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国篇第五十八
【题解】
本篇是《宣汉篇》的续篇。
王充在本书《须颂篇》中说:“《宣汉》之篇,论汉已有圣帝,治已太平。《恢国》之篇,极论汉德非常,实然乃在百代之上。”在本篇中,王充把汉代统治者的功绩与道德和古代统治者作了简单的历史对比,进一步对汉代的功业展幵论述,以驳斥俗儒厚古薄今的观点。王充写本篇的目的是:“《宣汉》之篇,高汉于周,拟汉过周,论者未极也。恢而极之,弥见汉奇。”恢,即是弘大之意;国,指汉朝。
【原文】
58·1颜渊喟然叹曰(1):“仰之弥高(2),钻之弥坚(3)。”此言颜渊学于
孔子,积累岁月,见道弥深也。《宣汉》之篇;高汉于周,拟汉过周,论者未极也。恢而极之(4),弥见汉奇。夫经
讲者,要妙乃见;国极论者,恢奇弥出。恢论汉国,在百代之上,审矣。何以验之?
【注释】
(1)喟(kuì溃)然:慨叹的样子。
(2)之:代指孔子的学问。
(3)引文参见《论语·子罕》。
(4)恢:弘大。这里指充分发挥、论述。
【译文】
颜渊感叹说:“仰慕老师的学问崇高无比,越钻研它越觉得艰深。”这是说颜渊向孔子学习,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发现学问越加艰深。在《宣汉篇》中,把汉代的地位放在周代之上,把汉代比拟超过了周代,但论述的人还没有把话说尽。如果充分论述把话说尽,更能看到汉代的功业杰出。对经书反复
读,才能发现其中
微的道理;对一个朝代越是充分论述,它的杰出之处就越显著。对汉代充分加以论述,它的地位在历代之上,就很清楚了。怎样来证明这一点呢?
【原文】
58·2
黄帝有涿鹿之战(1),尧有丹水之师(2),舜时有苗不服(3),夏启有扈叛逆(4),高宗伐鬼方(5),三年克之(6),周成王管、蔡悖
(7),周公东征(8)。前代皆然,汉不闻此。高祖之时,陈狶反(9),彭越叛(10),治始安也。孝景之时(11),吴、楚兴兵(12),怨
晁错也(13)。匈奴时扰(14),正朔不及(15),天荒之地,王功不加兵,今皆内附,贡献牛马。此则汉之威盛,莫敢犯也。
【注释】
(1)涿鹿:古山名,在今河北涿鹿县东南。涿鹿之战:传说黄帝曾与蚩尤在琢鹿山附近
战。参见《史记·五帝本纪》。
(2)丹水:参见26·2注(2)。
(3)有苗:即三苗。参见8·7注(1)。有苗不服:参见26·2注(3)“舜征有苗”条。
(4)启:参见28·30注(6)。有鹿(hù戸):有扈氏,古国名,在今陕西铜川至戸县一带。有扈叛逆:传说启即帝位,有扈氏不满,启兴兵打败有扈。参见《史记·夏本纪》。
(5)高宗:殷高宗武丁。参见4·4注(21)。鬼方:古族名,亦称鬼方蛮。一说殷周时活动于今陕西、山西北境,为殷周的强敌。一说其方位不能定,西南北三方荒远之夷,皆可称鬼方之名。高宗伐鬼方:殷武丁时,曾和鬼方发生三年的长期战争,在周的先人的帮助下才阻止了鬼方的侵袭。
(6)事见《周易·既济》九三爻辞、今本《竹书纪年》。
(7)周成王:参见3·2注(11)。管、蔡:即管叔和蔡叔。参见42·10注(5)。悖(bèi倍)
:叛
。
(8)周公东征:参见42·10注(5)“管蔡篡畔”条。
(9)陈狶:即陈豨(xī西),西汉初赵王张敖的相,后起兵反对汉朝中央政权,被
刘邦镇
。(10)彭越:参见16·13注(3)。
(11)孝景:汉景帝刘启。参见9·12注(9)。
(12)吴、楚:汉初分封的两个同姓诸侯王国。吴、楚兴兵:西汉景帝时吴、楚等七国的叛
。汉初,皇帝的亲属被分封到各地为诸侯王,其中,吴、楚、齐三国的封地最大,“跨州兼郡,连城数十”诸侯王在封地内征收租赋,煮盐铸钱,成为中央政权的威胁。文、景两代,采用
贾谊、晁错建议,逐步缩减王国封地。景帝三年(公元前154年),吴王刘濞和楚、赵、胶东、胶西、济南、淄川等七国,以“诛晁错,清君侧”为名,发动叛
。汉朝中央派周亚夫为太尉,在三个月内即击平吴、楚,其他五国也先后平定,诸王都被杀或自杀。
(13)晁错:参见39·8注(8)。
(14)匈奴时扰:汉初,匈奴势盛,不断南下攻扰汉地,汉朝基本上采取防御政策。武帝时,对匈奴转取攻势,多次进军漠北,使其受到很大打击,势渐衰。
(15)正朔:参见57·6注(4)。
【译文】
黄帝时在涿鹿山发生了战争,尧时在丹水
域动用了军队,舜时派兵征服有苗,夏启时有扈氏发生叛
,殷高宗讨伐鬼方,三年才战胜它,周成王时管叔、蔡叔发动叛
,周公为平叛而东征。前代都发生了这类事情,汉朝没有听说有这类事情发生。汉高祖时,陈狶反汉,彭越谋反,是因为汉朝统治刚刚安定下来。汉景帝时,吴、楚等国起兵叛
,是因为怨恨晁错。过去匈奴经常侵扰汉朝,不奉行汉朝历法,对自古以来边远荒僻的地区,君
王建立功业不使用武力,现在全都归顺了汉朝,向汉朝贡献牛马。这就是因为汉朝的威力盛大,没有谁敢来侵犯。
【原文】
58·3纣为至恶,天下叛之。武王举兵,皆愿就战,八百诸侯(1),不期俱至。
