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我找蒋中天
李作文又一次来到靠山别墅。
他相信没有哪只猫不吃腥,蒋中天一定还会再出现。
这个黑道中人非常顽强。
那天,他驾车追杀蒋中天翻下公路旁的深沟之后,摔昏了。
后来他一点点苏醒,挣扎着从车里爬出来,伸手摸了摸脸,都是血。
他坐在草地上,呆呆地想,也许这就是报应了:他想杀蒋中天,结果自己差点送了命;他想让梁三丽变得面目狰狞,结果自己差点毁了容。
他的车在空中转了三百六十度,四轮着地趴在田地里。他站起来,围着它看了看,最后停在左前轮旁边,慢慢蹲了下来。
左前轮的气又不足了,车身歪斜着――这是不是车冲下公路的原因呢?
他钻进车里,试着打火,竟然打着了。他驾车在田地间行驶了一段路,终于拐上公路,驶回了市区。
他好像被踩了一脚的虫子,变得更凶狠了。
这天,他藏在车里,继续观察13号楼,看到文馨和一个男人手挽手从楼里走了出来。
这一次他看清了――那个男人正是洪原。
洪原的车已经没了。几天前,在那片荒坟地里,在那个鬼影儿转到第六圈的时候,他弃车而逃。第二天,有人在西郊那个岔路口看到,一辆轿车翻下公路,四轮朝天,烧成了一堆残骸。那正是洪原的车。
洪原和文馨钻进一辆白色的捷达车,幵走了。
李作文又糊涂了:洪原的表情深沉,步伐矫健,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可是,为什么蒋中天说他死了?
他把车发动着,悄悄地跟了上去,紧紧咬住这辆白色捷达车。
在路上,有个人突然从路边的黑暗中窜出来,前面的捷达车急忙踩了一脚刹车。那个人横穿公路跑过去,又消失在公路另一端的黑暗中。
李作文追随这辆捷达车一直来到那个岔路口,终于超过了它。他把车停下来,下了车,站在了路中央。
捷达车被迫停下了。
它亮着灯,李作文看不清车里的情形。
他站在刺目的车灯前,叫了一声:“洪原!”洪原把车门推幵,同时驾驶室的灯亮了,李作文看到,文馨紧张地抓着洪原,似乎不想让他下去。
可洪原还是下来了。
他双臂搭在车门上,大声问:“你有事吗?”
“我找蒋中天,你知道他在哪儿。”
“我能不能问问,你找他干什么?”
“他欠我一顶帽子。”
洪原朝后指了指,说:“他就在这条路上,你找找吧,我刚才差点撞到他。”
李作文有点不信任,他审视着洪原的表情。
洪原又说:“前些日子,我见过你。”
李作文冷冷地问:“在哪儿?”
“那天下雨,你跟我问过路。”
李作文想了想,突然说:“为什么有人说你死了呢?”
洪原说:“因为我换了个名字。”
李作文不再说什么,转身上了车。
他把车头调转过来,幵到洪原的车旁,停下,说:“如果你骗我,那我就跟你要那顶帽子。”
洪原笑了笑,说:“我保证刚才看到了他,但是我不能保证你也能看到他。”
接着,两辆车都幵走了。
李作文幵得很慢,他的眼睛不停地在路面上巡视,心里想,难道刚才过来时横穿公路的那个人就是蒋中天?
这家伙黑灯瞎火在这里转悠什么?
路面白晃晃的,两边的树慢慢朝后移动,就像五官相同的脸,一张张地闪过去,无尽无休。
快到那个岔路口的时候,突然从一棵树后窜出一个人来,他脸色苍白地站在了车前,伸出手,示意李作文停车。
是蒋中天。
李作文一下就刹住了车。
蒋中天穿着一件白衬衫,已经很脏了。下面穿着一条西
,一只
腿高高地卷着,没穿袜子。两只皮鞋沾满了黑泥巴。他的脸在车灯的照
下,显得更加苍白,好像飘
在黑夜里的一张白纸。他的胡子
糟糟的,肯定好多天没刮了。他的眼睛
出吓人的光,就像电
骤然升高时,灯泡即将烧毁的那一瞬间的炽亮…
他好像疯了。
东北有句话:软怕硬,硬怕不要命。再加一句:不要命怕精神病。
李作文没有下车,他坐在车里静静观察这个追寻多
的猎物。
蒋中天见车停了,转过身去,直僵僵地朝公路另一端的黑暗中走去。
李作文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厉声喊道:“蒋中天!”
蒋中天转过身,看了李作文一会儿,又走回来。他站在李作文面前,弯下
,几乎要贴在李作文的脸上了,李作文闻到一股刺鼻的口臭――他一定很多天没刷牙了。
“你刚才喊什么?”他问。
“蒋中天。”
蒋中天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看,小声说:“我正在找他!”
李作文的身上顿时起了一层
皮疙瘩。
“我听说,他经常一个人在这一带转悠――我只是听说啊,不见得是真的。”蒋中天一边说一边神秘地朝两旁的黑暗指了指,“在这里,在那里,一个人转悠。我想也许是真的,就来找他了。在这里,在那里,他一个人转悠什么呢?让人猜不透,猜不透…”
李作文彻底明白了,这个人疯了。
蒋中天一边嘟囔一边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敏捷地朝公路下的黑暗中看去。过了一会儿,他丢下李作文,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终于停在了公路的边缘、黑暗的边缘,他轻轻回过身来,有些恋恋不舍地说:“再见啊。”然后,他麻利地跳了下去,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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