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气炎炎,热
阵阵。
一间店前,大排长龙。
别以为这是“好大炸
排”或“香香生煎包”甚或是“包你中公益彩券”这是间葬仪社,做的是和“好兄弟”有关的生意。
这会儿那些排在店门口的,单看外表,有的冷、有的酷,有的凶、有的恶,虽也是兄弟,却是和那些
间好兄弟全然无关的…黑帮兄弟。
天虽热,人虽多,但那些排着队的兄弟,却有着太阳也蒸不散的热情,没走没吵,乖乖听从店老板向
魁发出的指令。
“那个那个后面第三个,请勿吸烟,我们店里放了棺材,星星之火,足以燎『棺』。”
“那个那个戴墨镜的,吃槟榔?过来这边先拿个塑料袋。”
“我们没有这种款型的棺了,要等至少还得三个月…什么,没关系?你只是买了摆在家里?”
诸如此类的问句不断由“好厝边”店里传出,店外的,则是纯聊天打
,没有什么家里办丧事者的悲戚。
“你家里没死人,买棺材干什么?”
“我曾祖一百零九、爷爷九十、
八十七,你说是不是随时会有需要?”
“哇靠!你家里的人怎么都活这么久?”
“那当然,祖传下来的品种特优嘛。”
“那你还买棺材诅咒老人家?”
“什么诅咒?这叫有备无患。”
“少来,还不是为了拍某人马
!”
“净会说嘴,你不也是?要说呢,你家里似乎连个老人家都没吧?”
“干这行的,说不准哪天就用上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哪!”
“说实在的…”另一个兄弟拉低脸上墨镜,
嘴道“家里弄个棺材当躺椅,冬暖夏凉,还听说活人睡棺,后福无穷。”
“真的假的?”
有人不屑
笑“我靠!为了拍马
,你连这种瞎话都编得出来。”
“谁编啦?人家看过报上写的嘛。”
于是乎,预买棺材的、购捡骨瓦器的、勘风水的、订法会的、择福地的等各类要求不断在人群中出现,且每个买完东西后都没忘了跟向
魁讨张“好厝边”的名片,并请他一定要盖章写明消费了什么。
生意送上门,向
魁虽是笑得合不拢嘴,却也大感吃不消,以及满腹的疑惑。
这些兄弟,敢情是吃
了撑着?
幸好小女儿紫心这几天放假,跟着阿齐夫妇及雇工小傅帮忙,人多店小几乎都排到外头去了,为怕天热肝火旺易生龃龉,他还特地让紫心到附近青草铺买了一大锅冰青草茶回来,一人一杯,消消火气。
也幸好这些家伙虽然外表
鲁,但似乎都是认识的,还
守规矩的,只是向
魁愈听心愈疑。
争购棺材是为了拍某人马
?这某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面子也太大了吧!
“小丫头。”向
魁抹抹汗瞧着紫心问:“大丫头呢?”
“姊呀!”紫心噘高了嘴,眼角瞥向屋子后面“不就坐在棺材上头。”
棺材上头?就他上回用的“自杀宝座”?
“这几天店里总没见到她,难不成…”
“是啊,她现在是天天都坐在那上面。”
“坐那儿做什么?”
店里的棺木之前都是立着放的,是他上回有“急需”开了先例,迭了三层,没想到紫缇这丫头倒学了起来。
“她说那儿高、空气好,适合她把事情想清楚。”
“那她到底想清楚了没有?”
“既然人还窝在上面,肯定是还没想清楚吧。”
“这丫头究竟是在想什么?”向
魁锁着眉头嘟嘟囔囔“还他妈的真是想得够久了。”
是的,真是够久了,自从紫缇风风光光完成“为父偿债”大业回家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但只有前三天还有些得意笑容,再来笑容就渐渐隐没,她魂不守舍,她答非所问,她三魂不见了七魄,最后索
躲着不见人,连吃饭时都叫不来,常常半夜三更才打开冰箱找吃的。
幸好家里做的是这营生,诡异事见多了,否则夜半三更看见个披散着长发、苍白着脸的女人窝在冰箱前啃冰馒头,还真是会叫人吓得
了
子。
向
魁因为这家店是女儿帮他“挣”回来的,是以特别宽容,见她心情不好也就由着她了,没敢叫她出来干活,就连夜里的飘来
去也都装作没看见。
但由着是一回事,好歹也得有个恢复正常的期限吧!
那天大丫头回家,什么都没多说,只是将“好厝边”房地契及借据放进他手里。
“老爸,听我一句,戒赌吧。”
向
魁用颤抖老手配上满腮清泪接过,然后他抱紧两个女儿放声大哭“女儿们呀!爸爸无能!让你们
心了…爸爸答应你们,如果再赌,我就不叫向
魁了!”
唉,不叫“向
魁”改叫“满天星”难道就能不赌了吗?重点是自己的意志力够而不是名字叫啥吧?
有关于紫缇究竟是如何取回“好厝边”的房地契及借据,过程成谜,因为她锁上了嘴,什么都下说,她只说:“放心吧,我用的是光明正大的方式。”
虽说是锁上了嘴,但有个叫“心”的东西,却是怎么也锁不上的。
这会正高高坐在棺材上的紫缇,眼睛看着窗外,天空中云朵飘来飘去,就像她的心。
我身边难道就没有一点,值得你留恋的东西?