项羽恶微(2),号而用兵,与高祖俱起,威力轻重,未有所定,则项羽力劲。折铁难于摧木。高祖诛项羽,折铁;武王伐纣,摧木。然则汉力胜周多矣。
【注释】
(1)八百诸侯:泛指跟从周武王伐商的各国诸侯,幷非确数,只言其多。
(2)项羽:参见6·2注(4)。
【译文】
殷纣王罪大恶极,天下人都背叛了他。武
王起兵讨伐他,各诸侯国都自愿参战,八百诸侯事先幷没有约定就全都来了。项羽的罪恶比纣轻微些,号称善于用兵打仗,与汉高祖同时起兵,当时群雄声威的大小力量的强弱,还没有定局,而项羽的势力要稍强些。折铁比断木困难。汉高祖消灭项羽,好比折铁;周武王讨伐纣王,好比断木。这样说来汉朝的威力大大超过了周代。
【原文】
58·4凡克敌,一则易,二则难。汤、武伐桀、纣,一敌也;高祖诛秦杀项,兼胜二家,力倍汤、武。武王为殷西伯(1),臣事于纣,以臣伐周(2),夷、齐
之(3),扣马而谏,武王不听,不食周粟,饿死首
(4)。高祖不为秦臣,光武不仕王莽,诛恶伐无道,无伯夷之讥,可谓顺于周矣。
【注释】
(1)西伯:西方诸侯的首领。
(2)周:据文意当是“君”之误字。
(3)夷、齐:伯夷和叔齐。参见1·4注(1)、50·9注(13)。
(4)首
:即首
山。参见50·9注(14)。
【译文】
一般说来,战胜一个敌人容易,战胜两人敌人就困难。成汤、周武王分别讨伐夏桀、殷纣,战胜的只是一个敌人;汉高祖灭亡秦朝消灭项羽,同时战胜两家敌人,力量超过成汤、周武王一倍。周武王作为殷代西方诸侯的领袖,以臣子身份侍奉纣王。作为一个臣子而去讨伐君王,伯夷、叔齐认为这是可
的,牵住周武王的马进行规劝,周武王不听他们的劝告,他们不吃周朝的粮食,饿死在首
山。高祖不是秦朝的臣子,光武帝不在王莽手下做官,他们诛杀的是恶人,讨伐的是无道的君王,没有伯夷这类人的规劝,可以说比周武王讨伐纣王更名正言顺了。
【原文】
58·5丘山易以起高,渊洿易以为深(1)。起于微
,无所因阶者难(2);袭爵承位,尊祖统业者易。尧以唐侯入嗣帝位(3),舜以司徒因尧授禅(4),禹以司空缘功代舜(5),汤由七十里(6),文王百里(7),武王为西伯,袭文王位。三郊五代之起(8),皆有因缘,力易为也。高祖从亭长提三尺剑取天下(9),光武由白水奋威武海内(10)。无尺土所因,一位所乘,直奉天命,推自然。此则起高于渊洿,为深于丘山也。比方五代,孰者为优?
【注释】
(1)洿(wū屋):池塘。
(2)阶:阶梯,指凭借。
(3)唐:古地名,在今山西临汾一带。唐侯:指尧,传说他当君王前被封于唐地。(4)司徒:古官名,西周始置。说舜曾做司徒系传说。《淮南子·齐俗训》:“尧之治天下也,舜为司徒。”
(5)司空:古官名,西周始置。说禹曾做司空系传说。功:指治水的功绩。
(6)七十里:汤灭夏桀前辖地仅七十里。
(7)文王百里:周文王的封地仅百里左右。
(8)郊:古代帝王于冬至
在南郊祭天幷以祖宗配享叫“郊”三据:据《礼记·祭法》记载,舜和夏、商、周都举行郊祭,“三效”可能指夏、商、周三代,也可能与下文的“五代”是同一个意思。亦可能是衍文,疑不能定。五代:唐、虞、夏、商、周。
(9)亭长:参见11·4注(4)。
(10)白水:白水乡,又称舂陵乡,在今湖北枣
西南,是刘秀的家乡,当时属南
郡蔡
县。《东观汉记》:“光武皇考封南
之白水乡。”《水经》沔水注:“白水北有白水陂,其
有光武故宅,故谓白水乡。”据《艺文类聚》卷十二引《论衡》,“海”字前有“帝”字,“帝海内”与“取天下”相对为文。海内:全国。古代传说中国疆土的四周有海环绕故称国境以内为“海内”
【译文】
土丘容易增高,潭池容易加深。出身微
,毫无依靠凭借的人取得天下就很难;承袭封爵,借助官位,能借重和继承祖先基业的人取得天下就容易。尧以唐侯的身份继承了帝位,舜以司徒的职位通过尧禅让帝位给他,禹以司空的职位凭借治水之功接替舜当了君王,商汤从七十里的辖地起家,周文王从百里的封地发展,周武王是西方诸侯的首领,继承了文王的爵位因此而取得天下。唐、虞、夏、商、周取得天下,都有所承袭和凭借,有了权力就容易做到这一点。汉高祖从一个亭长手提三尺剑夺取天下,光武帝从白水乡奋起声威武力称帝海内。他们没有一寸封地可以因袭,没有一官半职可以凭借,只不过是奉了天命,出于自然。这就好比从潭池的基础上去加高,从土丘的高度上去挖深。和唐、虞、夏、商、周五代相比,哪一个的条件更优越呢?
【原文】
58·6传书或称武王伐纣,太公阴谋食小儿以丹(1),令身纯赤,长大,教言“殷亡”殷民见儿身赤,以为天神,及言“殷亡”皆谓商灭。兵至牧野(2),晨举脂烛(3)。
谋惑民,权掩不备,周之所讳也,世谓之虚。汉取天下,无此虚言。《武成》之篇(4),言周伐纣,血
浮杵(5)。以《武成》言之,食儿以丹,晨举脂烛,殆且然矣。汉伐亡新(6),光武将五千人,王莽遣二公将三万人(7),战于昆
(8),雷雨晦冥,前后不相见。汉兵出昆
城,击二公军,一而当十(9),二公兵散。天下以雷雨助汉威敌(10),孰与举脂烛以人事谲取殷哉(11)?
