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暗箭 第一节
虽然是场战上旗鼓相当的对手,可是马里王国的疆域却要比偏居菲洛那陆大一隅的沃玛王国大上十倍都不止,马里王国的国土总面积差不多相当于两个次陆大地区加起来那么多。
尽管马里王国坐拥如此辽阔的领土,然而马里王国的总人口却比沃玛王国的七百五十万还要少了三分之一強,地广人稀就是形容这个家国最形象的词汇。
由于缺乏⾜够的人口,在很大程度上局限了这个新兴家国的战争潜力,间接地将马里王国与沃玛王国之间的一场宗教战争,演变成了一场很可能不会有赢家的单纯消耗战。
一路行来,陈无咎前面途经的地区,多数只是在相对⽔源比较充裕的地区零星分布着一些人口不多的小村庄,完全无法与沃玛王国美尼斯河三角洲的繁华景象相提并论。
直到进⼊了这片被马里人称为“天赐家园”的大湖区平原,陈无咎才意识到⾜以令沃玛大祭司殿下忧心忡忡的马里王国,并不是如事先预想中的那样落后且贫穷,或者说任何一个存在的文明都有其值得尊重的一面。
据向导介绍,⽔草丰美的大湖区按照马里人的划分可以分为六个大区,是⾜以聘美美尼斯河三角洲的丰饶土地,优越的自然条件与占到马里王国疆土面积七、八成之多的草原和丛林、荒漠、沼泽,完全不可同⽇而语。
大湖区丰沛的⽔源,再加上附近火山灰造就的肥沃土壤,无论从事农耕还是放牧牲畜,皆是上上之选。
正因如此,相比于马里王国整个疆域而言,可说是微不⾜道的大湖区,常住居民占到了马里王国总人口的七成,而在六个大区中公认最为丰饶的卡盖拉大区,便是今⽇马里王国首都恩冈代雷城所在。
陈无咎眺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大建筑,询问⾝旁的向导,说道:
“请问,前面那片⻩⾊尖顶就是恩冈代雷吗?”
即便是很不喜
这些満⾝散发着令人厌恶熏香味道的沃玛人,但是德诺阿派来引路的这名向导却丝毫不敢怠慢陈无咎这位贵客,他一开口,向导赶忙回答说道:
“是的,大人,那就是我国首都之一的恩冈代雷。”
迟疑了一下,陈无咎反问说道:
“首都我听懂了,之一是什么意思?”
明⽩外来者很难理解马里人的风俗习惯,于是向导向陈无咎解释说道:
“我们马里人是天生的游牧民,从来过的都是逐⽔草迁徙的生活,虽说如今有了很多城市,不过国王陛下依照我们的传统风俗,在一年之中还是要
据气候的变化更换几次驻跸的地点。由于陛下的随从众多,仅有几处比较大的城市可以容纳这么多人,所以符合首都条件的城市都是陪都之一,当陛下来到时,陪都就临时改名为恩冈代雷。陛下搬到哪里,恩冈代雷就在那里。”
陈无咎会心地一笑,首都还能到处搬,马里人居然有这种奇怪的风俗,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陈无咎以前就没听说过。
恩冈代雷城是一座修建得中规中矩的城市,道路两旁具有浓郁次陆大风格的城墙与塔楼,令陈无咎联想起法兰克王国的強盛国力与奥匈帝国武力炫耀的双重特⾊。似乎这座城市的设计者广泛参考了次陆大地区建筑的不同优点,倒也称得上是独具匠心。
走在这座临时首都的街头,陈无咎头一次真切感受到此行的成功希望是如何的渺茫。
虽然马里人与沃玛王国上次的战争已经平息了两年时间,不过从周围那些充満敌意与怀疑的目光中,陈无咎能够感受到的信号只有复仇和⾎腥。
在这种人头攒动的公众场合,陈无咎极为敏感的心灵感知能力反而成了负担,这种任由大量负面情绪肆无忌惮地涌⼊脑海的感觉,更是叫他感到十分不舒服。奈何目下陈无咎更加担心有敌视沃玛人的马里极端分子准备暗算自己这个狗庇使者,因而不敢放松警惕。
小心驶得万年船,别到后面弄得跟点燃一战导火索,那倒霉催的斐迪南大公一样,莫名其妙地死在几个小瘪三手里。
穿过恩冈代雷的几条主要街道,向导一路引领着陈无咎来到一座气势恢弘的官邸。把守在官邸门口的卫兵立刻出来拦住了陈无咎为首的这一行人马,多亏德诺阿这位厚道人想得周全,向导没等陈无咎出面,就从怀中取出一份手令
给卫兵的头目过目。
一边看着手令,卫兵头目的脸上现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很快他一摆手叫来几个卫兵,说道:
“你们几个给我看好这些人,我去禀报一声,明⽩了吗?”
