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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一百七十八:一箭数雕
 风紧,呼啸着。

 整个战场上漫溢着血腥味,数以百计残缺不齐的死尸,战场上多达一两千条死狗,几条在这次战斗伤残落队的狗儿哀号着,一些勉强走到最近的尸体旁,食鲜血。

 辎重车辆在大火中绝望的嘶鸣。

 又是鲜卑人,该死的,又在偷袭魏军粮草。而且偷袭完就大咧咧让那些该死的畜牲餐一顿,残忍无度。

 邓忠厌恶的将斩马刀轻轻一挥,一只垂死的鲜卑狗,狗头落地。

 然后,刀到被鲜血染透的大地上,再度扫视四周,触目惊心的恐怖,让邓忠都觉得看不下去,扼腕叹息。

 他心里烦。

 二十五万魏军西征,据可靠情报,敌方不可能超过六万人。

 二十五对六,应该能势如破竹的,却不曾想到打成这样,敌方仍很顽强。

 这已经是这些日子第四次粮道被袭击了。

 尽管对帝国讨伐军整体实力并无太大损伤,但是老这么损下去,可怎么得了?

 现在已经是二月了。

 远处,一小校骑驰来,半刻钟内,终于到邓忠面前停下。

 那人跳下马、单膝跪倒抱拳恭声道:“将军,文大人让小将问您是否处理完了,如果没什么意外,大人命令您尽速回营。”

 邓忠微微转身,瞧见爱刀已被身后识趣的侍卫拔出,才再度转身,对来人道:“我知道了。马上就回去。”

 就在十多天前,钟会将邓忠调拨给文淑统帅。

 文淑对邓忠颇为满意,只是,鉴于邓忠上次战役身先士卒身负重伤、结果导致重要的战役缺阵,所以文淑与邓忠见面时便劝诫邓忠该以大局为重,好好保重自己,才是对手下将士们负责。

 邓忠当时给地答案是:小将知错,不过现在小将是大人您的战刀。若是小将不能身先士卒。则当以为畏死罪军法论处。斩。

 文淑沉默良久,点点头,嘉许:“真猛士!”

 邓忠便成为年过四十体力渐渐衰退的大魏第一猛将前锋文淑的战刀。

 踏着渐渐苏醒松软的草原,一行人返回文淑军营,随后,邓忠拜见正与从中军赶来的胡烈、胡奋兄弟商议战局的前锋主将文淑。

 “不必多礼,快来看看。瞧瞧这个。”文淑笑眯眯对邓忠招手。

 文淑、胡奋、胡烈三人围着一张低案,案上铺着一张绢纸。

 这是行军作战图,邓忠瞧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此外他发现上面标注了许多符号,人数,将领等资料,特别是将领,这可是敌我两方绝对的机密,那张图上却将敌方地全标明了。

 “大人。这是…现在地敌军态势图?”

 “哈哈。没错!”胡烈笑眯眯道“你来看看这个,瞧瞧怎么样?”

 邓忠只是父丧之痛报仇心切。他也不蠢,作为父亲邓艾地亲随小校也经常接触这些作战地图。从图上看,已探明的凉州大军分为两个方向,约两万四千人左右纠集在允街、枝,约一万八千在湟水河畔集结,其余部队分散部署。

 “这个图可靠么?”邓忠说出口才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

 这次司马家到西北来了那么多人显然会将整个西北残存的能量全部调动起来,那些细会将凉州军的动向已最快速度发往军前。

 “这是十二天前的情报。”胡奋说。

 两军战、道路艰险,这种局面下还能以十二天的时间从敌占区将军情传递到魏军已是神速。

 “该死,”文淑感慨地指了指地图上一个小圆点“这个城我攻了几十次,还是没攻下来,我估计他们人马不多却原来人马这么少如此再劝请大都督多调些人马给我,拿下这个城就好了,等于在他们中间埋下一枚钉子。”扼腕痛惜。

 这个城的名字叫允吾,文淑在几天前还受命攻击这个城,后来箭和食物攻击不上,只好暂时回撤,此后大都督军令到,文淑军便缩到陇西金城两郡界河关城附近,依托枹罕城补给,同时稍事休养恢复士气。

 众人感慨了一阵,继续察看体会图上那些被朱砂红笔特别标示地线条,那才是他们关注的东西——这就是由大都督钟会倡议下在众谋臣仔细估算,并由司马辅、王等人过目,被封存起来的那胜算极大的方案。