【注释】
(1)太公:参见1·4注(1)。食(sì饲):通“饲”喂,给人以食。丹:朱砂。
(2)牧野:古地名,在今河南洪县西南。周武王会合西南各部族与纣王决战于此。此战后,商亡。
(3)脂烛:浇上油脂的火把。
(4)《武成》:
古文《尚书》中的《武成》篇。武,指周武王伐商的武功。成,成就。本篇主要记叙周武王武功大成后的重要政事。《史记·周本纪》:“行狩,记政事,作《武成》。”
(5)杵(chǔ楚):古代舂(chōng充)米用的木
。血
浮杵:形容死伤的人很多。血
成河,把杵都漂起来了。古文《尚书·武成》:“前途倒戈,攻于后以北,血
漂杵。”
(6)新:新朝(公元9~25年),王莽政权的名称。
(7)二公:指新朝的大司徒王寻和大司空王邑。三万人:王寻、王邑实率军四十二万,号称百万。“三”当为“百”之坏字。《后汉书·光武纪》:‘莽遣王寻、王邑将兵百万,其甲士四十二万。”
(8)昆
:参见25·8注(11)。
(9)当:抵挡。
(10)《东观汉记》:“帝选
兵三千人,从城西水上奔阵,寻、邑兵大奔北,于是杀寻。而昆
城中兵亦出,中外幷击,会天大雷风,暴雨下如注,水潦成川,水盛溢,邑大众遂溃,赴水溺死者以数万。”
(11)谲(jué决):欺诈。
【译文】
传书上有的记载周武王征伐纣王这件事,说太公望玩
阴谋,用朱砂喂小孩儿吃,使小孩儿的身体完全变成红色,小孩儿长大以后,教他们说“殷朝要灭亡了”殷朝的老百姓看到小孩儿全身发红,认为他们是天神,等到小孩儿说“殷朝要灭亡了”大家都认为商朝真要灭亡了。周武王的军队到达牧野,清晨就点燃火把去袭击敌人。使用诡计
惑老百姓,玩
阴谋去偷袭毫无准备的人,这是周朝所忌讳的,世上的人也说这些都是谣传。汉朝取得天下,却没有这一类谣言。《尚书》中的《武成》篇,记载周武王讨伐殷纣王时,血
成河把杵都漂起来了。根据《武成》篇的记载来说,用朱砂喂小孩儿吃,清晨点燃火把袭击敌人,大概真是如此了。汉朝讨伐新朝,光武帝率领五千人,王莽派遣王寻、王邑率领百万人,在昆
决战,当时大雷雨中天色昏暗,前后的人互相看不见。汉兵冲出昆
城,以一人抵挡十人,王寻、王邑的军队被冲散。天用降雷雨的方式帮助汉军向敌人逞威,周武王点燃火把袭击敌人靠人为的欺诈取代殷朝怎么能与它相比呢?
【原文】
58·7或云:“武王伐纣,纣赴火死(1),武王就斩以钺(2),悬其首于大白之旌(3)。”齐宣王怜衅钟之牛(4),睹其
之觳觫也(5)。楚庄王赦郑伯之罪(6),见其
袒而形暴也(7)。君子恶(8),不恶其身。纣尸赴于火中,所见凄怆,非徒
之觳觫,袒之暴形也。就斩以钺,悬乎其首(9),何其忍哉!高祖入咸
(10),阎乐诛二世(11),项羽杀子婴(12),高祖雍容入秦(13),不戮二尸(14)。光武入长安(15),刘圣公已诛王莽(16),乘兵即害(17),不刃王莽之死(18)。夫斩赴火之首,与贳被刃者之身(19),德
孰大也?岂以羑里之恨哉(20)?以人君拘人臣,其逆孰与秦夺周国,莽酖平帝也(21)?邹伯奇论桀、纣之恶不若亡秦(22),亡秦不若王莽。然则纣恶微而周诛之痛,秦、莽罪重而汉伐之轻,宽狭谁也?
【注释】
(1)纣赴火死:周商牧野之战中,商兵在阵前起义,倒戈反击,殷纣王被迫登鹿台自焚。《逸周书·克殷解》:“武王既以虎贲戎车驰商阵,商师大败,商辛奔内,登于廪台之上,屏遮而自燔于火。”
(2)钺:参见52·15注(3)。
(3)旌(jìng晶):旗帜。首:首级。秦制以斩敌首多少论功晋级,后因称斩下的人头为“首级”以上事参见《史记·周本纪》。
(4)齐宣王:参见1·6注(16)。衅:古祭名称。古代新制器物成,杀牲以祭,因以其血涂
隙之称。《
孟子·梁惠王上》:“将以钟。”赵岐注:“新铸钟,杀牲以血涂其衅郄(隙),因以祭之,曰。”齐宣王怜衅钟之牛:据《孟子·梁惠王上》记载,齐宣王看到用来祭钟的牛发抖的样子,觉得很可怜,就令人用羊来代替牛祭钟。
(5)觳觫(húsù胡速):因恐惧而战栗的样子。《孟子·梁惠王上》赵注:“觳觫,牛当到死地处恐貌。”
(6)楚庄王:参见42·1注(3)。郑伯:郑襄公,
秋时郑国君王,公元前604~前587年在位。楚庄王赦郑伯之罪:据《左传·宣公十二年》记载,公元前597年,楚庄王打败郑国。郑襄公赤膊牵羊,出城向楚投降。楚庄王可怜他,让他继续当郑国君王。
(7)
袒(tǎn坦):
去或敝幵上衣,
出身体的全部或部分。古代谢罪时,多用
袒以表示恭敬或惶恐。暴(pù铺):同“曝”暴
。事见《左传·宣公十二年》。
(8)君子恶:文当作“君子恶恶,不恶其身。”各本误
一“恶”字。
(9)乎:据递修本应作“辜”辜:古代一种分裂肢体的酷刑。
(10)咸
:古都邑名。在今陕西咸
市东北二十里,因位于九嵏(ōng宗)山之南,渭水之北,在山、水之
,故名。公元前350年秦孝公自栎
(今陕西临潼北)迁都于此,秦灭六国后仍以此为都城。
(11)阎乐:参见15·2注(4)。二世:即秦始皇幼子胡亥。参见15·2注(4)。
(12)子婴:参见15·2注(5)。
(13)入秦:进入秦都咸
。据《史记》、《汉书》记载,刘邦比项羽先入咸
,项羽入咸
和杀子婴发生在刘邦入秦都以后。以上事参见《史记·秦始皇本纪》、《史记·高祖本纪》。(14)戮(
路):杀戮,残害。
(15)长安:西汉都城,在今陕西西安市西北。
(16)刘圣公:即刘玄(?~25),字圣公,西汉皇族,南
蔡
(今湖北枣
西南)人。新莽末年起兵,初加入平林兵,被推为更始将军。后与绿林军合幷,公元23年称帝,年号更始。《东观汉记》称他是“光武族兄”
(17)乘:驾驭,这里指率领。
(18)死:通“尸”
(19)贳(shì士):通“赦”饶恕。
(20)羌里:参见2·4注(11)。
(21)周:指战国后期周王室分裂成的“东周”和“西周”秦夺周国:指秦昭王灭“西周”秦庄襄王灭“东周”酖(hèn振):用毒酒谋害人。平帝:汉平帝,公元1~5年在位。
(22)邹伯奇:东汉初年人,生平不详。王充在本书中多次提到他。
【译文】
有的记载说:“周武王讨伐纣王,纣王投入火中自焚而死,周武王到纣王自焚的地方去用钺把纣王的头砍了下来,又把纣王的头悬挂在大白旗的杆上。”齐宣王可怜用来祭钟的牛,是因为看到牛的神情恐惧战栗。楚庄王赦免了郑襄公的罪,是因为看到他
袒而暴
了形体。君子痛恨恶人,幷不痛恨他的躯体。纣王的尸体投入火中,看到的是一片凄惨情景,不仅仅是神情的恐惧战栗,
袒的暴
形体而已。武王去用钺砍头,把纣王的头割下挂起来,多么残忍啊!汉高祖进入咸
城时,阎乐已杀了秦二世,项羽杀了子婴,汉高祖从容不迫地进入秦都咸
,不残害二世和子婴两人的尸体。光武帝进入长安,刘圣公已杀了王莽,他率领士兵来到王莽被杀的地方,但却不伤害王莽的死尸。砍下投火自焚者的头,同饶过被杀者的尸体相比,谁的恩德大,谁的暴
深呢?难道是周武王因为父亲周文王曾被囚
在羑里而对纣王怨恨太深的缘故吗?纣王作为君王而囚
他的臣下周文王,纣王的倒行逆施,比起秦国消灭周朝和王莽毒死汉平帝来,哪个罪轻,哪个罪重呢?邹伯奇论定桀、纣的罪恶比不上秦朝,秦朝的罪恶比不上王莽。既然如此那么纣王的罪恶轻而周武王惩罚他过重,秦朝、王莽的罪恶重而汉朝惩罚得却太轻,谁宽宏大量,谁心
狭窄呢?
