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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寒云夜卷霜海空(上)
 李俶、沈珍珠一行自金城郡返回长安时已入秋。其间不断传来令朝野震奋的好消息。先是李林甫患病不治一命呜呼,接着杨国忠和陈希烈等人联名状告李林甫与番将阿布思联同异谋,玄宗一向宠信李林甫,虱之下不但下旨消去李林甫一切官爵,子孙除名放岭南和贵州偏僻地方,还令剖毁李林甫棺木,剥光其身着的金紫礼服,将尸体随便刨坑埋葬。李林甫一生口腹剑害人无数,终于惨淡收场。沈珍珠的父亲沈良直自然被还以清白、官复原职,沈良直固然不知道劫狱救他的到底是什么人,最难得的是玄宗竟然也没有追究。

 然而,沈珍珠没有想到的是,回到广平王府后,还有一个莫大的惊诧等候着她。那就是…崔彩屏怀孕了!

 崔彩屏在王府大门口候李俶二人的归来,平头鞋履窄衣裳,既是她最爱的打扮,也是时世之妆,她厌恶穿那些宽大笨拙的衫裙,怀孕不过三个月,从外表自然不易看出,和寻常人无异。倒是独孤镜上前贺了声“给殿下道喜”李俶才明白究里。

 从嫁入王府那天起,沈珍珠就知道有这一天,却未料到来得这么快,她心中隐隐的失望。然而她不能表出来,她得笑的上前扶住崔彩屏,对她抚慰有加,对她关切有致,这才是一个识大体的王妃。她也是这样做了,整个过程中她不敢看李俶一眼,为什么?是不是她怕,她怕见他的欣喜,怕他的欣喜灼痛自己的心?崔彩屏的腹中,毕竟是怀着他的孩子,他的第一个孩子,他高兴他欣喜全然应该,她无话可说。

 她推开清颐阁的门,屋内纤尘不染,一如临走之时。生命中多少事情,总以为自身来去自如便可,岂知不仅天地无穷之大,海纳百川,人生之河汹涌淘淘,就连自己的心,也远非想象中可以控制。待听李俶唤了声“珍珠”回过头,仍然如常笑靥相对。他叹口气,说道:“我宁可见你眩然若泣,是我负你。”当你有一成了太子、皇帝,你会有数不清的儿女,象当今皇上那样,记不清每个儿女的相貌,你还会这样说么?

 想起回府后有一人身影始终未见,问身畔侍婢道:“刘总管呢?”

 那侍婢一怔,缓了缓才答道:“刘总管,已经没了。”

 “没了!”沈珍珠半晌回过神来,问道:“怎么没的,什么时候没的?”

 侍婢道:“没了有十来天,那刘总管从外间回来睡得早,第二早晨发觉躺在上不动不动,原来已没气息了,仵作查验说是人老体衰,无疾而终。”沈珍珠盘算期,算来刘润死去那,正是李林甫病亡之时,莫不是他得知消息,了却心中愿望,喜极而逝?如此,也算是喜丧。

 崔彩屏怀孕的影响显而易见。韩国夫人三天两头过府探望女儿,玄宗贵妃不时赐些珍贵补葯,朝中大臣的夫人们捧着搜罗来的各安胎补品,出入王府络绎不绝。李林甫一死,杨氏权势更灸,崔彩屏的怀孕更如旺火浇油,谁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沈珍珠每总得亲自出面接待一批又一批的来访者,听她们千篇一律重复那些恭维祝福话语,制宴款待。应对这些女眷,她虽然游刃有余,但身子终不是铁打的,渐渐的出现些不适,偶然头昏,偶尔闷。这却让素瓷、红蕊空快一场,以为她也怀孕了,慕容林致随李倓去洛未返,便延请宫中太医诊治,结果却说只是操劳过度,开了几副方子就作了事。

 这李俶照例一早就去刑部府衙,临走时沈珍珠还懒怠起身,李俶见她面色比昨更见黄腊,心中爱怜无比,说道:“你多睡会儿,不必送我。瞧你这面色奇差,上回来的显见是个庸医,回头我再找一个为你看看。”沈珍珠笑答道:“俗语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丝。哪里有一剂葯下去就立竿见影,豁然痊愈的。”李俶想想也是,便自行穿戴整齐而去。

 沈珍珠再躺得半个时辰,想起今还有一古脑子的事,还是得起身梳妆管事。用过早饭,就去琉璃阁看望崔彩屏。按礼制本该是崔彩屏每早晨来给沈珍珠请安的,但成婚后崔彩屏可一也没做过,如今全然倒了个,沈珍珠都懒得计较。

 韩国夫人过府甚早,正眼也不瞧沈珍珠,三人模式化寒喧几句,沈珍珠自回清颐阁。

 前脚踏进门,素瓷后脚已端了热气腾腾的一盅葯进来。沈珍珠因嫌这葯苦,问道:“这葯还有几服?”素瓷答道:“吃了这一服就没有了。”沈珍珠连念了几个阿弥陀佛,却听素瓷边往杯中注葯,边接着说道:“只是小姐的病没好,还得再开方子。”

 “再开方子,也不吃这服葯!”沈珍珠忍苦勉强将一杯葯喝完,觉得今的葯比昨又苦了几分。

 “小姐,你这算什么。我看崔孺人才难熬。这几天尚葯房忙得底朝天,雨、夏荷二位姐姐一到晚为崔孺人熬制那些个千奇百怪的补品和安胎葯,叫苦不迭。我道那些葯会有什么好滋味,夏荷姐姐偷叫我尝了口,我的天!…恨不得把昨晚夜宵的玫瑰汤圆都吐出来。若是女人怀孕要受这样的苦,那我…”尽彼着说,此时方觉失言的捂住嘴。

 沈珍珠已慢慢的又倒杯葯,喝完后方轻声对素瓷道:“今后千万不可这样,尚葯房的东西,不该你碰的,离得远远的,不该你问的,连瞧也不能瞧。”素瓷怔怔点头。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虽然隔得极远,沈珍珠已经霍然变,她听出声音似乎是由崔彩屏居住方向发出。紧接王府中动静大起,喊人的呼来喝去,咚咚咚四处脚步声,如一大锅水烧开喧哗四溢,很快一名侍婢上气不接下气的来禀告:“王妃,大事不好,崔孺人她,她,她…”一连说了三个“她”方吐出下半句话:“怕是要小产了!”

 沈珍珠已知不好,匆匆又赶到琉璃阁。崔彩屏痛得在宽大的塌上滚来滚去,捂着腹部“娘”呀“娘”的直叫唤,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面腮往下掉。韩国夫人已慌得没了主意,见了沈珍珠如同捡到宝,一把拽住她的手,跺脚道:“已经见红了,怎生是好?怎生是好?”沈珍珠只得道:“如今妹妹的性命要紧。”

 独孤镜在旁道:“奴婢已遣人去请太医了。”刘润死后,她外出已尽量减少,大多时间留在府中打理各种事务。

 沈珍珠蹙眉道:“这太医在宫城内,一时半会只怕不能到,我听说西街有一名开馆行医的吴大夫,医术十分了得,离王府不过二三百来步距离,不如也差人请他来,或许能快一些。”韩国夫人连连称好,独孤镜自派人去请。

 丙真不过一柱香工夫,那吴大夫就来了。再过一时,李俶及宫中王太医也闻讯赶来。忙大半,崔彩屏虽然失血甚多,因救治及时,并无大碍。只是腹中胎儿不足四月,无法保住。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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