 四人看来看去,越看脸色越是凝重。

 “好大的胆子,好计策,不愧是足智多谋的钟士季,”胡奋冷冷道“若是此计能成当可速胜,即便不能奏效,就是挥师北去也等于在敌军腹心重重捅了一刀,还能策应正在西凉州孤军奋战的马孝兴,并与匈奴部呼应,此计一箭数雕,真好计策。也怪不得监军大人临行前要我兄弟二人带了四千骑和两位特别人物支援中郎将您呢。”

 文淑击案:“那么,我军现在便收拾军马器械,明便出发。”

 …

 炎兴三年二月五,好不容易将匈奴左部安抚,并拜托左部劝说即将抵达的其余几部匈奴后,带着所谓地侄儿刘渊,刘武匆匆从武威县赶回姑。

 刚刚抵达姑臧,刘武就从武威太守丘本口中得到一个坏消息——南方,河面上那些渐渐脆弱单薄反而给魏军通行带来威胁麻烦地冰面终于在几天前开裂了。

 只要几天冰凌消尽,河水将再度可以通航,而船舟足够,魏人将源源不断渡过河水抵达北方。同样,这意味着刘武就算夜全速赶往南方,也很难在金城战役开始前赶到那边。

 “主公,裨将军(马念)已经带领姑臧四千精锐赶往南方支援了。”

 “胡闹!”刘武大为不满。“他上去了武威这边怎么办,谁来调度?”

 “主公,叔贤说了,可让傅伯长从张掖返回暂时主管武威郡。”

 刘武想了又想,道:“也只能如此了。”

 大局为重,南方战事吃紧,张掖只能暂时放手不理。

 “对了,臣差点忘记了大事。”丘本连忙道。“主公。叔贤让臣禀告主公。他向树机能求援了,希望树机能先挥师返回,帮助我军抵抗魏人。”

 树机能滞留西凉州,他手下至少还有河西鲜卑部六七千兵,这六七千人能及

 那就太好了,希望树机能能识大体及时返回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当天。刘武正打算带领鲜卑部约三千人赶往南边时,西边又来了消息。

 是傅息发来的,但却是传述,是树机能地消息。

 树机能竟然兵败了,他已经溃逃到会水、表氏一代,傅息请求刘武允许自己派兵救援他。

 “混蛋!这怎么可能,”刘武然大怒“而且现在南边战事这么紧张。我哪有兵力让给他?”

 真是屋漏偏造连天雨。现在兵力不够,树机能偏偏听信不知道那个混蛋地谗言要在西凉自立门户,这下子好了。西凉兵败,兵力本来就少还闹腾。

 “主公息怒,”丘本劝慰道“马隆狡诈骁勇,以树机能的才能怕是不能与之相论,若是没有人帮助收拾残局,只怕马隆会乘势东进。到时候我军将会腹心受敌,那就更麻烦了。”

 刘武沉片刻:“你说的对,就让傅息暂时不要回东边了,先由你兼理禆将军职,主管武威军事吧。”

 丘本激动不已,叩首高声道:“谢主公信任,臣当誓死保武威安危!”

 出了这档子事,树机能六七千人都败了,单靠傅息手上不足一千人的力量肯定是无法救援树机能的,就算强行招募,那些士兵的士气低落、战力几乎为零。

 所以必须从预定赶往南边的队伍中挤出一部分支援西边。

 刘武只得暂时滞留姑臧,将队伍一分为二。

 趁着这个时间他空见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现在立功颇多已被刘武拔为武威郡门下贼曹地葛斌,另外一个是武威郡武威郡录事史陈寿,最后一个是那位这些日子只顾跟女人厮混地某人。

 然后,刘武率领一千五百人,三千六百匹马,带着食粮武器赶往南方。

 炎兴三年二月十一正午,刘武终于再度赶回浩舋城时,他看到地是一个憔悴不堪的老头儿宗预。

 “王爷,您来得正好,老臣正好有极其紧急的事情要向您禀报。”

 宗预将他直接领到密室。

 那边,那个钟会身边的特使何囧就坐在那边,眯着眼望着他,冷淡的声音:“血屠夫,你来得蛮及时的么,我刚到第二天你就来了。”

 宗预凑到刘武耳边悄声:“钟会又给我们带来一个消息,虽然听上去很奇怪。”

 按照钟会于二月二提供的消息,至迟在二月七,文淑和胡烈、邓忠将统帅一支大约为五千五百人左右地纯骑兵部队攻击西平郡。

 “他们疯了么,进攻西平郡,那里可是羌部本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刘武不悦的问。

 “你似乎忘了,你在那边留的人马也最少,最容易被突破。”

 “哼,突破了又能怎样?西平你们根本压制不住。”刘武傲然冷声道。

 “哈哈,可是一但你丢失了西平会怎样呢,”何囧笑嘻嘻对宗预道“老爷子,你还是快将那份拓下来得地图给你们自大的王爷瞧瞧吧?”