【原文】
58·8高祖母妊之时,蛟龙在上,梦与神遇。好酒贯饮(1),酒舍负雠(2)。及醉留卧,其上常有神怪。夜行斩蛇,蛇妪悲哭(3)。与吕后俱之田庐(4),时自隐匿,光气畅见(5),吕后辄知。始皇望见东南有天子气。及起(6),五星聚于东井(7)。楚望汉军,云气五
。光武且生,凤皇集于城(8),嘉禾滋于屋。皇妣之身(9),夜半无烛,空中光明(10)。初者,苏伯阿望舂陵气(11),郁郁葱葱。光武起,过旧庐,见气憧憧上属于天(12)。五帝三王初生始起,不闻此怪。尧母感于赤龙(13),及起,不闻奇祐(14)。禹母
薏苡(15),将生得玄圭(16)。契母咽燕子(17)。汤起,白狼衔钩(18)。后稷母履大人之迹(19)。文王起,得赤雀(20)。武王得鱼、乌(21)。皆不及汉太平之瑞。
【注释】
(1)贯:据递修本当作“贳”形近而误。贳(shì士):赊欠。《汉书·高帝纪》:“高祖好酒及
,常从王媪武负贳酒。”颜注:“贳,赊也。”
(2)负:古音如“倍”常与“倍”通用。此“负雠”即《史记·高祖本纪》所谓“每酤,留饮酒,雠数倍也。”雠(chóu仇):售。
(3)夜行斩蛇,蛇妪悲哭:参见9·11节。
(4)吕后:参见3·4注(12)。田庐:乡间的茅屋。
(5)光气:象征吉祥的光和气。古代迷信说法,新帝王将兴起,就有光气在他所处之地反映出来。见:同“现”
(6)起:指刘邦兴起进入咸
的时候。
(7)五星:参见52·16注(3)。东井:参见32·3注(1)。五星聚于东井:按照迷信说法,天上的星宿和地上的政治区域是相互配属的,天象的变化直接预示政治的变化。据古书记载,公元前206年,刘邦攻入咸
,正好遇上五星聚集于东井这一方,因为和东井相应的地区是秦国,所以这一星象被看成是刘邦将当皇帝的吉兆。以上事参见《史记·张耳陈余列传》。
(8)城:指济
城,在今河南兰考东北,刘秀出生在这里。
(9)皇妣(bǐ彼):古代称死去的母亲为“妣”域“皇妣”这里指刘秀的母亲。身:怀孕,这里指分娩。
(10)空:参照本书《吉验篇》“室内自明”当作“室”
(11)苏伯阿:西汉末年人。舂陵:即白水乡。参见58·5注(10)。
(12)憧憧(chōng充):形容摇曳不定的样子。属(hǔ主):接。以上事参见《太平御览》八七二引《东观汉记》。
(13)事见《淮南子·修务训》。
(14)祐:福祐,这里指祥瑞。
(15)薏苡:参见15·1注(2)。
(16)玄:青色。圭:参见38·14注(9)。
(17)契:参见3·2注(3)。商原是东夷旁支,以鸟为图腾。后人为神化他,才产生了“
玄鸟卵而生”的说法。燕子:燕卵。
(18)白狼衔钩:传说汤当王的时候,有天神手牵白狼,狼口中衔着金钩,进入汤的宫廷。参见《艺文类聚》九十九引《田俅子》及《帝王世纪》。
(19)后稷:参见1·3注(7)。相传其母姜嫄偶履大人足印,感而生子,以为不祥,一度把他遗弃,故名弃。大人之迹,巨人的脚印。事见《史记·周本纪》。
(20)得赤雀:参见12·1注(1)。
(21)武王得鱼、乌:参见12·1注(2)。
【译文】
汉高祖的母亲怀孕的时候,有条蛟龙伏在她的身上,她在梦中与神
配。高祖喜爱喝酒常去赊酒喝,每逢高祖去喝酒酒店出售的酒就会翻倍。等到喝醉了留在酒店中躺卧,他的身上经常有神怪现象出现。高祖在晚上行走斩了一条蛇,蛇的母亲因此而悲哭。高祖与吕后一起到乡下去居住,有时他独自隐藏在山野之中,会有光气很明显的出现,所以吕后往往知道他隐藏在哪里。秦始皇望见东南方有天子气出现。等到刘邦兴起攻入咸
之时,五星正好聚集在东井这一方。项羽的军队望见刘邦的军队,有五
云气围绕。光武帝将要出生的时候,凤凰停落在济
城,嘉禾生长在庭院中。刘秀的母亲分娩时,半夜里没有点烛,室中却自然明亮。当初,苏伯阿望见舂陵乡的云气,极为旺盛。光武帝兴起后,路过旧居,看见云气摇曳不定上接于天。五帝三王刚生下和兴起之时,没有听说有这类怪现象。尧的母亲与赤龙
配而生尧,等到尧兴起之时,再没有听说有什么奇异的祥瑞出现。禹的母亲因为吃了薏苡而怀孕生了禹,将要生禹时,得到一块青色的玉圭。契的母亲因为
食了燕卵而怀孕生了契。商汤将兴起的时候,有天神牵着衔着金钩的白狼进入他的宫廷。后稷的母亲因为踩了巨人的脚印而怀孕生了稷。周文王将兴起的时候,得到赤雀衔来的天书。周武王将伐纣,遇到白鱼和赤乌的祥瑞。以上这些都不如汉代天下太平的祥瑞。
【原文】
58·9黄帝、尧、舜,凤皇一至。凡诸众瑞,重至者希。汉文帝黄龙、玉棓(1)。武帝黄龙、麒麟、连木(2)。宣帝凤皇五至,麒麟、神雀、甘
、醴泉、黄龙、神光(3)。平帝白雉、黑雉。孝明麒麟、神雀、甘
、醴泉、白雉、黑雉、芝草、连木、嘉禾,与宣帝同奇,有神鼎、黄金之怪(4)。一代之瑞,累仍不绝,此则汉德丰茂,故瑞祐多也。孝明天崩(5),今上嗣位(6),元二之间(7),嘉德布
。三年,零陵生芝草五本(8)。四年,甘
降五县。五年,芝复生六年(9);黄龙见,大小凡八(10)。前世龙见不双,芝生无二,甘
一降,而今八龙幷出,十一芝累生,甘
五县,德惠盛炽(11),故瑞繁夥也。自古帝王,孰能致斯?
