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转念一想
一个早晚得嫁出去的丫头片子,凭什么这般得宠?向来没有女人掌事的道理,崔家的将来不都得落在她的括哥儿身上吗?“姑娘家,还是穿得素净些好,珍珠头面到底还是太贵重了。容易落俗。”
刘夫人悠悠落座,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谁知,这话没刺到崔织晚,反倒惹了崔一石不快,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女儿今
穿了一套象牙白的素锦襦裙,
口和裙下摆用一
宝蓝色绣线绣了精致的兰瓣,
间系了一
月白宫绦,一只和襦裙相同绣样的素锦荷包垂在宫绦下。
浑身除了领口处戴了一只素银的领扣外,并无其他首饰,那领扣通体素银成祥云结状,正中镶了一块雀卵大小的蓝宝石,宝石靛蓝中微微带紫,
泽均匀,远处望去隐隐带着一圈彩晕。
这身衣服细看很素净,可乍一眼看上去,偏偏又非常亮眼出挑,衬着崔织晚雪似的小脸,格外好看。崔一石越看越满意,扭头哼了一声,一边净手一边说道:“又不是什么大红大绿,凭咱们十六娘的样貌,想穿戴什么都行。”
大红大绿?刘夫人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裙,脸瞬间白了,她上着松石绿的比甲,下着洋红色马面裙,红绿相搭着实显眼,其实类似的衣裙,大户人家的主母都有,她虽然年轻,但崔家太太的身份让她不得不往稳重老气里打扮。
“咳,爹爹,这你就不懂了。红绿两
才是最不会过时的。”没想到这二位斗起了嘴,崔织晚实在觉得尴尬,赶忙出声打圆场。
“红色…嗯…十六娘说的有道理,你喜爱红色吗?冀州那边送来的火狐皮,给你做个围脖怎么样?”
家里没有那样繁重的规矩,崔一石最喜爱在饭桌上和女儿聊聊天,才不管“食不言”那一套。闻言,崔织晚笑了笑:“爹爹忘了。
去岁我才做了件芙蓉妆花狐狸皮襦袄,倒是太太。”她偏过头,轻声道:“女儿见太太有件白狐袄,用火狐皮镶边倒不错,暖和又别致。”刘夫人手中顿了顿,头也不抬,冷声道:“不用了。十六娘还是自个留着吧。”
提起去岁她就更窝火,好不容易有张够做襦袄的火狐皮,崔一石一声不吭就给了崔织晚,她堂堂当家主母,过年时穿得竟还不如个孩子。
一顿饭吃了近半个时辰,下人侍立在旁,饭毕又有丫鬟端了三盏热气腾腾的酥油白糖酥酪上来。
齐氏笑眯眯地指着一碗酥酪对崔织晚说道:“知道姑娘不爱吃酥油熬出来的酥酪,这碗酥酪我就让人滚了白糖进去,没放其他佐料。”“烦嬷嬷费心。”萧源颔首道谢。
崔一石也点头道:“你肠胃弱,大夫也说过,吃的清淡些好。”正说着话,外间隐隐有男子的声音传来。这里是后院,管家小厮们甚少踏足,崔一石皱了皱眉,知晓许是邓管家有急事找他,抬脚就要朝外走。
“爹爹!”见状,崔织晚也站起身,上前几步:“爹爹稍等片刻,女儿有些话想说。”崔一石原想让她晚些时候再说,可看着女儿眼中的急切,还是点了点头,让她跟去外间。崔织晚朝刘夫人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崔一石等在外间,自个披上大氅,见女儿出来便开口问道:“何事?”他猜想,约莫是女儿又看上了什么新鲜玩意,不好当着继母的面开口,大不了等他晚上回府一并买来就是,然而,崔织晚却犹豫片刻,鼓足勇气道:“爹爹,现下可有在外的商船?”
“商船?问这个作甚?”崔一石有点懵,但他想了想,还是答道:“临近年关,路又不好走,商行已经几
没派船出去了。如今还有三艘正在回程的路上,两三
就到了。”说到这。
他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笑语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想打听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运来?”他屈起食指,轻轻敲了敲崔织晚的小脑门,正
告诫道:“十六娘,别琢磨什么鬼主意了,那三艘商船从并州来,里面都是瓷器。”这话说的已经很明显了。
吴州是用不着那么多瓷器的,那些东西,大半都要运往京城。“不是,我没打鬼主意!”崔织晚捂着脑门,知道直来直去并不可行,心中一动,转而道:“爹爹,不管你信不信,半年前女儿曾在栖岩寺求了一签,签上说我今年犯水关,原先我不信,可此番落水…
总之女儿心中不安,近
家中但凡和水相关的事情,爹爹还是谨慎些好。”崔一石眉头紧皱。
他是个信佛之人,黛山的栖岩寺香火极甚,若此事不虚,那还真有点吓人。小心驶得万年船,况且,女儿也没必要骗他啊。年关将至,最近天气又不好,他越想越愁,立刻将邓管事喊了进来:“从这里寄信给邓勇他们,多久能到?”
“不到两天。”邓管事躬身回禀。邓勇是他儿子,负责押运那三艘船的其中一艘,他赶忙问道:“老爷,是有什么吩咐吗?”
“这样,你即刻去信,让他们小心戒备。水路不好走,若船上凫水的能手不足,便在停靠的码头处多招些人手,一切以稳妥为上。”“是。”***屋内的火墙一直烧着。
等崔织晚回来的时候,依旧温暖如
,她
了厚重的斗篷和冬衣,只穿着常服,在书房里看书。
“姑娘,喝些姜茶祛寒罢。”阿酥端着茶盏进来,见四下没有旁人,崔织晚正悠闲地翻看书册,忍不住多嘴道:“姑娘,方才您和老爷说的那些话…”她简直是一头雾水。
别说半年前,就是一年前,姑娘也没去过栖岩寺求签,哪来的什么“犯水关”?周氏本来在同明夏收拾屋子,听见这话。
也不由得愁容满面地念了句佛:“阿弥陀佛,方才老奴也正奇怪,姑娘何苦这般咒自己,实在是不吉利。”
崔织晚从书页中抬起头,轻轻笑了笑,宽慰道:“嬷嬷不必担忧,签是假的,可我昨夜的确做了个梦,梦里有沉船之景,醒来后左思右想,也只能想到家中的商船了。多小心些总没错。”
“原来如此。”周氏点了点头,可她转念一想,刚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那几艘船可不得了。载着满满的货品,还有百十来口人,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哎哟,该打该打!”
她一边担忧,一边又自打嘴巴去晦气,看得阿酥和明夏直憋笑,而崔织晚却冷了面色,微微蹙着眉。只有她一个人清楚,签是假的,梦也是假的,可事却一点都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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