 何囧带来的图纸还是秘墨所绘,见酒则显,遇水则烂。所以,照上次规矩,老儿让人将图拓下。

 这张图与文淑胡奋兄弟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刘武看到这张图后刹那间手脚冰冷脸色变得雪白。他然大怒:“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疯了吗,这谁出的主意?”

 “当然是钟会本人,”何囧笑眯眯的“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现在就算拿不下西平。万一打到武威,我看你抓地那么多地俘虏顷刻之间就能被重新武装加入战斗,只不过不是为你打仗。”

 这就是钟会的计划,从兵力薄弱的西平入手,突入凉州腹地。若能一举奏效拿下西平,则可截断刘武与羌人之间地通道,至不计也能拖延一段时间,使羌人无法及时赶到参加金城会战。而若是攻势不利。则趁着刘武军主力大部分集中在金城前线之际自西平折道突入武威。

 而武威郡有刘武一处最大软肋——那从一次和二次战役抓捕来的数万魏军俘虏。

 这些俘虏因为家小亲人都在魏人控制地带。不可能为刘武效命。一但魏人突入。极有可能顷刻间被重新武装加入魏军。

 以武威郡现在的力量应付这几万魏军毫无胜算。

 该死!钟会这个计策太恶劣了。

 刘武狠得牙,怒喝道:“你们这样太过分了,明明知道我军以一州之力抗拒一国实在勉强,却偏偏出这种歹毒计策,你们到底有没有诚意与我军合作!”

 何囧笑:“我将地图和方案都到你面前,这难道还不算诚意。”面色微寒“我上次跟你说过了。钟会他身不由己,知道么,上次魏军偷袭失手,虽然军中暂时还没人想到是我们这边的问题,不过对钟会的能力已经有不少人提出质疑。钟会不能不献此毒计以掩众人之口,否则若是钟会被撤换,他固然难逃一死,但你们怕也要跟他做伴同下黄泉。”

 刘武默然。向那人道歉:“是孤鲁莽失言。”

 “无妨。你是贵方首脑,我不过一小卒耳。再者,贵我两方休戚与共。若是贵方兵败司马家重新将凉州治下,那对我方可是毫无益处,而且我上次说过了,我与司马家有灭门之仇,给司马家多一个强敌我可是很愿意看到。”

 何囧嘿嘿狞笑。

 “钟会有没有,让你告诉孤王怎样应付当前此劫?”刘武自己是没办法,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当前处境异常艰险,似无法可解西北死结。只好低声下气问。

 “哈,没想到你会问我这句话。”那人颇为得意模样。

 “有么?”刘武不顾宗预劝阻,又问了一句。

 “当然有。”

 这回答让宗预略有些吃惊,显然他并不知道,也没问。不过这也很正常,单论才智宗预乃汉廷一谋臣,天下闻名地智者,绝对不亚于钟会,他又怎么低声下气问这种问题。

 何囧笑嘻嘻对刘武道:“钟会让我告诉你,现在给你两条出路选,要么将那些俘虏杀光;要么你得想办法拦在文淑前面、阻止他近武威郡。怎么样?选吧,是杀光俘虏还是跟文淑拼命?你可要想好啊。”

 笑容很灿烂

 气意味却狰狞无比。

 几万人,不是几万头猪,要是一口气将这些人全杀光,那这仇可就结大了。刘武好不容易才让魏国百姓对他这个当年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地屠夫稍有改观,现在要是一口气将这些俘虏杀光,那以后会很麻烦地。

 刘武想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只好恨恨道:“钟会还有其他话对我说的么?”

 “这个么,”那人想了想“除了这件事,恩,还有一件,你得想办法看严点,现在西北那些司马家族麾下的细们全出动了。你在平时说话千万小心,别透一星半点痕迹,否则贵我两方的联系只好取消,那对贵我两方都是坏事。”

 “这个不用你提醒,”刘武冷冷道“孤这些日子不用女人侍寝,也不从不喝醉。”

 “那就好,”何囧点点头赞许“那我就放心了,我也该赶快返回东边向钟会复命。”

 说完起身便要离开,只是起身后突然想起什么,补充了句:“对了,这次跟着文淑、胡烈、邓忠他们攻入西平郡的还有对很有意思的父子,钟会说,有他们在,文淑怕没那么好打,你要做好准备。不过你们如果能打败文淑将那两人抓住了那倒也不错,也许这对父子过个一二年还能归属你呢,哈哈,只要你熬得过这场战役。”

 “是谁?”