【注释】
(1)棓(bēi杯):通“杯”黄龙、玉棓:据《史记·孝文本纪》记载,汉文帝十五年(公元前165年),有象征祥瑞的黄龙出现在成纪(今甘肃秦安北)。十七年(公元前163年),得到一个玉杯,上刻“人主延寿”四个字。以上事参见《汉书·文帝纪》、《汉书·郊祀志》。
(2)连木:指枝条伸出又长回到主干上的树。
(3)参见51·3注(2)及57·7节记汉宣帝事。
(4)神鼎、黄金之怪:参见57·7注(24)“金出”、“鼎现”条。
(5)崩:参见4·4注(11)。
(6)今上:当今皇帝,指汉章帝。
(7)元二之间:汉章帝建初元年到二年(公元76~77年)之间。
(8)零陵:古郡名,在今湖南西南部一带。五本:五棵。本:草木花卉一株称一本。
(9)六年:当作“六本”三年芝生五本,五年复生六本,故云十一芝累生。《验符篇》云:“建初三年,零陵生芝草五本;五年,复生六本,幷前凡十一本。”与此篇及《后汉书·章帝纪》幷相应。今作“六年”显讹之。
(10)大小凡八:据《后汉书·章帝纪》记载建初五年(公元80年),有八条黄龙出现在零陵郡泉陵湘水中,八龙嬉戏,其二大如马,有角,其六大如驹,无角。
(11)炽(chì赤):强盛。
【译文】
黄帝、尧、舜在位的时候,凤凰只出现过一次。一般说来各种祥瑞重复出现的很少见。汉文帝时出现黄龙、玉杯。汉武帝时出现黄龙、麒麟、连木。汉宣帝时凤凰五次出现,麒麟、神雀、甘
、醴泉、黄龙、神光也出现过。汉平帝时出现白雉、黑雉。汉明帝时出现麒麟、神雀、甘
、醴泉、白雉、黑雉、芝草、连木、嘉禾,与汉宣帝时同样的奇瑞,又有神鼎、黄金出现的怪事。一个朝代的祥瑞,多次频繁不断地出现,这就是汉代功德美盛,所以祥瑞就多。汉明帝死后,当今皇上继承帝位,在建初元年二年之间,美德遍及全国。建初三年,零陵郡长了五棵灵芝草。建初四年,甘
普降达五个县。建初五年,灵芝草又生了六棵;黄龙出现,大小共计八条。前代有龙出现不会成双,灵芝草不会长两棵,甘
只降一次,而现在八条龙同时出现,十一棵灵芝草先后长出来,甘
遍及五个县,汉章帝的功德恩惠昌盛,所以祥瑞极多。自古以来的帝王,谁能招来这样多的祥瑞呢?
【原文】
58·10儒者论曰:“王者推行道德,受命于天。”《论衡·初秉》以为王者生禀天命(1)。性命难审(2),且两论之。酒食之赐,一则为薄,再则为厚。如儒者之言,五代皆一受命,唯汉独再(3),此则天命于汉厚也。如审《论衡》之言,生禀自然,此亦汉家所禀厚也。绝而复属,死而复生。世有死而复生之人,人必谓之神。汉统绝而复属,光武存亡(4),可谓优矣。
【注释】
(1)秉:据递修本当作“禀”前有《初禀篇》,王充喜引用本人之文。
(2)
:指生命。性命:王充指的是人的生命和决定人的生死夭寿与富贵贫
的“命”
(3)唯汉独再:指刘邦和刘秀各受天命一次。
(4)存亡:指恢复已经灭亡了的朝代帝系。
【译文】
俗儒议论说:“统治天下的人因为提倡和奉行道德,所以从上天承受了当帝王的‘命’。”《论衡·初禀》篇中认为统治天下的人生来就承受了天命。关于“
”和“命”的问题很难弄清楚。姑且把上述两种不同的说法都论述一下。赏赐酒食,给一次就称为薄,给两次就称为厚。按照俗儒的说法,唐、虞、夏、商、周五代都只承受了一次天命,唯独汉朝两次承受了天命,这就是天命对于汉朝优厚了。如果确实像《论衡》所说的那样,人的“性命”是承受了气而自然形成的,这也说明汉朝承受的气是特别优厚的。因为帝系断了又重新接续下去,这和人死了之后又重新活过来是一样的。世上如果有死而复生的人,人们一定认为他是神。汉朝世代相传的帝位断绝了又重新接续下去,光武帝恢复保存了已经灭亡了的朝代,可以说承受的气是特别优厚的了。
【原文】
58·11武王伐纣,庸、蜀之夷(1),佐战牧野。成王之时,越常献雉(2),倭人贡畅(3)。幽、厉衰微(4),戎狄攻周(5),平王东走(6),以避其难。至汉,四夷朝贡(7)。孝平元始元年(8),越常重译献白雉一、黑雉二(9)。夫以成王之贤,辅以周公,越常献一,平帝得三。后至四年(10),金城
外羌良桥桥种良愿等(11),献其鱼盐之地(12),愿内属汉,遂得西王母石室(13),因为西海郡(14)。周时戎狄攻王,至汉内属,献其宝地。西王母国在绝极之外,而汉属之。德孰大?壤孰广?
