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瓶水吧。”方
旎闻言稀奇地睇他一眼。她说：“本来我是想买水冲的，怕你看着觉得我浪费。”赵郁不说话了。方旎摆摆手：“没讽刺你啊。”赵郁突道：“你在我眼里，哪哪都好。”没头没脑的一句夸赞，意思是她浪费水他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是他眼里她很好，而在她眼里。
他的节俭却是需要避开的陋习。两个意思都让她承受不起，方
旎攥了下纸巾，避开了他炽热的眼神，挥一下掌：“走走，买水去。”洗了手方旎还觉得粘得不适，仿佛被糖稀塑了一身软衣，一时半会儿
不掉，她袖子卷起又放下，来回数次。赵郁一直留意着她，他问：“怎么了吗？”方
旎怎么好意思说自己“
”想着回去吃药便道：“回去吧，我逛累了。”赵郁点点头。自从认识陈伯宗后，方
旎路过反光的物体总是要照一下，一个陋习，是对自己的不自信，此时两人经过门店颇宽的眼镜店时，方旎在朦胧的门条上捕捉到了赵郁频频瞄她的视线。因此她开了话题：“你以前过年都一个人过的？”赵郁短短地应了声。方
旎歪头：“你家人…”赵郁闻言瞥她一眼，脸上弥漫着浓浓的哀伤，方旎不敢再问。两人沉默着走到了方旎下榻的酒店门口，赵郁忽道：“我是福利院长大的。”方
旎又惊又怔，怎么又是福利院？她妈妈是，小玩是，怎么赵郁也是？心一下子感到一种窒息的坠疼，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但她想不到，只能表示即刻的心痛：“你爸妈抛弃你了？”赵郁摇头，神情一瞬间暗得像他最初刘海遮眼的霾。要不要告诉她？
赵郁脑海里蓦然闪过一座
红的福利院，瞳孔都有些涣散了。方旎见他嘴
泛白，身子竟然都有些微微颤抖，以为勾起了他痛苦的回忆，忙圈住他的手臂说：“我不问了，你还好吗？”赵郁轻轻看她一眼，又好像看不见她。“你怎么了？！”方
旎察觉不对劲，着急了，手上不觉用了劲。倏尔，赵郁把上身埋了下来，借力似的靠在她身上。方旎眨眼，没推开。明明比她高许多，埋在她肩后的脑袋却轻得像躺在妈妈怀里的幼小婴儿。他连手臂都不敢使劲，松垂在身侧，方
旎心怜，握着他的手臂让他抱她，柔声安慰：“没事了，都过去了。”赵郁牢牢地把她锁在怀里，手臂一扣上就好像一
皮带把方旎的
收得很紧，厚厚的外套也勒出形。两人的冬装隔绝了体温，唯有颈部相
的那片肌肤传递着温意。方旎的视线越过他肩膀投向天边，落
余晖被起伏的房屋建筑切割成畸形，仿佛从染缸里甩出一条薄布，漫天漫地的血渍。心里越来越沉。赵郁牙齿还在打颤，脸色慢慢恢复了，于是放开了她，不舍地又环了一下，才慢慢站直，他苦笑一声，一字一顿道：“姐姐，我先回去了。”
方
旎放心不下，开车把他送去了筒子楼。-方旎与赵郁告别后去
家，语气有责怪：“怎么逛了这么久？”转头冲厨房里的老伴喊：“旎旎来了，可以开饭了。”方
旎勉强扯一抹笑意，让仗着她先行入座，她坐至她边上的椅子，很老的竹椅了，一坐下去吱嘎
叫。方旎默了会儿才想起来，昂头往卧室一瞟：“我妈在睡觉？”点头，把声音
小：“嗯…也没睡多久。”方旎难以启齿：“我妈…你觉得…我妈…”慈爱的脸上夹了一抹担忧与悲切，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叹了很长的一声叹息。吃过饭。等她妈妈醒的时间里方
旎无意识地在谷歌搜索着“春天福利院”、“嘉月福利院”、“嘉月市有哪些福利院”、“赵郁”、“方国平”、“小玩”、“温悦”…搜到safari没法再兼并另一张页面才关掉手机，右上角的电量变成了红色，她看了一会儿，想问赵郁的福利院叫什么名字，又怕扯出他的伤心事，只能作罢。
方温悦时差颠倒，大概是因为呆在陌生的地方不适应，她被自己的自以为是和鲁莽冲动愧疚到，速战速决地带着她妈妈和保姆回去了。
车上保姆跟方
旎汇报这一天方温悦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情绪怎么样。方旎时不时地应一声，往后视镜扫一眼，澄昏的灯光淌过她妈妈的脸，似一道老照片般泛黄的泪痕。思绪在保姆絮叨的声响里缓缓拉远了，方
旎想到她曾经是那么呼朋引伴，意气风发，一篇《四海之内皆兄弟》还拿了省一等奖，笔下的磅礴连老师都吃惊。但现在
感多愁得好似一坨酒糟鼻，软塌塌地丑着、红着。幸好小玩的身世与经历比她更不堪…真是可悲又可憎的想法啊。也幸好谈绪、赵郁、陈伯宗他们是男
，不用与他们有过多的精神交流，耽于体的享乐便足够她
息，她也曾想过是不是自己矫情，别人根本不在意她家里那点事，可是从没受过伤的人就是这样，纸页都能割伤她。她的落差实在太大了，从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中猛然跳
到“父不详母大病”的悲剧里，怎么让她承受？唯一可依靠的小姑还那样，方旎是有恨的，恨他们自洽，恨他们自私，恨他们让她悬在一汪体面的死水中。眼前的五彩光斑越来越大，方
旎眨了下眼，有泪水滑下来，她抬手去擦，耳边炸响一声凄厉的惨叫…“啊…”＊＊＊方
旎醒来时首先入目的是自己高高吊在
脚的腿，醒悟原来是出了车祸。一回生二回
，远没有第一次那么惊慌了。而且身上并没有过重的疼痛，想来麻醉药效还存留着。过了一会儿，有人进来了，她撇头看去，竟然是一脸忧容的方国平，稀奇。转回头，闭上了眼睛。
方国平走至
边，看着病恹恹的女儿道：“你醒了我就回去了，你妈还在家里。”方旎睁眼：“我妈没事？”“擦伤，不用住院。”方
旎“哦”了声，又问：“保姆呢？”“在你隔壁，没你严重，我给你们请了护工。”方国平扫一眼手表“应该快到了，我先回去了，有事打我电话。”方旎点点头。方国平走了没一会儿，小玩竟然来了。方
旎很吃惊，还没问出口小玩就掐她的话：“这么美的一腿双要留疤太可惜了。”方旎伸伸手，小玩打量完她的伤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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