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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虽是官话
 薛逍第一次见赵弄玉时,她才十六岁,被人搀着。擎着扇子走到他跟前儿来,那是柄金纹翠羽扇,光在上头晃了一晃,光彩潋滟。

 小姑娘单看身形便已是极绰约窈窕了的样子,年纪轻轻,便纤袅袅,波涛漾,步履款款地走到近前来。赵国的宣平公主有远扬的美名,勾得邻近楚国的帝王废了皇后虚位待她。

 薛逍带的大兵了境,赵国的帝王再宠这个女儿,也终究还是拱手让了出来“宣平公主?”更多小说请收藏:zpo18赵国的帝王含着泪点了头,转过头去轻咳一声,才回头来答道:“是孤的宣平。”

 以扇障面的小姑娘没什么动静,唯那扇子轻颤了颤。赵国的礼节是不兴戴红盖头的,时兴的是握着把扇子挡在面前,由新郎官儿念诗,才放下扇子来,此即“却扇”

 薛逍没说话,抬手按在那扇子缘上,瘦长的手指贴着扇子和小姑娘角力,将那扇子向一侧去,出一双细长的凤眼来,极丽的眼型,亦是极丽的妆容。

 那里头盛着的却是一汪澄澈的水光,含羞带怒地瞪着薛逍,那怒却落不到实质去,撒娇儿似的,往人身上轻轻一戳,叫人软了半身骨头。

 又娇又媚又分外纯真,真真儿是个美人,然而这于赵国与赵弄玉来说都是极大的折辱,满殿一寂,都望向来楚皇钦点来亲的薛逍。

 他二十岁上下年纪,一身轻铠,面见赵皇也不解佩剑,此刻姿态略有几分闲适,眼锋却是凉且尖锐的,一眼扫过来,端得是风华无限又寒意入骨。

 他身后一位侍从解释说:“公主既嫁入我朝,做得皇后,六宫之主,母仪天下,这样重要的位子,是该好好验一验,是否是本人的。”

 话音才落,薛逍已然松了手,小姑娘只顾和他角力,不提防他收了力气,扇子往另一边儿倾过去,跌落在地上,原本该先由夫君看得新婚妆容,就这么叫薛逍给先瞧了去。

 是极美的一张脸。凤眼修眉,薄粉面,无一处不是可着娇媚的劲儿长,偏满脸都是纯情懵懂,顶着一脸浓重脂粉望过来,眼波湛湛如水,抿着的样子叫人心里烧得难受。薛逍只瞧了一眼,赵弄玉便匆忙回身,避在母怀里。

 薛逍则弯,替她捡起那扇子来:“请皇后娘娘行。”那扇子经由母,重又握回了赵弄玉手里,她秉扇款行,薛逍跟在她身后,光披撒在她身上,映着金线的光,赐得他眼疼。

 他的眼疼了许久,直疼到心里头去,直到十数年后,小姑娘哼哼唧唧地吻上他的眼时,他才觉着。这疼被堪堪抚慰了。***自赵至楚,须得走上二月余。

 薛逍护着这么个小姑娘,便就更慢了,等见到他哥薛佑的时候,都已是腊月里了。赵弄玉的嫁衣只穿过那一次,隔便换了轻便衣裳,此刻披着雪白的鹤氅,戴着帷帽,慢条斯理地下了轿辇。

 轻纱自帽檐委委落下,直垂到她间,缥缈纤瘦,仿佛雪雕一般,薛佑拿肩头碰了薛逍一下,含着温润的笑朝赵弄玉行礼,口称“臣”道是“见过皇后娘娘”赵弄玉点了一点头,快步进去了。

 薛佑身边的人没眼色,快言快语问:“二爷总抱怨在京中闲闷,如今跑出来一趟,可快活了?”薛逍冷了脸色,按着佩剑往里走。薛佑忙不迭拉住他:“程何的嘴你又不是不知道。”由不得薛逍生气。

 薛家握着楚国大半的兵权,铁骑所到之处,无不胜的战。卧榻之侧酣睡着这样的猛兽,不会有安心躺着的帝王。

 楚王早些时候还没这么昏庸,借着薛家人入京的间隙,拉着薛逍说喜爱:“不如留在京中,给我做个义子。”

 又说:“可惜我没有女儿,不然一定叫他做我的半子。”就这么半推半就,便把十六七的少年郎留在了京中,搁在个闲职上养活他,那时节的楚王谨慎,眼下却是不行了。天下承平久,金杯御馔了他的神智,放薛逍出京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

 这算是帝王第一次启用薛逍,却偏偏是这种脂粉香的事儿,他不知从哪里得了赵宣平的画册,爱得了不得,废了皇后,修书赵皇,要娶赵弄玉做皇后。赵弄玉如今十六岁。

 他却已经六十出头,比赵国皇帝还要长上许多,自然不会被答应,然而他却铁了心要赵弄玉,便叫薛家列兵边境,摆出要长驱直入抢了赵弄玉的派头出来,得赵国不得已以赵弄玉和亲楚国。

 薛逍和薛佑说着这事情,忽听得外头传来急报,两个人对视一眼,心说不好。屋里头,赵弄玉坐着,她摘了帷帽,却没鹤氅,缩成一团:“这里好冷。”

 侍奉她的赵国人已经不剩几个,全是楚国的奴仆,有个纤瘦高挑的姑姑,自称修澜的,语气柔和地答道:“楚国地偏北,较赵国是冷得多的。”

 说着过来帮她整了整领子:“我已经吩咐人去灌汤婆子,公主殿下且等一等。”她是赵国的宫人之外,唯一一个叫她公主殿下的,赵弄玉也因此颇亲近她,此刻闻言点了点头,却听见外头有人通报的声音,修澜走到外头去看了。随之面色凝重地进来。“陛下驾崩了。”赵弄玉一时面色煞白。***她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重又出现了血

 “哦,那我是不是能回家去了?”她自嘲一笑,她本来以为众人说得“陛下”是自己的父亲,却在此刻骤然惊醒,这所谓“陛下”说的是她未谋面的夫君。

 修澜目光柔和地望向她,朝她手中过一个汤婆子。赵弄玉捧住汤婆子,虽是官话,却依旧带着点南地的娇软音调儿:“姑姑,跟我讲一讲你们都城的风土人情吧。”这一夜,雪落无声。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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