【注释】
(1)庸:古国名,曾随从周武王灭商。建都上庸(今湖北竹山西南)。蜀:古代族名兼国名,分布在今四川中部偏西,西周中期后,其首领蚕丛始称蜀王。公元前316年为秦所灭,置蜀郡。周武王时曾参加“伐纣”盟会。先建都于郫县,后迁至成都。夷:这里泛指四方少数民族。
(2)越常:即越裳。参见18·5注(12)。
(3)倭(wō窝)人:古代东方的一个民族。畅:畅草,即郁金草。古代用它作为酿造祭祀用酒的原料。
(4)幽:周幽王。参见10·3注(4)。厉:周厉王。参见10·3注(3)。
(5)戎狄:古代对西北少数民族的泛称。这里指犬戎。戎狄攻周:指幽王十一年(前771年)犬戎与申侯(幽王申后之父)联合攻杀幽王,迫使周室东迁事。
(6)平王:周平王姬宜臼(?~前720年),幽王之子,东周第一代国君。公元前770~前720年在位。平王东走:犬戎入侵,幽王被杀于骊山(今陕西临潼)下,镐(hào浩)京残破,周平王受申、许、鲁等部分诸侯拥戴,在申(今河南南
北)即位。不久,迁都雒邑(今河南洛
市东北),在晋、郑、虢等国夹辅下,勉强支持残局,史称“东周”
(7)四夷:四方的少数民族。朝贡:君主时代藩属国或外国的使臣朝见君主,贡献礼物。
(8)元始:汉平帝年号,公元1~5年。
(9)重译:指辗转翻译。以上事参见《汉书·平帝纪》。
(10)四年:指汉平帝元始四年。
(11)金城:古郡名,在今甘肃西南部、青海东部一带。
:边界上的险要之处。羌良桥桥种良愿等:据《汉书·王莽传》,文当作“羌豪良愿等种”《汉书·王莽传》:“平宪奏言,羌豪良愿等种,人口可万二千人,愿为内臣,献鲜水海,允谷盐池。莽奏请受良愿等所献地为西海郡。”羌豪:羌族的首领。良愿:人名,可能是羌族首领之一。种:种族,部族。
(12)鱼盐之地:《后汉书·西羌传》:“曹凤上言,西羌有西海鱼盐之利。”(13)西王母:参见7·7注(6)。石室:用石头建造的宫殿。《汉书·地理志》“金城郡临羌。”班注:“西北至
外,有西王母石室、仙海、盐池。”
(14)西海郡:西汉元始四年(公元4年)王莽在羌族居地置。沿今青海省海晏。辖境约当今青海湖附近,新莽末废。
【译文】
周武王讨伐纣王,庸、蜀这些部族,在牧野协助作战。周成王的时候,越常人进献野
,倭人进贡畅草。幽王、厉王时周朝国势衰弱,犬戎入侵周朝,周平王往东迁徙,以避幵犬戎入侵的灾难。到了汉代,四方各族朝见贡礼。汉平帝元始元年,越常辗转翻译进献一只白野
,两只黑野
。凭周成王的贤明,又有周公辅佐,越常才进献一只野
,而汉平帝却得了三只。后来到了元始四年,金城郡
外的羌豪良愿等部族,贡献了他们养鱼产盐的地方,愿意内附,归属汉朝,于是汉朝得到了西王母的石宫殿,因此而设置了西海郡。周代时犬戎进攻周幽王,到了汉代却愿意内附,归属汉朝,献出他们的宝地。西王母国在极边远的地方,而汉朝统辖了它。周代与汉代相比,功德哪一个大?疆域哪一个的宽广呢?
【原文】
58·12方今哀牢、鄯善、诺降附归德(1)。匈奴时扰,遣将攘讨,获虏生口千万数。夏禹倮入吴国(2)。太伯采药(3),断发文身(4)。唐、虞国界,吴为荒服(5),越在九夷(6),罽衣关头(7),今皆夏服(8),褒衣履舄(9)。巴、蜀、越雋、郁林、
南、辽东、乐
(10),周时被发椎髻(11),今戴皮弁(12)。周时重译,今
《诗》、《书》。
【注释】
(1)哀牢、鄯善:参见57·10注(10)。诺:据《汉书·西域传》“出
关自近者始
婼羌”当作“婼羌”婼(ruò若)羌:汉代西北少数民族建立的一个国家,在今新疆东南部。
(2)倮:同“
”
体。吴国:古国名,在今江苏、浙江一带。夏禹倮入吴国:传说夏禹到了吴国,为适应当地的风俗,也赤身
体。王充在这里的意思是,连夏禹也不能使少数民族接受先进的夏文化,从而更加突出汉代高于前代。
(3)太伯采药:据《史记·吴太伯世家》记载,周文王的祖父太王有三个儿子:太伯、仲雍、季历。太王想传位给季历,太伯与仲雍得知后,借口为父亲采药,逃往吴越地区。参见42·3节。
(4)断发文身:这是当时南方少数民族的风俗。“文身”是许多民族早期发展阶段的风习。方法是用针在人体全身或局部刺出自然物或几何图形。刺后有染
和不染
之分,一般用作图腾标志。
(5)荒服:参见25·2注(5)。
(6)越:古国名,亦称于越,姒姓。相传始祖为夏少康的庶子无余。在今江苏、浙江、安徽一带。九夷:泛指居住在中国东部沿海地区的各少数民族。
(7)罽(jì计)衣:
织品做的衣服。关头:即“贯头”把头套进去。据《后汉书·东夷传》记载,东南地区的一些少数民族穿的衣服像被单,中间挖一个圆孔,穿时把头套进圆孔。
(8)夏服:中原地区的服装。
(9)褒衣:宽袍大袖的衣服。舄(xì细):鞋。
(10)巴:古族名兼古国名。主要分布在今川东、鄂西一带。武王克殷,封为子国,称巴子国。周慎靓王五年(前316年)灭于秦,以其地为巴郡。蜀:参见58·11注(1)。越雋(xì西):郡名。西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置。治邛都(今四川西昌东南),辖境约今四川西南部、云南北部。郁林:参见38·14注(4)。
南:参见31·11注(3)。辽东:参见21·6注(3)。乐
:郡名。汉武帝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置。治朝鲜(今朝鲜平壤市南)。
(11)被:通“披”椎髻(jì计):盘成椎形的发髻。
(12)皮弁:皮帽。
【译文】
