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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细细盘查
 林娘子最厌恶他这幅模样,真不知道究竟像谁,当下便气得半死,忍不住又是一顿打,他是自小被打惯的,林娘子也清楚他的古怪脾气,每回都直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既不闪躲也不讨饶。

 除了有些极端的倔强,几乎任何时候,梁追都是个听话顺从的儿子。旁人说“打在儿身,痛在母心”可是林娘子不会。

 她看着梁追身上的累累伤痕,总有种愤似的快。幼年便委身青楼,她也是被那些妈妈们打大的,后来开始接客,遇上的暴凶恶的男人更是数不胜数,即便进了梁家的门,她也没少吃苦头。从来没有人看得起她,她谁也管不了。

 唯一能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只有这个儿子罢了,可是这一回,当她扬手要将木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梁追却猛地抬起头,一把夺下子,掷在了地上。

 “你、你…”林娘子结巴了好几句,一时回不过神来,她从没想过梁追会反抗,或者说,她以为梁追永远都不敢反抗。

 男孩的黑眸冷冷的,却又亮得灼人,他狠狠盯着她,对她说了四个字。“别做梦了。”闻言,林娘子睁大了眼睛,浑身发抖。她尖叫了一声,冲上去要掐他,却被梁追反手推倒在地上。

 “你别做梦了,他不会带我们走的。”梁追用力握紧了拳,面上却淡淡道:“与其奢望这些,倒不如想想今后怎么在三叔手下活着。”

 “不可能!”林娘子歪坐在地上,鬓发散厉声道:“你是老爷的亲生儿子,他们凭什么不带你去京城!”

 “…老天爷啊!没良心的王八羔子!你不去怎么读书,怎么科考…做不了大官没出息,我可怎么办啊!”梁追静静地站在原地。

 看着这个疯女人撒泼,莫名有点可怜她,他对她的嫌恶和恨意早就被消磨殆尽了。只剩下一点点可笑的怜悯,最后,不论林娘子如何哭闹,事情已成定局。

 独他们母子被遗弃在平州,在三房手底下讨生活。三叔和三婶都不是好相与的。日子过得很苦,苦到任何官宦之家都难以想象,苦到每一天都像是最后一天。

 可是梁追不怕,他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好怕的了。梁追曾经无数次想逃离这个地方,去哪里都好,可是他还不能,不过两年时间,林娘子的状况愈发糟糕,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清醒的时候,她照旧拿着木或戒尺守着梁追习字温书,但凡写错一个字就让他罚跪,咒骂不断,不过,她已经不怎么打他了。

 或许是知道已经打不过了。又或许是知道自己很快就只能依靠他了。进不了学堂,梁追就蹲在墙处偷听。买不起纸墨,他平就蘸水练字。天寒地冻睡不着觉时,他就拥着薄被窝在边借月光看书。

 久而久之,连林娘子都发现了他超乎寻常的天分。没有同龄人作比,其实梁追也并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聪慧过人,只不过觉得读书确实算不得什么难事。

 十岁那年,他不出意料考上了童生,那一天,林娘子虽然久病身,却难得出了好脸色。谁都不知道。

 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莫过于有机会得个诰命的封号,虽然她也不太清楚什么是“诰命夫人”不过,总该是个很有面子的女人罢。

 至少能让她痛痛快快扬眉吐气一回。林娘子忍不住想,或许这个心愿,只能指望梁追帮她实现了。可惜,她到底还是没能活着盼到那一天。几月后,林娘子气若游丝地躺在榻上。

 看着眼前面无表情,冰冷淡漠的亲生儿子,抖着手,蹬着腿,却早已骂不出话来了。梁追明白她的意思,上前两步,轻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愿,也知道是谁负了你…既然我不是梁成章的儿子。那就更不必手下留情了。”

 “后,我不会留在平州了。京城路远,此去不知何年才能再回。”“您就安心去吧。”梁追认真看着林娘子的面容。

 突然发觉她其实很美,沉静时非常婉约秀丽,否则当年也不会了梁成章的眼,坚持将她抬进门。

 他长得实在很像她,狠心也像了十成十,此刻,他一点都不难过,既然并不难过,何必要猫哭耗子假慈悲呢?他这辈子的眼泪,早就在心里干了。弥留之际,林娘子直直盯着房梁,表情显得十分怨恨,不知究竟恨的是谁。梁追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看着她生生咽下最后一口气,再无动静。林娘子临终前依旧瞪着双眼睛,死不瞑目。默了许久。

 他掀起衣摆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的时候,额上还有血丝。梁追从她的枕下出一枚玉佩,随后缓缓抬起手,轻轻地,替榻上长眠的女人阖上了眼眸。狠毒下作也好,怨恨不甘也罢,从今往后,她所有的隐秘与心愿,就让他来背负吧。

 ***这个新年,是崔织晚觉得最悲喜加的一段日子,直到年关前,她隔几便要去寻梁追一趟,充分表达自己学习的诚意。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人好像比起之前多了些人情味,就连她将张先生的书帖交给他,他都没再推拒什么,只是轻声说了句“多谢”

 可惜,梁追这里好不容易让她松了口气,家里却开始不得安宁。崔织晚这趟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爹爹甚少回府,刘夫人也总淡淡的,不再怎么过问他的事情。这两个人原先一见面总有怼不完的话,如今难得同桌用饭也相顾无言。

 崔织晚原以为是刘夫人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后来才知道,竟是她做了件十分果断凌厉的事情…趁着崔一石不在府中,将那个虞娘子给发卖出去了,而这些事,刘夫人并未瞒着崔织晚。

 崔织晚只略略一问,刘夫人便全都告诉了她,原来,她去冀州那段时里,虞娘子在家中愈发张狂。

 处处不敬刘夫人就罢了,甚至还起了害人的心思。括哥儿的粥食中查出了不干净的东西,虞娘子房里的一个小丫鬟出来顶罪,说自己在厨房帮忙时不小心,不知道手上沾了什么。崔一石听说,当即就要将人打杀了,可是这样的说辞,崔一石信得,刘夫人却信不得。

 她偷偷将人拦了下来,细细盘查,发现虞娘子曾遣人去过那丫鬟的老家,而那丫鬟的房里还藏了几只金镯子,她家中除了老子娘,还有个年幼的妹妹。刘夫人只是假装不经意提了一句。

 那丫鬟便嚎啕大哭,把什么都给吐出来了,她说,虞娘子捏着她的家人,她就是再不想做也不成。求夫人发善心,饶她一命。原以为只是个以事人的狐媚子,谁曾想暗地里居然包藏祸心。

 刘夫人气极,断断容不得这等毒妇留在府里,便直接吩咐将虞娘子发卖了出去,那几,崔一石刚好在外头忙处理杂物,等他回府,人早就不知去向了。难怪爹爹会因为没面子生气。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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