算将他当成针包,一口气揷上八十支的银针!
他
的,他耍惯了大刀,看到这么多又尖又细的针,突然觉得一阵阵针刺的⿇庠感,竟然不由自主地从庇股尾儿,迅速地一路向上窜到后脑勺去。
聂飞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他很想⾼喊“冤枉”但对方人多势众,可能喊不过,加上此刻不宜再对袁家兄弟增加刺
,所以想了想,只好抓抓脸,保持沉默。
“我师弟只是说话快了些,并无恶意,而且他会这么说,也只是心急,十分关心袁姑娘,请众兄弟见谅。”
必天逸站到聂飞和袁家兄弟之间,语气温和地抱拳说道。
呜呜,还是他的师兄会说话,不愧是掌管偌大“关家堡”的堡主,以及让天下众女子倾慕不已的“天下第一剑客”啊!
“好了,看在关堡主的面子上,不要冲动惹事。”
袁青山在一旁,语气威严地对他们训斥了一句。
袁家兄弟听了关天逸的话,加上袁青山也开了口,只好对著聂飞冷哼一声,不甘不愿地收起银针。
聂飞偷偷地吁出憋著的一口气。
那些长长的针,实在是让他头⽪发⿇。
“依依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奔波,也暂时不适宜迁移,是否能请关大侠让小女在府上休息几⽇?等她状况较稳定了,我们马上将她带回家中休养。”
“无妨,我‘关家堡’多的是住房,各位若愿意同时住下,也绝无问题。”关天逸笑笑地说道。
“多谢关堡主。”袁家人感
回礼。
“不客气。”
必天逸唤来奴仆,将他们带进客房休息。
姓袁的人都离开了之后,整个大厅只剩聂飞一人。
必天逸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么这样看着我?”
聂飞被他看得头⽪一阵⿇,觉得他的笑容好诡异。
“聂师弟最近看起来舂风得意呀!”关天逸赞道。
“哪有?”
“以前我从来没听你说过,原来你和袁家姐小在六年前已经订了亲啊!”关天逸笑笑地继赎说。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有订亲好吗?唔…该说是最近才想起来啦!”
聂飞说到一半,想了想,又改了口。
“喔?怎么说?”
必天逸露出兴味的表情,耐著
子等他说下去。
聂飞抓抓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关天逸。
必天逸听了之后,笑了起来,拍拍聂飞的肩膀。
“师弟,看样子,连老天都在姻缘路上助你一把啊!袁敏依活到十七已经不容易,已死的山樱又跟著开花,也许,袁敏依注定了就是要做你的
子呢!”
“是吗?”聂飞严重怀疑。
“枯木何时不开花,竟挑在袁姑娘的十七岁生辰之后开放,这样的巧合,连我都觉得实在太奇妙了。”关天逸笑咪咪地说道。
“什么巧合?开花就开花,当我没看过喔?”聂飞不自在地耸耸肩。
“不进去看看袁姑娘吗?”
必天逸不跟他争辩,换了个话题。
“非看不可吗?”聂飞有些迟疑。
把握时间赶紧落跑,好像比较重要一些啊…
“你这没心没肝的家伙,明知道⾝后跟著姑娘,不选在市井落脚,偏偏要往山里窝著,让一个姑娘家为了追你追到病倒,你不用负责的吗?”关天逸慢条斯理地提醒他。
聂飞想了想“喔”了一声,觉得关天逸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袁敏依病倒,他是该负起一点责任。
“好吧,我去看看她。”聂飞说道。
看过她再落跑应该也不迟…
***
“依依,你真的这么喜
聂大哥,喜
到不顾一切地这样追求他呀?”