当今哀牢、鄯善、婼羌投降内附服从汉朝统治,匈奴经常侵扰,派遣将领防御讨伐,活捉俘虏以千万计。夏禹到了吴国随俗
体。太伯逃往吴越地区采药,剪短头发,身刺花纹。唐尧、虞舜时代的疆域,吴还在荒服之列,越还在九夷之列,穿的还是贯头的罽衣,当今都换上了中原一带的服装,宽袍大袖幷穿上了鞋子。巴、蜀、越雋、郁林、
南、辽东、乐
诸郡的人,在周代还在披散头发或盘成椎形发髻,当今都戴上了皮帽。周代这些人的话要经过辗转翻译才懂,现在他们已经能够朗读《诗经》、《尚书》了。
【原文】
58·13《
秋》之义,君亲无将(1),将而必诛。广陵王荆
于。。巫(2),楚王英惑于狭客(3),事情列见,孝明三宥(4),二王
药(5)。周诛管、蔡,违斯远矣。楚外家许氏与楚王谋议(6),孝明曰:“许民有属于王(7),
王尊贵,人情也。”圣心原之,不绳于法。隐强侯傅悬书市里(8),诽谤圣政,今上海思(9),犯夺爵土(10)。恶其人者,憎其胥余(11)。立二王之子(12),安楚、广陵(13),强弟员嗣祀
氏(14)。二王,帝族也,位为王侯,与管、蔡同。管、蔡灭嗣,二王立后,恩已褒矣。
【注释】
(1)君亲:君王与父母。将:将要做的事。这里指犯上作
的企图。
(2)广陵王荆:刘荆,光武帝刘秀之子,封为广陵王,封地在今江苏北部。汉明帝时,企图谋反,事情暴
后自杀…(niè聂):同“孽”妖,
。巫:以装神弄鬼替人祈祷为职业的人。
(3)楚王英:参见48·5注(2)。狭客:应作“侠客”传写之讹,侠客:抑强扶弱的豪侠之士。
(4)宥(
又):宽恕。
(5)二王:广陵王刘荆与楚王刘英。以上事参见《后汉书·光武十王列传》。(6)楚:楚王刘英。外家:外祖父母家。
(7)民:据递修本应作“氏”属:亲属关系。
(8)隐强:即。。(
因)强,古县名,在今河南临颍东南。傅:姓
,名傅。汉明帝时封为隐强侯。
(9)思:据递修本应作“恩”“海思”无义,海恩谓封员嗣祀
氏一事。海恩:恩德如海。
(10)犯:据递修本当作“免”免夺爵土:《后汉书·樊
传》:“永平元年诏,以汝南之鲖
,封兴子庆为鲖
侯,庆弟博为。。强侯,博弟员、丹幷为郎。”
(11)胥(xū虚)余:篱笆的角落。这里借指奴婢。《尚书大传·牧誓篇》:“爱人者,兼其屋上之鸟;不爱人者,及其胥余。”郑注:“胥余,里落之壁。”
(12)立二王之子:据《后汉书·光武十王列传》记载,永平十年(公元67年),刘荆自杀,永平十四年(公元71年),汉明帝封刘荆子刘元寿为广陵侯,又封元寿弟三人为乡侯。永平十四年(公元71年),刘英自杀。建初二年(公元77年),汉章帝封刘英子刘种(chóng虫)为楚侯。刘种的五个弟弟皆为列侯。
(13)楚、广陵:指刘元寿和刘种的封地。
(14)“强”字上当有“隐”字,“隐强”指“
傅”员(yún云):
员,隐强侯
傅的弟弟。嗣祀:继承爵位,延续
氏祖先的祭祀。以上事参见《后汉书·樊
传》。
【译文】
按照《
秋》上的道理,对于君王和父母不能有犯上作
的企图,有犯上作
的企图,一定要被诛杀。广陵王刘荆受妖巫
惑,楚王刘英受侠客
惑,谋反的事情一件件明摆着,虽然汉明帝再三赦免他们的死罪,但广陵王和楚王还是服毒自杀了。周公诛灭管叔、蔡叔,与汉明帝的做法相比差得太远了。楚王刘英的外家许氏参与了楚王反叛的阴谋,汉明帝说:“许氏与楚王有亲属关系,希望楚王更加尊贵,这是人之常情。”圣王的心宽恕了这件事,不用法律来惩罚他们。隐强侯
傅在街市上悬挂文书,诽谤君王的政治,当今皇帝恩德如海,免去了剥夺他的爵位和封地的罪。怨恨一个人,就连他家的奴婢也怨恨。封刘荆、刘英的儿子为侯,让他们仍然安享楚和广陵的封地,让隐强侯
傅的弟弟
员继承爵位,延续
氏的祭祀。广陵王和楚王,是皇帝的宗族,封为王侯,与管叔、蔡叔相同。管叔和蔡叔绝了后代,广陵王和楚王却封了后人,帝王的恩德已经够大的了。
【原文】
58·14隐强,异姓也。尊重父祖(1),复存其祀。立武庚之义(2),继禄父之恩(3),方斯羸矣(4)。何则?幷为帝王(5),举兵相征,贪天下之大,绝成汤之统,非圣君之义,失承天之意也。隐强,臣子也,汉统自在,绝灭
氏,无损于义,而犹存之,惠滂沛也(6)。故夫雨
之施,内则注于骨
,外则布于他族。唐之晏晏(7),舜之烝烝(8),岂能逾此!
【注释】
(1)父祖:泛指隐强侯的前辈。
(2)武庚:殷纣王的儿子。周武王灭商后,封给武庚一片土地(邶国),让他延续商代的宗祀。仍都朝歌(今河南淇县),周派管叔、蔡叔监视他。
(3)禄父(fǔ斧):殷纣王的儿子。一般史籍认为武庚字禄父,是同一个人。王充根据《尚书大传》的说法,解释为两个人。《尚书大传》:“武王杀纣,立武庚而继公子禄父。”
(4)方:比较。羸(léi雷):瘦弱。这里指差得多。
(5)幷为帝王:指周武王与殷纣王。
(6)滂沛:雨势盛大。这里指恩惠深厚。
(7)唐:唐尧。参见1·1注(10)。晏晏:形容十分宽和。指尧德之大,与天地同。见《尚书·尧典》。
(8)烝烝:形容十分淳厚。指舜孝德厚美。
【译文】
隐强侯
傅是异姓王侯,帝王尊贵他的前辈,所以又延续了
氏祖先的祭祀。当年周武王封武庚的恩义,让禄父继续拥有封地的恩德,和汉朝相比较就差得多了。为什么呢?周武王与殷纣王同是帝王,派兵互相征讨,贪图天下之大,灭了商汤建立起来的帝统,这不是圣君应做的事情,违反了承受天命的本意。隐强侯只是一个臣子,汉朝的帝统本来就存在,绝灭了
氏,在道义上没有什么损害,然而仍就延续了
氏,汉朝的恩惠是很深厚的。所以帝王恩惠的布施,对内倾注于自己的亲属,对外则遍施于别的家族。唐尧十分温和,虞舜十分淳厚,怎么能超过汉朝的这种恩德呢?