她常想起伊狮在说这句话时愤怒咆哮的表情,想起他皱着丛林似的浓眉,说着“分梨代表分离”时的一本正经,想起她趴在他身上嗅闻“动情”时的面红耳赤,想起他吻了她且险些要了她的那一回,甚至还想起他浑身是血,却硬要先将晕过去的她抱回房里的坚持…
他喜爱她,不单是她,怕是整艘船的人都知道的。
他想要她,他的表情、他的动作在在证明,而据她对黑道中人的认识,这些家伙都是为所
为的,但为什么他没有碰她?
他大可以用她父亲的债
她,他明明知道,如果他当真强力需索--就像那天在狮苑里的擦
走火--她
无力抗拒,但他并没有,不但没有,他甚至还帮她
离“狮掌”只因为这是她的心愿。
那天在化妆舞会上,她主动吻了他,他先是讶然承受、惊喜莫名,但不一会儿,他的讶异明显变成了厌恶,在大会评审宣布他们为当
“深情之夜”的冠军得主时,她高兴得跳了起来,他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回到自己房里。
舞会结束后,她笑嘻嘻地奔进他房想和他分享奖金及喜悦时,他却只是淡冷的拒绝。
“这笔奖金对你很重要,对我却不,你拿去用吧,只是…”他瞥向她的眼神,是她未曾见过的冰寒。“我从不知道,原来你和我们这些你所厌恶的黑道人也是同类,为求目的,不择手段。”
为求目的,不择手段?
她讶然回想起那个吻,终于明白他脸色这么差的原因。
他以为那个吻只是逢场作戏?
只是为了争取评审的分数?
该死!他是神经短路了吗?竟然感觉不出羞涩的她,全心全意奉献出的真心之吻?
他不知道那是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情,明白了自己的感情,而愿意接受这段感情所做出的大幅让步?
难道他要她去敲锣打鼓,拿着麦克风大吼,他才能知道--她向紫缇,喜爱伊狮?
紫缇咬咬
瓣垂下视线,不愿替自己辩解,如果他硬要这么认定,以为她是心机深沉的女人,她也无能为力…
该死!他不只是头莽狮,还是头蠢狮!
隔
,她用午餐时恰好和船上经理同桌,那时她才知道举办化妆舞会是伊狮的意思,连奖金也是他私人提供的。
至于冠军得主,经理偷偷告诉她说:“伊先生是没有特别
代啦,但他说了,务必要让向小姐开心满意。”换言之,就算冠军不是她,她也会另有“特别安慰奖”的,而那些钱,绝对够她偿还父债。
只不过经理随后又赶紧解释,他们并未预期她和伊狮会有如此出色的演出。
真的!
不单经理,几个裁判都一致点头认定,昨晚那“美女与野兽”拥吻的一幕有多么令人感动,或许动作不够夸张,不够戏剧,却十足十的真实,那自然而然的对视、温柔缱绻的眷恋、绵绵密密的柔情,都让人看得不得不动容,不得不叹息。
“你们这一对呀…”经理笑说“果真是美女与野兽,天造地设的一对!”
紫缇听得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有些好笑,她从不觉得自己是美女,但他绝对是野兽。
没想到竟连这些不相干的人都看得出她对他的心,可身为当事者的他却看不出来。
或许,是她之前对于奖金的期盼表现得太过
烈,才会让他的自信消失,再加上她前后态度转变太快,也让他措手不及。
他认定如果她肯吻他,只可能是为了那笔奖金,绝不会是为了他这个人!
知道真相后,紫缇赢得奖金的兴奋消失无踪,为了让她得偿心愿,让她早
离“狮掌”他出手帮了她,所以她为父还债用的…是他的钱。
在知道这一切后,她曾有过向他表白的冲动,告诉他,那一吻无关于其它,但她试了几次都败兴而归,他变了,变得冰冷而遥远,她去敲他的门,在看见他有礼而疏远的眼神,听见他面无表情的问“有事?”时,她所有的勇气全消失不见。
他的表情让她想起他的大哥,那个无心的男人。
紫缇有些回想不起来何以第一眼会觉得伊龙好
人,会以为一个无心的男人比头野兽更吸引人,她怀念那头火爆狮,与他昔日火爆真
,和有什么说什么的
鲁比较起来,现在的伊狮让她无力。
“没事。”她摇摇头回到自己房间。
他们之间就这么僵持着,直至船靠岸还没人愿意主动打破这个僵局,下船后她不想再见他了,只是经由贺匀转达,说她很感谢他在这段时间里的所有帮助。
结束这
轨的一切后,她回到了“好厝边”回到了这段时间她老惦着想要得回的正常生活。
只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印象中的正常生活却始终没有再现。
“好层边”没变,爸爸、紫心和她身边的人都没变,但她变了,所以,她再也回不到她原来的世界了。
她变了,那是因为她爱上了个野兽男子。
她什么都不想做,她只想坐在棺材上,看着浮云,思念着她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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