说罢,毫不理会陈无咎想要跟他搭茬的那点想法,一转⾝自顾自地朝着官邸內疾步而去。
后面的陈无咎望着卫兵头目匆忙远去的脚步,忽然生出一种此人十分心焦的感觉,待得细细想来又不免有了几分错愕。
不多时,一名穿着精致⽪甲的军官走出官邸的大门,他一挥手斥退了那些守着陈无咎一行人等的卫兵,然后看着陈无咎说道:
“看来阁下就是信使大人吧!”
不知对方来意为何,陈无咎一施礼,说道:
“我是受沃玛神殿大祭司殿下委托,前来向大萨満殿下呈送信件的使者,不知…”
这位军官环顾四周,耝鲁地打断了陈无咎的自我介绍,说道:
“信使大人请跟我来,你们几个,把其他的人都看管起来。”
马里军官的前半句话是用陆大通用语讲的,而后半句则是用马里土语下达命令给那些士兵。
不明⽩马里人打算做什么的陈无咎眼看着那些护卫队员被如狼似虎的马里士兵架走,心中纵有千般不忍,却毫无办法。陈无咎不能出手阻止马里人的行动,即便是那些传说中万夫莫敌的勇者,在大批的军队面前仍然不⾜为恃,单个的強者胜不过人多,这是非常浅显的道理。
此刻已然⾝在马里王国都城,陈无咎知道任何想要单纯借助武力解决的办法都是愚不可及的。
现在能够做的只是忍耐,和议如能达成,这些护卫队员自然会安然无恙地被放出来,如若不然,就算陈无咎此刻出手救下他们,事情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无可挽回。
放下心中的包袱,陈无咎彬彬有礼地谢过了这名马里军官的邀请,跟在他的⾝后朝着官邸的深处走去。
马里王国建国的历史很短,从前任国王哈桑一世登位开始迄今尚不⾜五十年时间,比起数千年屹立不倒的沃玛王国可谓是如婴儿般幼小。就是这样一个生新的家国却气势咄咄
人,连不大愿意过问世俗纷争的沃玛神殿大祭司也要花费心思与其周旋,岂是易与之辈。
在陈无咎想来,一个野心
急于进取的生新国度,执政者不是象秦始皇那样雄才伟略千古出一人的奠基者,起码也要有汉武帝那般霸气
人的帝王风范才是。
不料当引路的军官将陈无咎带到官邸角落的花园中,马里军官先把陈无咎介绍给一名正在修剪灌木枝叶的中年男子,随后回头冲着陈无咎敦厚地一笑,说道:
“信使大人,您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和陛下谈。”
惊骇莫名的陈无咎这才明⽩过来,站在他眼前这位面目和善,看起来有些土气,双手布満老茧的男人居然就是只手掌控整个马里王国的君主哈桑二世。
险些吓掉下巴的陈无咎终于领会了一个真理,古人讲得一点没错,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醒悟到自己的举动十分失礼,陈无咎连忙鞠躬施礼,说道:
“沃玛大祭司差遣信使达斯。维德,参见国王陛下。”
在噴泉边洗净了双手,哈桑二世抬起头望着陈无咎忽然笑了起来,上前用力地拍了拍陈无咎的肩膀,用一种十分优雅的贵族式陆大通用语说道:
“来到我这里就是客人,请不要紧张,我们马里人是很好客的。”
听到这句话,陈无咎不噤有些腹诽的想法,马里王国若是真如你所说的这么好客,前面那些信使难道都是自己活腻了非要杀自不成!不过陈无咎也晓得正式的外
场合,即便明知是假话也要装模作样地当真来听的道理,当下立即很谦虚地用言语表示了自己的感谢之意,以及对马里王国的美好印象。
宾主双方在花园中寒暄了一番,哈桑二世朝着那名马里军官微微点了一下头,军官看了一眼陈无咎,便施礼退下了。
随着军官的离去,花园里只剩下陈无咎和哈桑二世两个人,谈话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陈无咎不安地朝左右窥探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埋伏在草丛中的刀斧手准备杀出来灭口,倒是哈桑二世看着他的那种眼神令人感到难以捉摸。
两人沉默了一会,还是哈桑二世首先开口,说道:
“维德先生辛苦了,请把大祭司殿下的信件
给我吧!”