必天逸的未婚
子凌雁霜,坐在袁敏依的
边,慢慢地喂她喝汤葯,一脸好奇地问道。
袁敏依与凌雁霜两人原先就是旧识,当袁敏依开始追著聂飞,要他实现承诺娶她之后,她就变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话,朋友也一个接一个地疏远她。
只有心思单纯的凌雁霜拍手叫好,依然与她维持友谊。
“与其说喜
,不如说是追求未来的望渴,驱使我去追著聂飞跑…连我自己都讶异自己会如此执著…”袁敏依轻叹一声。
“咦?”凌雁霜偏著头,完全听不懂袁敏依说的话,苦苦思索著。
“不必伤脑筋了,你是不会懂的。”袁敏依笑着戳戳她的小脑袋。
“好吧,反正,我支持你嫁给聂大哥就是了。”
凌雁霜果然抛开她的话,心无城府地对她笑道。
“谢谢。”
袁敏依笑了起来,接过凌雁霜手上的碗,将汤葯喝完。
凌雁霜等她喝完葯之后,扶著她重新躺下,盖上被子。
此时,门上传来两声轻叩,凌雁霜马上起⾝去开门。
“天逸哥哥…聂大哥,你也要来看依依吗?”
“欸…是啊。”聂飞不自然的嗓音轻轻扬起。
听到聂飞的声音,袁敏依抬眼看了他一下,随即垂下眼去。
必天逸没说话,只是伸手将聂飞推向
边,然后带著凌雁霜离开,关上房门,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聂飞来到
边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地四下顾盼,就是不看她。
袁敏依则是完全不发一语,安静到他以为她睡著了。
眼睛偷偷地瞄了她一眼,看到她并没睡著,只是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的气氛,让他感到极不自在,因此他清了清喉咙,打破沉默。
“咳,那个,你的烧退了吗?”
“还没。”
“…喔。那…你多休养。”
“嗯。”“…”“…”聂飞搔搔脸颊。
要命!她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让他想起六年前她静静地躺在
上,认命地接受一切病痛磨折的消沉反应。
当时她向命运妥协的姿态令他心惊,因此才与她订下了嫁娶的约定。
现在,似乎又是他,亲手将她打回六年前的模样,让他心里难受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
“你决定要娶我了?”袁敏依慢慢地开口。
“什么?你还没死心啊?”
聂飞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张大眼瞪住她。
袁敏依不知在何时已经抬起眼,正定定地望着他。
“为什么要死心?”她的
角微微扬了一下。
“咦?”聂飞傻眼了。
“这六年来,我努力地活著,就是为了等你实践承诺。”她轻声说道。
“你…”聂飞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很不想讲,她实在越来越像是打不死的蟑螂啊…
“随便你吧。反正我这一辈子,是不会娶老婆的。”他皱著眉強调。
“随便你。”
她用他的话来回答,并绽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唉,依依啊…”他苦恼地叹气。
她像是没听见,闭上眼缓缓睡去。
他张口想叫她醒来,继续开导她。
但看她面颊红润得过火,⾼热使得她气息浅促地
息著,秀眉之间还因为不适而隐隐锁结著,他又不忍心吵醒她。
没多久,袁敏依因为汤葯的葯效发作而睡著了。
聂飞心里知道,他该趁这时候赶坑阢得越远越好,最好别让她找著。
但他的双脚,却怎么也不想走出房门,反而绕向
边去。
看看她,又看看门,来来回回看了几次。
最后,他认命地在她
边坐了下来。
算了、算了,等她的⽗兄们安顿好,过来看顾她的时候,他再离开好了。
反正这种看顾的工作,六年前他可是纯
得很哪…
***
袁敏依忽然从梦中惊醒,
出一⾝冷汗。
她才正要起⾝,⾝旁一个黑影忽地动了一下。
“醒了?”
袁敏依愣愣地转过头,看着⾝边的人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过来。
“喝一些,⽔还是温的。”
她被有力的臂膀给扶了起来,被动地就著杯缘,啜了几口⽔,⼲渴的喉头获得了一些舒润后,又被轻轻地放回
上躺好。
虽然没有点烛火,但她认得出来,是聂飞在照顾她。
“你…没有走?”她惊讶万分地就著夜⾊瞧着他。
聂飞耸耸肩。“你爷爷、老爹、还有八个哥哥们都要我留下来,我‘盛情难却’,所以就不走了。”
其实,他原本是打算在上半夜就要走人的。
但是袁家老老少少加起来十个人却将他团团围住,不但不让他走,还要他像六年前一样,贡献他的內力给袁敏依,助她速加复原,当作是害她生病的赎罪方式。
在总数加起来有一百支银针的威胁下,他不仅飞快地点头答应,而且还完全不支薪、不计酬。
算他怕了袁家人,他们每个人有事没事都爱举起十
针出来吓人。
虽然真要打起来,他是不见得会输啦!
