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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作皇帝乐趣
 见沉怀南进屋,长庚停了下棋的手,恻恻地斜眼看他。沉怀南见状,冲长庚笑了下。塌下跪坐一名容貌清丽的少年郎,捧着陆重霜垂落的右手,拿夜里新捣的凤仙花汁给她染指甲。

 指尖最浓,一抹旎的绯红,愈往内愈淡,自玉红至缸豆红,名曰火,是七、八月份最时兴的样式。

 “圣人召见,沉某不敢耽延。”沉怀南笑着上前两步。自上回擅自去给夏文宣请安,被陆重霜撞见后,沉怀南便再没见过她,期间听服侍的奴仆说陛下闲暇时宠幸了几位新入宫的侍从,提他们作了公子。至于有多闲暇,不过是更衣、沐浴、晚膳后,看得出是为解闷。

 沉怀南猜她是恼了自己的胆大妄为,故意给他冷板凳坐。陆重霜打了个哈欠,冲跪着染指甲的少年道:“下去吧。”她也没给正眼,抬起手,指腹轻佻地在他脸颊蹭了蹭。

 那小孩儿便天喜地地再三行礼,端着纯金小碗退下,心里兴许正幻想将来自己作公子是何等风光。

 “你也下去,”陆重霜递了个眼神给长庚,又冲沉怀南扬了扬下巴。“你过来。”长庚稍有犹移,眼眸望向主子,目光刚陆重霜淡漠的神态,即刻便缩了回来,乖巧地下榻,给沉怀南让了位置。沉怀南侧着身子斜坐上软塌,只见棋盘上,黑子已然被她到绝境,不出三个来回,便要满盘皆输。

 “这样的局势,沉某必输无疑。”沉怀南对着棋盘谋划片刻,浅笑着指挥棋子冲上前。“与我何干?”陆重霜漠不关心,手执白子,将冲锋的黑子踢倒,占了此处的位置。

 “怕,就别坐这儿了。”沉怀南索让她赢下此局,胡乱走了一步棋“陛下看来有心事。”“哦?”“沉某猜测,此事同于宰相有关。”沉怀南慢慢说。

 “中书舍人畏罪自尽,祠部郎中下诏入狱,再往后,您应当要联合夏宰相,抄于氏的家。于家与先太女乃一丘之貉,陛下想必自登基起,便想着要除掉于雁璃了。”

 “你倒是爱当聪明人。”陆重霜轻嗤。沉怀南淡淡道:“沉某以为,作公子的本分,全在揣摩圣人的心思。”

 殿门紧闭,金狮香炉内焚烧着进贡的沉香木,显得有些许闷热,陆重霜随意扯了下衣襟,瞥向身侧的长庚。长庚心领神会,动身启门,风迅疾涌入大殿,吹得鬓边凤凰钗悬着的苏微微摇动。

 “倘若你是于雁璃,你眼下最想做的是什么?”陆重霜回过头,冷不然问,手中棋子向前推进,吃了他的黑子。沉怀南沉思了一刻,答:“造反…不过这是步险棋,想来于宰相也不会做。”

 “你再猜猜我现在正想什么?”陆重霜俯身,冲他眨了下眼,长长的睫颤了颤,她眼白更多,眼珠清亮,一旦眸子牢牢盯着你,便如被瞳仁锁住,令你不敢在她的利爪下挪动半寸。沉怀南呆愣片刻,他想自己忽而被召入殿,下一局必败的棋。

 又想陆重霜问他于雁璃此刻最想做什么,答案缓缓浮现“陛下…想借沉某项上人头一用。”沉怀南垂眸,低声答。

 “所以您才准许沉某代替帝君筹办中元祭祀。”“朕宽宏大量,令于雁璃持送鸾和帝去洛的事宜,那她自然能趁中元皇家出宫祭祀时,勾结羽谋害朕,拥戴太上皇复辟。”陆重霜说。

 “不在想不想,全在能不能。”“因为想不想,全由您说了算。”沉怀南适时补充。陆重霜笑而不语。

 “沉某可有性命之忧。”沉怀南又问。“或许。”陆重霜隔着棋盘,和善地牵过沉怀南的手,指尖在他手掌心绕圈儿,挠得心尖酥酥麻麻。

 “不过,这与我有何干系?你既然要当我的东西,那我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分明是笑着的模样。沉怀南僵了僵,说不出话,只得谄笑。

 “长庚,让尚衣局送套漂亮衣服去他殿内。免得他替朕挡刀时,瞧着寒酸。”陆重霜拾走他残留的黑子,扔到一侧。“棋下得不错,现在可以滚了。”沉怀南说不气是假,可再气也要忍。

 若换作旁人,必然捶顿足地懊恼自己的鲁莽行径,着脸凑到陛下跟前卖乖,但沉怀南不急。一如陆重霜不爱沉怀南,沉怀南也不爱她。

 他目光生得远,早晓得自己于陆重霜而言,无异于夜食后出半刻钟拉到塌上玩的小侍。小侍卖的是美,他并无美可卖,卖的是有用。

 因此,不论她想如何用他,沉怀南都得受着。长庚地看沉怀南离去,转头与陆重霜道:“这点小事,陛下派人传话便好,不必召他来殿前,亲自说。”

 “沉怀南太嚣张。”陆重霜道“我并不喜爱聪明的男人,可也不爱太蠢的,但自以为聪明的男人,落到我手里被我折磨,我就喜爱了。”“长庚明白。”“事情都布置下去了?”陆重霜问他。

 “你先前的蠢事,我可还记在心里呢,这回别搞砸了。”长庚恭顺答:“布置下去了,请陛下安心。”

 陆重霜颔首,又吩咐:“给泣传句话,带军留守后方,严加防范,尤其看住东大殿。”“喏。”想当初杀太女,晋王府上下提心吊胆,生怕走漏消息,落个身首异处。

 如今入主太极宫,命死士中元祭祀当佯装于家仆役刺杀,再借沉怀南挡刀,用谋逆之罪当场去于雁璃的朝服,扣押她回朝…都不过是一句话,她想过要留于雁璃一命以来平衡朝中局势,免得夏鸢志得意满过了头。

 可惜长庚私自毒害文宣,害她不得不拉于家作替罪羊,顺势清理朝中旧门阀,充盈国库。因而陆重霜暗示夏鸢…是于家操纵宫中旧部,给夏文宣下毒,意图送小外甥进宫争夺帝君之位。

 夏鸢本就气沉念安当和事佬,害陆重霜登基后仍旧留着于雁璃,两家新仇旧恨,如此一,自然要联合同僚上书状告于氏一族。

 彼时,不必陆重霜发话,朝臣自会双手奉上证据,为她铲除于家铺就层层台阶。事已至此,于雁璃所思所想早已无足轻重。

 陆重霜倏忽觉得沉怀南的话很有意思…他说,作公子的本分,全在揣摩圣人的心思。细细想来,作皇帝的乐趣,不正在于此吗?天下人。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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