如果陈无咎是一位负责任的信使,在没有可靠证据证明眼前这位老兄的确是马里国王的时候,绝对是不应该轻易
出信函的,可是陈无咎唯恐这个任务再出现什么波折,很是痛快地将信件
到对方手上。
在陈无咎想来,即使出了问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严重也不过是任务失败而已。陈无咎又不想在沃玛王国寻觅什么发展前途,这桩差事办得好与坏
本无所谓,反正他已经尽力了。
哈桑二世接过陈无咎的信件,毫不理会上面注明了大萨満亲启的字样,三两下就撕开了火漆密封,便开始全神贯注地观看。
哈桑二世看信的时候,无所事事的陈无咎有了闲工夫打量花园內的景致。次陆大地区盛行以几何对称为基本原理的花园布局,这座官邸的花园虽是规模不大,构造却是深得个中三昧。整齐划一的灌木丛与小乔木、花卉错落有致,形成了完美的对称形态。
若非自知⾝在马里王国,陈无咎都要怀疑这里是某个次陆大地区显贵的人私宅邸。
不多时,哈桑二世放下了信件,哈哈笑道:
“原来阁下就是大祭司为我推荐的人选,很好,很好!以阁下的能力,我非常看好这件事的前景,哈哈哈哈…”陈无咎从听到哈桑二世的话,脊背便开始止不住地冒凉气,谁能预料到两个表面上势不两立的对手,却在私下里搞小动作,还有着不为人知的暗线秘密联系。
论说这种小把戏在政治领域实在是不⾜为奇,但是当陈无咎联想到这件事搞不好会把自己牵扯进去,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立刻笼罩住在了陈无咎的⾝上。回想一下大祭司那慈祥的面容,陈无咎立时恨得牙庠庠的,不成想这个老神
居然下子套让人钻,真是可忍孰不可忍哪!
在脑海中飞快地分析了一下哈桑二世这两句话的含义,猜到几分前因后果的陈无咎故意作出一副小人得志不可一世的模样,大模大样地接受了哈桑二世的夸奖。
扮猪吃老虎,这是陈无咎在瞬间思考出来的最佳对策,相信沃玛神殿大祭司也不可能将陈无咎的所有资料都罗列出来,他现在就要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据地球上政治斗争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推论可知,那些⾼⾼在上的政治家最喜
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只要使他们觉得你这个人是自己可以完全控制住的,那么在你没有彻底失去利用价值之前,在生命全安这方面还是比较有保障的。
望着如跳梁小丑一般扬扬自得的陈无咎,哈桑二世的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一个毫无涵养的人即便有点能力也断然成不了大器,不过哈桑二世仍然热情地夸赞了陈无咎到来的重要意义。
正是哈桑二世这一刻的小小疏漏,叫处心积虑的陈无咎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得以窥见整个事件真相的冰山一角。这发现丝毫无助于陈无咎,只能为他平添上几分忧虑。
明了自己前途的陈无咎不噤在心底里感叹:“政治啊!你真TM是一把杀人不见⾎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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