但,若不小心被擅长施针之术的袁家人,用针
到⾝上的什么⽳位,这后果可就大条了。
六年前在袁家打工时,他就曾亲眼见过他们是如何用银针整治仇敌。
要不是袁家施针之术不外传,不然当年他还真想跟他们拜师,学一学这手好功夫呢!
一面耍大刀,一面
银针,这个招数感觉起来还満
的…
总之,识相一点的,就绝对不要去挑衅袁家人手上的银针。那些银针可以用来治病,也能用来取命。
“趁我家人不在,你走吧。”袁敏依叹了一口气。
“咦?你要我走?”聂飞呆呆地张大了嘴。
“我不想依赖其他人的威胁,将你強制地留下来。我要你心甘情愿地停下脚步,回头等我、找我,留在我⾝边。”
“这是不可能的。我说过,这辈子不会娶
成家的。你这样不断地追著我,真的没有意义。”聂飞皱眉头摇。
“无所谓。我很期待未来的事,也许在某一天,你会改变主意,愿意娶我了。”她的眼眸中,透著一抹象征著活跃生命力的晶亮。
他有些著
地望着她充満生命力的美丽眼瞳。
一时之间,竟忘了反驳她的话。
“我们甚至可以再作个约定,如果二十岁生辰之前,我还是无法让你娶我,那么,我将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怎么样?”她笑着说。
“永远不出现”这个字眼,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莫名的寒颤。
“切切切!吧么许这么悲观的承诺啊?什么永远不出现?我跟关师兄
情好,你跟凌家那个雁霜丫头是手帕
,如果我们真要王不见王,以后他们结成了夫
,我们不就给他们造成困扰了?”
他挥挥手,否决掉她的提议。
袁敏依愣了一下,倒是没想这么多。
“那怎么办?”她无辜地问道。
“不如换我来说吧!如果你真的有办法在你二十岁生辰之前,让我心甘情愿地娶你的话,那我就跟你生一大窝孩子,心甘情愿地做牛做马,卖命钱赚供养你和小家伙们一辈子,怎么样?”他得意地提议道。
“一大窝孩子?”她皱眉。
“是啊!这个约定怎么样?”
“由你来生,我就答应。”她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
“喂!你好没诚意啊!我是男的,怎么生得出来?”他忍不住跳脚。
这丫头,每次许愿都许得让人这么怈气!
“难说啊!枯死的山樱花都能开花了,谁知道男人能不能生孩子?”她挑了挑眉⽑。
聂飞忽地一愣。
“不、不会吧…”他惊恐地捂住嘴。
他居然忘了之前的教训!饭可以
吃,话不能
讲啊!
六年前他才跟她定了个鸟约,搞得他如今东躲西蔵的,就怕会被她揪去拜堂成亲。
袁家是神医世家,万一他真的娶了她,然后袁家人又好死不死地找出了能让男人生孩子的秘方,那他不就又得自己生、还得自己养?
不行、不行!这样亏大了!
“我…我走了,你好好休养…”
他脑子里不停地胡思
想,浑浑噩噩地走向门口。
“我会去找你的。”她对他挥挥手。
“免了吧,姑
!我求你好好养病,病好了就待在家里,别再出门
晃了!”聂飞哀求她。
希望袁家⽗兄能将她带回家去,好好地看着,别再让她到处追他了。
他可不想在未来的某一天,真的要
著肚子生娃娃啊!
看他备受打击地晃了出去,袁敏依不由得笑了出来。
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著实令人十分期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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