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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灵木贞香,看她拈时微笑
 等孟章来到龙宫奇境冷寒窟前,沿冰晶梯盘旋而下,便来到冰窟正中。

 苍茫南海之下的龙域中,多有与世隔绝之处,这座冰晶冷寒窟便是一处。虽然冷寒窟幽深冥窖,入玉石晶梯盘旋曲折,将海明曦隔绝在外,但等到了正之中,便看到窟内到处都是冰雪堆叠,晶玉如从,只要一点微弱的光亮,几经折之后便仿佛成了一盏光华四的明灯。因此现在孟章置身的这座偌大的冰晶中,只不过顶冰穹上镶着一颗卵大小的清柔明珠,便将整个窟照得明白如昼;若不是孟章神人眼目,恐怕刚一下来还会被白晃晃的光芒刺盲双目。

 当然,虽然冰晶中处处寒光闪烁,冷气袭人,但四周壁冰雪隙间,仍然顽强生长着不少奇异的藤蔓。翠绿的枝条在冰雪柱丛间伸展蜿蜒,看上去就像雪玉版上翡翠雕成的碧龙。在这些绿蔓绕的雪柱冰岩间,又分布着五六个口,幽幽窈窈,风雪萧萧,也不知其中通到何处去。原来这冷寒窟也和世间大多数溶一样,主之外又有窟,大套小,连环交通,地形十分复杂难懂。

 再说孟章,等来到寒气飕飕的冰中,略一停步,稍稍适应了一下人的寒气,便大步直奔冰中央那座万年寒冰凝固成的冰石前。此时这冰石上,厚厚冰雪中正躺卧着一名女子。面容恬静,宛如睡着。

 这冰雪之中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雪宜。自从她上回救主遇难,被孟章掳来,便安置在冰雪窟的这张冰石上。这几天里。南海中大仗小仗接连不断,孟章作为一方主帅正是焦头烂额,早将这事忘在脑后;直到今天他接到檄文,看到那行“戕害龙婿爱婢”的指控,才心中一动,突然想起这茬来。

 此刻立在冰玉前,看着白雪中宛然如生的恬淡容颜,一向自负称雄的南海少主孟章水候,中却是百感集,五味杂陈。

 谁能想到。绸缪那么久的雄图大计才刚迈出一两步,这么快便遭到重大的打击挫折?一直到今天收到这份能把任何一个神灵气昏的战书,细细一琢磨。到今他孟章不用说把那些宏图伟业推向整个广袤的陆地川泽,今时今,却被别人打上门来,固若金汤的南海防御一夜之间就被人打破,形势严峻非常。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问题,从开战后第三天那场出乎意料的大败起,孟章就在不停的问自己。只是,反复扪心自问。推演运筹,直到今天他还坚持认为,这事从头到尾自己都完全没有错;局势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一是那些世人目光短浅不理解自己的用心良苦。二便是整个事情中,出了几个意外的差错——

 是啊,真是意外;当自己的神思在北方那片广阔无垠的山川大泽间纵横穿行时,竟出了意外!自己一片苦心,竭尽雄才伟略,一门心思想着如何为南海子民打下一片大大的基业,谁曾想就在这群人当中,竟出了无的叛徒!固若金汤的大洋岛链。一夜间就被敌人撕开一个大口。谁能想象伏波洲那个一贯忠厚贤良、满口仁义的孔涂不武竟会叛变?这是他孟章的第一个意外。

 “唉,看来这些灵族毕竟非我龙域,其心必异,不可深信!”