 “自己看部署图,上面标识了一个人名的。”

 何囧翩然而去。

 那张部署图在文淑、胡烈、邓忠下面是一个小小地不太起眼的名字——贾模。

 贾模。刘武想了好一阵也没想到这人是谁。

 宗预连忙提醒:“他这就是姑臧贾家目前的家主族长,魏前太傅肃侯贾诩嫡长孙寿乡侯贾模。”

 “啊,是他吗,和他那个鬼灵怪的儿子贾疋?”刘武心头凉冰冰的。

 那个古灵怪的小鬼贾疋让刘武又喜又恨,破羌城下若无这小东西一阵诡计,羌人怕是到现在还是彻底一团散沙。如今虽然羌部的大部分还是一团散沙,但至少有几个部落暂时仍归属刘武统辖,这使得刘武平白多了将近万许可直接调度的兵马。

 可这小东西滑溜得很。有他在天知道会出什么子。

 宗预在听完刘武对此役地忧虑后。笑了:“王爷。您未免太高估这小子了,现在我军虽然处于下风,但毕竟他们深入我境,消息不够灵通,即便是其曾祖贾文和或司马仲达复生也未必能想出什么妙计,只不过轻易不会被我方计策蒙蔽罢了。”

 言之有礼,刘武点头同意。

 “王爷。以老臣拙见,您最好还是返回姑臧坐镇。”

 “那怎么行?长者您夜操劳身体可怎么吃得消?”刘武不同意。

 “王爷,您不可意气用事啊!”老头儿感叹道“虽然老臣年过七旬死已近,但有华家小子细心照顾,至少老臣这几个月绝对没事,现在地关键不是在这边。且不说文淑乃天下骁将,就是邓忠胡烈也无一是善于之辈。若是真让他们攻入我武威郡。就算武威还能维系。但那我前方数万将士也将士气崩溃、军无战心。前方有老臣主持,老臣就算肝脑涂地也不会让魏人得逞,还望王爷已大局为重坐镇武威为我前方将士保住根基。”

 武威郡。整个凉州地中心,若是武威失陷,那刘武这数万大军就像离开水的鱼很快就会渴死。

 刘武思来想去,只好狠狠心,道:“长者所言极是,那孤现在就返回姑。”

 只是临行前,关于那些刘武带来地兵…刘武坚持要全留下,毕竟前方本来就是以小搏大兵力不够,多几百是几百,多一个人也许也事关整个战役的结局。

 不过,宗预马上就以相同的理由劝说刘武。

 现在的武威郡局面相当危急,且不说要提防文淑这支奇兵冲入武威郡将那数万俘虏武装起来成为大患,还要提防匈奴其余四部乃至匈奴左部食言。最后,还要担心西凉州那边,宗预已经得知西凉州那边树机能兵败事宜了。

 “可是,”刘武还是不放心“您一个人忙得过来么。我还是担心您的身体。”

 “哈哈,不用担心,老臣并非一个人。”说着向身后亲随道“你去把我那位老弟请来。”

 亲随离开后,老爷子向刘武笑了笑,道:“王爷您回北边前,老臣想让王爷见一位故人。”

 是谁呢?

 半刻钟后,刘武终于看到那人地真面目,让刘武错愕不已。

 不是他人,正是那位让刘武头疼不已的他的伯父大人,姚部二首领姚仲康,老家伙一脸的无可奈何模样,很不高兴。

 “王爷,姚部答应出七千名战士帮助我军,这位就是姚部的首领。”

 宗预促狭的微笑着。

 七千人,若是全部是男子,这几乎已经是统共才六七万人的整个姚部的绝大部分。

 “伯父大人,多谢您鼎立相助!”刘武立即跪拜到姚仲康面前。

 只是老头儿丝毫不领情,冷哼道:“罢了,我可不是想帮你,只是现在西北都打成这模样了,我姚部就算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而且若是你兵败,后我部难免会遭牵连处分,谁让你母亲好好一个汉女在汉人眼中却硬要算是我姚部女子呢,没办法。”说完狠狠瞪了宗预一眼“你这老混蛋老滑头,都是你存心不良蓄意蛊惑,才让我那些侄儿稀里糊涂脑袋发热做出混事。该死地。”

 “哈哈,彼此彼此,仲康你也是油滑如水地人物啊。为了请你出山,老夫我可没想主意,只好出此下策,不过,老夫这计策本来并不高明啊。”

 “哼,当然,都怪这些鲁莽的蠢小子,我让他们多跟汉人来往多读点书多懂些汉人的道理,他们偏偏懒得学。该死地,那么骨的借刀杀人都会中计,太丢人了。”

 姚仲康既已出山,身为烧当羌大部落的姚部加入刘武军,这就意味着前方的凉州军将从羌部陆陆续续获得兵力援助。

 刘武也终于放心了,带着那一千五百人连夜返回武威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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