【原文】
58·15驩兜之行(1),靖言庸回(2),共工私之(3),称荐于尧(4)。三苗巧佞之人(5),或言有罪之国。鲧不能治水(6),知力极尽(7)。罪皆在身,不加于上,唐、虞放
(8),死于不
(9)。怨恶谋上,怀挟叛逆(10),考事失实,误国杀将,罪恶重于四子(11)。孝明加恩,则论徙边;今上宽惠,还归州里。幵辟以来,恩莫斯大!
【注释】
(1)驩兜:参见33·14注(7)。
(2)靖言:花言巧语。庸回:作事
恶,
奉
违。
(3)共(gōng工):传说是尧的大臣,四凶之一。后被舜
放。
(4)称荐于尧:据今本《尚书·尧典》记载,是驩兜在尧的面前赞美推荐共工,和王充的说法不同。
(5)三苗:参见8·7注(1)。《左传·昭公元年》:“自古诸侯不用王命者,虞有三苗,夏有观扈。”《国策》:“三苗之国,左
庭而右彭蠡”佞(nìng泞):花言巧语,谄媚奉承。
(6)鲧:参见7·3注(10)。
(7)知:通“智”
(8)放
:指
放驩兜、共工、三苗、鲧。参见《尚书·舜典》。据记载,
放四人的是舜,而不是尧。
(9)不
:不生长庄稼。指荒凉边远的地方。
(10)挟:挟嫌,怀恨在心。
(11)四子:驩兜、共工、三苗、鲧。
【译文】
驩兜的品行,花言巧语
奉
违,共工和他有私
,在尧的面前赞美推荐他。三苗是个巧言令
,谄媚奉承的人,有人又说他是一个对尧、舜有罪的诸侯国。鲧不能治理好洪水,而自己的才智和力量却耗尽了。罪恶都在自身,对君王没有侵害,唐、虞
放他们,让他们死在荒远的地方。刘荆、刘英心怀怨恨阴谋犯上,怀有仇恨企图叛
,审理案件不顾事实,危害朝廷杀害大将,罪恶比驩兜、共工、三苗、鲧更重。汉明帝施以恩德,只是定罪把他们
放到边远地区;当今皇帝宽大为怀,施加恩惠,又把他们释放回家乡。自从幵天辟地以来,帝王的恩惠没有比这个更大的了!
【原文】
58·16晏子曰(1):“钩星在房、心之间(2),地其动乎(3)?”夫地动,天时(4),非政所致。皇帝振畏(5),犹归于治,广征贤良,访求过阙(6)。高宗之侧身(7),周成之幵匮(8),励能逮此(9)。谷登岁平,庸主因缘以建德政;颠沛危殆,圣哲优者乃立功化。是故微病恒医皆巧,笃剧扁鹊乃良(10)。
【注释】
(1)晏子:参见6·5注(5)。
(2)钩星:参见17·8注(8)。房:房宿。参见17·8注(8)。心:心宿。参见17·1注(2)。
(3)参见17·8注(9)。
(4)天时:自然运行变化的时序。
(5)皇帝:指东汉章帝。
(6)阙(quē缺):通“缺”过失。
(7)高宗之侧身:《异虚篇》(18·1)中说,殷高宗时,“桑穀俱生于朝”其臣祖己说这是殷朝将亡之兆。于是“高宗恐骇,侧身而行道,思索先王之政,明养老之义,兴灭国,继绝世,举佚民。桑穀亡。”
(8)周成之幵匮:《顺鼓篇》(46·3):“周成王之时,天下雷雨,偃禾拔木,为害大矣。成王幵金縢之书,求索行事,周公之功,执书以泣,遏雨止风,反禾,大木复起。”此事亦见《感类篇》(55·4)等处。
(9)励:据文义当作“”即“仅”之异文。《礼记·
义》:“盖有存者”《释文》云:“音勤,又音觐,少也。”据递修本也当作“”
(10)扁鹊:参见3·4注(13)。
【译文】
晏子说:“钩星运行到房宿与心宿之间,大概要地震了吧?”地震,是自然运行到一定时序的必然变化,不是政治所造成的。皇帝自己震动畏惧,尚且归罪于自己统治得不好,广泛征召贤良人才,要求臣民指出自己的过失。殷高宗谨慎行道,周成王幵匮悔过,仅仅能赶得上这一点。谷物丰收年岁太平,平庸的君王可以借此树立德政;社会动
危险,只有圣贤中的杰出人物才能建立功德教化。因此,遇到小病,一般医生都成了高手,碰上重病才能显示出扁鹊是名医。
【原文】
58·17建初孟年(1),无妄气至(2),岁之疾疫也(3),比旱不雨,牛死民
,可谓剧矣!皇帝敦德,俊乂在官(4),第五司空(5),股肱国维(6),转谷振赡(7),民不乏饿,天下慕德,虽危不
。民饥于谷,
于道德,身
在道,心回乡内(8)。以故道路无盗贼之迹,深幽迥绝无劫夺之
(9)。以危为宁,以困为通,五帝三王孰能堪斯哉!
【注释】
(1)建初:汉章帝的年号。孟年:初年。
(2)无妄气:又称“无妄之变”参见45·7注(1)。
(3)岁之疾疫:影响年成的灾害。
(4)俊乂(yì义):贤能的人。
(5)第五:复姓。第五司空:指第五伦,字伯鱼,东汉京兆长陵(今陕西咸
东北)人。初为淮
国医工长,受到光武帝的赏识。后历任会稽、蜀郡太守。在会稽时查
巫祝,
止妄杀耕牛,裁遣富吏。章帝时任司空,曾一再上书,要求抑制外戚骄奢擅权。元和三年(公元86年),以老病辞官,数年后卒,年八十余。
(6)股肱(gōng工):得力的辅佐。
(7)赡(shàn善):供养。
(8)乡:通“向”向往。
(9)迥(jiǒng窘):远。迥绝:最边远的地方。“深幽”当是“迥绝”的傍注,后人因以误入正文,遂致文意复踏,又与上句不对。当删。
【译文】
建初初年,自然灾变出现,这是年成的疾疫,连年大旱不下雨,耕牛死亡老百姓
亡他乡,可以说是很厉害的灾害了。皇帝道德淳厚,贤能的人居官任职,司空第五伦,是皇帝的得力辅佐,国家的栋梁,调运粮食救济供养百姓,老百姓不困乏饥饿,天下都仰慕朝廷的恩德,国家虽然危急但是不混乱。老百姓虽然吃不上粮食,但对皇帝的恩德却很满意。人虽然在道路上
亡,心却向往着朝廷。所以道路上没有盗贼的踪迹,最偏僻、边远的地方也没有拦路抢劫的坏人。把危险转变为安宁,把困难转变为顺利,五帝、三王哪一个能比得上这样的功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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