 忖及此念时,孟章正是满嘴苦涩。

 第二个意外,则是自己经营多年,费了无数奇珍异宝喂的那些四渎神灵。这些无小人,又是一夜之间和自己翻脸。他们中特别是那个肄水翁成,原本已经完全倒戈,还对自己多有帮助,最后却被那一老一少两个贼一唱一和,只不过稍微一吓便又反正回去,十分没骨气。不仅如此,这位软骨河神据称还在近几场海战中英勇奋战,伤了不少大将,更是让人生气。

 若只是如此,倒还没什么,只怪自己识人不明,那些人狼心狗肺喂不;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鄱湖中那条老巨猾的老龙,暗中获知自己在他麾下灵讲之中活动时,表面装着不知,还悠哉游哉常去长江口酒棚喝酒;谁能想到他暗地里竟叮嘱那些手下虚与委蛇,每次交接口头如同抹,南海送上的物产宝贝照收不误;然后到了开战,便都充了军费!

 “呸!父你这老不死,真够恬不知的!”

 一想到这事,向来修养很好的南海少主便忍不住在破口大骂,一时间震的四壁冰雪簌簌直落。幸好此时周围无人,也不怕损了他水候形象。

 除了这个让人气愤的意外,最后一个便是那凡人小子张醒言。一想到他,孟章只觉口中更加苦涩:说起来,相比那个暗算他无数回的厚颜老龙,孟章反而对张醒言这个人更不能原谅。这位尊贵高傲的龙族水候有个奇怪的情结,那就是无论鄱湖那条老龙如何狡猾卑鄙,说到底他也是神龙一族,和自己一样都是天地中最高贵的物种存在;夸张一点说,即使到最后四渎龙君将自己彻底击败,那也是他们整个高贵龙族的胜利。只是现在,那个突然冒出头的凡人少年,竟然也敢在这场轰轰烈烈的龙神之战中上窜下跳,带着一群更为卑的妖物,跑到神族领域中来跟他挑战。

 “哼…他算什么东西?”

 “区区手段,只合哄骗无知少女;巧言令。只能唬住鬼心窍的老龙。得了几件厉害宝贝,就敢来跟本候战?”

 想到这儿,再回想之前海马细作来报,说是那少年还打着为遇害同门复仇的旗号来南海,孟章想着就忍不住发笑:“吓!这样鬼话骗谁?”

 也许就和桑此南海阅军时自己跟龙灵子说的那样,这个张醒言。和自己一样都是个骄傲之人;从后续种种情形来看,自己和他除这点相同之外,其他还有诸多相似之处,唯一的区别只是高下质不同。从这点出发推断,很可能自己意图称霸三界八方一样,他也不甘只当个普通的人间道徒。

 “为遇难同门、遇难女伴报仇?”

 这点他孟章再清楚不过,比如他孟章,表面虽然对那个四渎龙女倾心相许。一往情深;但实际上,他也只不过想把那个灵漪当作跳板,看婚事成功与否决定对四渎时强攻还是智取。而现在这个张醒言,心里又何尝不是差不多的心思?

 伫立沉思良久,想到此处时孟章忍不住把思绪拉回到眼前这个躺卧的清丽女子身上。

 这时候身旁里的冰光,缤纷缭,光怪陆离,但仰卧冰雪中的女子却依然一脸清婉恬淡,幽雅宁和。雪宜身上那身素白的裙衫,宛如一朵覆雪白云;秀曼清宁的全身上下,只有额上如云法丝中那只枯萎的绿木钗。如一片秋叶落在鬓上,略显得有些不协调。除此之外,这殁去的女子的身上,静默中却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风姿气度。看久了竟让人目光不自觉的深陷,万念俱息,久久不能复回。

 当然,水候非是常人,此时仍能够心有旁骛。望着眼前宛如画中仙子的殁去之人,留意到她嘴角旁那抹安详的微笑,铁石心肠的水候也忍不住叹息一声,想到:“唉。傻姑娘,你怕是错付芳心了…罢了!”

 念及此处,孟章便抬手向前,似要向女子拂去——就在此时,忽听得身后一阵风声响,有人高声大呼道:“君候不可!”

 “嗯?”

 孟章不用回头,听声音便知来人正是自己手下头号谋臣龙灵。听他赶来,孟章住了手,转身面带不悦的问道:“龙灵,为何不可?”

 “这…请君候明鉴!”

 听龙将禀报后匆匆赶来的龙灵子,顾不上息便急急说道:“君候您这是要毁掉这女子身想替无将军出一口气?这万万不可!”

 忠心耿耿的老臣十分激动:“君候!您或许神威远著,也恐怕一时不能察觉秋毫之末!您想想那凡人少年张醒言,打着为这女子报仇的旗号,靠四渎宝物对无将军遽下毒手,可见是心狠手辣之人。这样君候若是为一时之气毁了这女子,恐怕那少年更有了借口——损毁遗体,尤其是一个弱女子的遗体,传出去恐怕更有损君候的威名!现在四渎这蛊惑人心的诏书一出,四方已是人心浮动,对我南海多有不满。再者——”

 说到这儿偷眼观察一下自己的君候,见他并没动怒,反而还在神情凝重的认真倾听,龙灵胆气顿时又壮了几分,将自己最新得到的消息报告给主公听:“老臣刚刚听神影校尉回报,说那四渎龙军将无将军遗体会同那座寒冰浮城一同送往后方。寒冰城据称已移去鄱湖四渎龙宫协同防守,无将军的遗体则送往淮河水底厚厚安葬,据说不管无将军生前如何作恶叛,现在为主英勇战死,理应得到尊重。无将军原本是淮河水神,现在也让他回归故泽。如此种种,所以君候你看…”

 “嗯,龙灵你说得很好!”当龙灵说完,孟章便不再沉默,接言和颜悦的说道:“龙灵前辈不愧我族老臣,果然思虑周详!”

 不等属臣受宠若惊想要称谢,水候已接着说道:“龙灵你放心,那四渎假仁假义收买人心,本候早已之若火,了然于。刚才你误会了,本候只是看到有支冰棱掉在这女子身上,甚是碍眼,便想拂去。”

 “呃…原来如此,倒是老臣大惊小怪了!”

 “嗯,不过你一片忠心可鉴。”

 夸奖一句,孟章便转身将那支碍眼冰棱拂成一阵雪粉。等高大的身躯转回来,他又跟自己这位老臣子说道:“龙灵啊,其实此事你还是少想了一层。”

 “嗯?恕老臣愚钝,请主公明示!”

 “哈…”孟章傲然一笑,说道:“这倒不是你愚钝,而是对有些恶人来说,你龙灵还是太过忠厚!”

 “啊?此言何解?”

 听得孟章这话,原本弯弓背说话的龙灵直起来,望着自己主公,一脸的茫然。

 “是这样,”

 只听孟章沉声说道:“于今之际,我们不仅不能毁去此女,反而还得多加保护!”

 “…你是说,要提防四渎?”

 果然不愧南海头号谋臣,龙灵一点就透。

 “对!”

 孟章点头赞许,说道:“正是如此。区区一个躯壳,本不算什么;但就如你所说,那个张醒言出身卑,难保他六亲不认,食亲财黑,很可能会派人潜入我龙域中设法将这姑娘遗体毁掉,然后四处宣扬,栽赃到我南海身上!”

 “是是!主公英明!主公英明!”

 ——也不知怎的,龙灵子满口赞扬之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轻松,竟好似松了好大一口气。

 且不提龙灵谀词如涌,又或是之后这君臣二人如何小人之心,在这一隅窟中继续对那些可恶的敌人作各种凶险卑劣的揣测,总之当他们二人离开冰之时,那神力高深的水候便随手挥舞,让那白茫茫的口忽然冰玉丛生,密密层层,转眼就将冰入口封的密不透风。

 于是这之后,冰中那朵空谷幽兰般寂静的容颜,便隔绝在一片更加寂静的死寂之中;冰光幻影里那朵恬淡的娇靥也变得更加宁静,彷佛冰雪中低徊的灵魂已从刚才的话语中得到某种启示,正安然入梦…

 正是:离魂附木为萤火,

 幽恨如冰化水晶。

 劫后情丝连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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